第一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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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包间,陈村把门推开,撞进了另一个人的眼睛。 陈村愣了愣,坐在对面的孙泠,目光专注,好像就等着他进来。五年没见,孙泠面容没什么变化,苍白的脸,黑的眉毛和眼睛,一副黑白分明的模样,有些尖锐,又有些病态。 包间里有七八个人,大家见陈村进来了,暂时停下了说笑,七嘴八舌地招呼着,有人涮洗餐具,给空杯子倒上热茶,有人嘴里嗑着瓜子,伸出一只手摇着:“陈村,这边来!”一团热情的空气,好像回到了大学聚餐那会儿。 都是同班同学,大家彼此随意,只孙泠一个人仓促地站起来,像是迎客。高瘦的个子,看着陈村,也不说话。弄得陈村也有些拘束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大学时候的班长夏秋挪开一个位子,招呼陈村去他旁边坐。好巧不巧的,正在孙泠旁边。 陈村拉开椅子坐下来,对夏秋笑着道:“工作上有些事情,来晚了。” “你能来就不错了。”夏秋拍了拍陈村的肩膀,玩笑着说。 “你组织的,我哪能不来?”陈村神色认真。他平日里并不热衷社交,即便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也没几个联系的,对同学聚会,向来没什么兴趣。夏秋在大学时帮助过他多次,他心下感激。知道老同学喜欢热闹,就一口答应要来。 既然都和夏秋打招呼了,不和旁边的孙泠打招呼也说不过去,陈村转过脑袋,想了半天,对孙泠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人到齐了,开始点菜。还是像大学聚餐那会儿,一人点一两个菜。一群人基本也不看菜单,想吃鱼了,就问服务员有什么鱼,然后在一大串菜名中选一个,想吃牛肉的选牛肉,想吃鸡的选鸡,夏秋点了一道甲鱼汤,被大家取笑了半天。陈村想着这个季节的小白菜水灵,就点了个清炒小白菜。菜单册传到孙泠那里,他略微扫了一眼,报了七八个菜名,什么赤甲芙蓉鸡、翡翠鲍鱼鸭盒、云片葫芦鸭、福禄珍菌汤什么的,都是陈村没听过文雅菜名。 菜单册像是一本大书,封面绘着餐厅的名字和logo,还雕刻了许多精美的纹路,看起来低调又奢华。陈村想着这顿饭大概不便宜,不过好在大家平摊,均下来,他也出不了多少,因此心下稍安。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有人问旁边的夏秋:“行啊你,听说这家高级餐厅是会员制,一晚只招待三十桌,你是怎么订到的位子?”夏秋嘿嘿笑道:“我有个亲戚,是这里的经理,我当然是拜托他的,好不容易给我们留了一个包间。”菜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五六盘,摆盘精美,色香两全。夏秋拿起筷子,向大家看了一圈,道:“为了订这个餐厅,我可是向亲戚磨破了嘴皮子,你们今天好好吃啊。” 大家也不客气,纷纷开吃,一时之间,杯盘碟碗轻微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陈村咬了一口小白菜,想,餐厅贵果然也有贵的理由。虽然是最家常的清炒小白菜,做得晶莹剔透的,像是碧玉翡翠一般,味道也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极为爽口。 服务员将食盒里的小盅取出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盅,陈村忍不住惊呼道:“你们已经点过白菜了啊?”他面前的一盅,雨过天青的浅口瓷碗,盛着半碗的汤,透明的清汤中间,浮着鹅黄色的鸡蛋羹,上面摆着两颗极小的白菜,周围还飘着几片紫茎菜苗。大片的浅黄,几点淡绿、雪白,再加上几丝紫,颜色看起来非常清新。 服务员笑着说:“这是白菜,也不是白菜。这道菜叫清鸡汤鱼茸翡翠白菜,看起来很清的是鸡汤,中间的白菜,实际上是用鱼肉做的。将草鱼剔骨取肉,加上鸡蛋清,做成鱼茸,装进模具中,才成了小白菜的样子。” “鱼肉是白的,那小白菜绿色的茎叶子是怎么弄的?”有人好奇,问了出来。 “白菜的叶子部分,是用菠菜汁染色而成。” 这道菜做法上的繁琐让陈村吃了一惊,这么多弯弯绕绕,肯定是孙泠点的。 他为什么要点这么一个菜,难道是想看着我出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吃茄子闹笑话吗?陈村一时为自己的无知脸红,一时又有些怪孙泠刻意显摆,当然,这念头只是一瞬。 眼光偷偷瞟过去,孙泠正在喝鸡汤,看见他望过去,就勾起嘴唇笑了笑,道:“你尝尝这小白菜,非常细嫩鲜美。” 陈村顿时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羞愧不已。 大家都是下班过来,早就饿了,吃了些菜,填了肚子,才显得从容许多。开始喝酒,气氛便完全打开了,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大学时候的趣事,什么通宵赶作业啦,哪个老师喜欢哪个女同学啦,又说起没来的一些同学的近况,他们结婚啦,生孩子啦,在哪里买了房子啦。偶尔问起在坐几个人的情况,被问到的人,就简单交代两句。 这次同学聚会的气氛,比陈村想象的要好很多。隔了三年未见,大家言谈举止之间,却并不如何疏离,陈村被带起了兴致,多喝了几杯酒,啤酒红酒白酒,一样都来了一点。不一会儿,脸上就发烧,头昏沉沉的,人也有了几分醉意。就把刚才那点尴尬忘记了,有时也会凑过去,看孙泠几眼,和孙泠说几句话。 孙泠和一席的热闹格格不入,别人说话,他不说话,别人喝酒,他也不喝酒,菜他点了很多,也没怎么吃。陈村看过来的时候,就夹了一些菜放在陈村碗里,倒像这些菜是替陈村点的一样。 陈村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孙泠的矛盾之处,从大学到现在,孙泠这人好像一直这样。上大学时,他不住宿舍,在学校待得少,到处都流传着他的传说,一旦和他面对面接触,又觉得这人性格实在是平平无常,不爱说话,有时候会脸红,存在感极低。席间也是这样,刚刚点菜还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大家吃着他点的菜,倒像是忘了他这人的存在。 陈村倒了一杯酒,想要和孙泠碰杯。看到孙泠拿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那点酒意霎时就醒了一半。据说,长期酗酒的人会有手颤抖的毛病。陈村小时候看见男人喝醉了打女人和小孩,因此对酗酒的人没什么好感。又想到孙泠年纪轻轻成了这样,大学没上完就离开学校,说是养病,也没养出什么名堂,还染上酗酒的毛病。对孙泠这个人,心情复杂,有一点厌恶,又有一些忧心。杯子没碰下去,给孙泠倒了一杯饮料。 后来,大家聊得兴起,陈村又多喝了几杯酒,桌上的菜权当是下酒,一大半都扫光了。 结账的时候,夏秋去付账。这原本是大家默认的,几个人都是普通家庭,也没有谁毕业后混得好,不存在请客的问题,大家AA,先由夏秋结账,其他人把钱再给夏秋就是了。但是孙泠抢着去付钱。大学时也是这样,一起吃饭都是孙泠付钱,大家想着学校餐馆便宜,再加上孙泠是有钱人,多付个账也没什么,半带着占便宜的心思,半推半就,竟然次次都是孙泠付钱。现在彼此都入了社会,开始挣钱,明白赚钱不易,想起往事,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几个人一起阻止孙泠。直到餐厅经理过来和孙泠打招呼,几人才知道这家餐厅是孙泠家的产业,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收银员不肯收孙泠的钱,孙泠还是照着柜台上的二维码,把钱转过去了。 出了餐厅,十二月的冷风刮到脸上,夹杂着雨丝,刀割似的。同路的同学,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招来计程车,告别后离去。夏秋和陈村住在两个方向,夏秋摆了摆手,也和另外一个人搀扶着上车。剩下陈村和孙泠,站在餐厅的门廊上,头顶昏黄的灯光撒下来,两人笼罩在一团光晕中。 “你住在哪里?”陈村搓着手问。 “我和你同路。”孙泠说。 “我还没说我住哪里,你怎么知道和我是同路?” 一辆车无声无息地开过来,陈村跌跌撞撞的,于是孙泠扶着他一起上了后座。 车上暖气很足,陈村的身子舒展开,躺在靠背上,昏昏欲睡。酒的后劲足,被寒冷击退的酒意又重新涌上来,陈村闭上眼睛,发热的脸上突然一凉,孙泠摸了摸他的脸,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陈村报了一个地址,又闭上眼睛睡过去,嘴里嘟哝着什么,声音渐渐低下去,轻不可闻。 陈村睡了一阵,醒过来了。靠近家的那条路坑坑洼洼,还有许多碎石头,车行驶的时候上下颠簸,他被颠醒了。发觉自己靠在孙泠的肩膀上,脸颊上软软的,是风衣上柔软的羊绒擦着他的脸。陈村为了避免尴尬,索性就继续装睡。 他住的地方,是栋破破烂烂的旧楼。没有电梯,一盏小灯发着微弱的光,照着楼道墙壁上贴的许多广告纸,惨白惨白的。从碎玻璃窗穿过了风,一吹,纸片哗哗的响。孙泠扶着他爬上四楼,一路上,陈村的心砰砰地跳,他有些羞耻。还好两人的脚步声沉重,盖过了他心跳的声音。 掏出钥匙,打开门。陈村随意指了指进门靠左的房间,进去后,像个喝醉的人那样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耳朵却竖起来,听孙泠的动静。他希望孙泠赶快走,但是房间里一直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故作均匀的呼吸声。接着,床一塌,孙泠似是坐到了他旁边,对方的呼吸,他也能听到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了人起身时床的“吱呀”一声,接着,是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他心里一松。 孙泠走了。 没听到关门的声音。两分钟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重新提上来。一块热毛巾敷在脸上,细心地在他面上抹了。他的鞋子被人脱下去,衣服一件件褪了,下面脱了裤子,就剩下一条内裤。他的内裤穿了许久,松松垮垮,变了形状,又是陈旧的颜色。他恨不得拿手捂住下面。 孙泠把他身子掰正,盖上被子,终于离开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墙灰脱落的天花板,想起许多往事,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是周末,不用上班。一觉酣畅,直到尖锐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梦中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