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永不凋零的黑玫瑰（下）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18） 现场哗然。 面对突然变为真身挡道的不死鸟菲尼克斯，挽着妖精王者斯洛斯盛装登场的“伊琉”露出迷人微笑，“许久未见，菲尼克斯姐姐还是那么精神奕奕，愚弟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从伊琉的身体里滚出去！” “菲尼克斯姐姐，别强人所难。你知道愚弟的本体有多么柔弱，根本经受不住您随意的一击。”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从伊琉的身体里滚出去！！！” 愤怒的不死鸟，笑吟吟的奥尼克斯，“您已经说第二遍了哟！～今日可是新冥王的登位仪式，菲尼克斯姐姐，再怎么讨厌愚弟，也该给您的‘主人’一个面子，大家都在朝这里看呢。还是说……您意在阻止小冥王肖嘉继位？” “看我怎么拔掉你那条诡辩之舌！” “菲尼克斯。”不轻不重的一声呼唤，从人群中兀自响起，制止了正要暴走的不死鸟。肖嘉给了因为菲尼克斯的压迫力而全身僵硬的斯洛斯一个眼神，斯洛斯领意将“伊琉”绕道带走。菲尼克斯死死盯住“伊琉”的背影，终是变回人形。 正在宴会厅二楼给小提琴做最后试音的夜殿远远目睹了全程，即使没能听到菲尼克斯与“伊琉”的对话，他也产生了很不妙的预感，今夜，会发生什么。事先同意让双子带K回人界是个正确的决定，一来确保K的安全，再来新冥王肖嘉和哥哥苏维都没有理由强留自己在冥界。美丽、强大、耀眼，却背负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罪孽，酒红色的眼眸不自觉追随伊琉的身影，直到她离开宴会大厅步入露台。 “夜。” “哥。”吸血鬼回神，望着哥哥担忧的神情反倒笑笑，“没关系的。”眼角，瞥见向露台移动的肖嘉。 而收拢在苏维余光里的，是肖嘉一离开宴会大厅便变得明目张胆的那些个“冥界高官”，苏维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深空已经不用你担心了，今夜照顾好自己。开头就这么混乱，看来要完成肖嘉的任务哥只有不遗余力的拼命了。”苏维转身，不知向谁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宴会厅灯光熄灭大半，舞台帷幕上升，一群夜妖舞者开始呈现表演。几乎同时，细微的血腥气钻入夜殿肺腑。 各势力间的暗杀，同样上演了。 露台。 在凉风中猛然惊醒，环视无人的四周，伊琉努力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眼前，血炼狱正门，黑铁栅栏诡异的矗立在黑暗中，数万年里忠诚的包围着血炼狱领地。空中紫月殷红，四处乱飞的小蝙蝠们在亢奋着。耳边传来音乐剧的声音，有动听的小提琴领奏，似曾相识却没有相应记忆。身后人声闹腾的地方应该就是斯洛斯说的宴会场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时间大约在八点，脑袋隐隐发痛，身上也甚重，低头一瞧，伊琉险些晕倒！ 什么玩意儿！衣服就是衣服，在衣服上挂那么多宝石钻石之类的装饰做什么，重死了！而且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古典式宫廷礼裙，穿着这玩意儿能走路么？！！！头上也重，至少顶了好几斤的贵重饰物，伊琉不禁牙咬切齿，“死妖精……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然定在你身上开一百八十个洞！” 胡乱抓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扯下宝石，在愤怒到想把用异常考究的手法盘起的长发一刀割光之前伊琉总算给脑袋减了负，迎着微风晃动长发，看散碎一地的宝石、水晶、珍珠、钻石、琥珀、珐琅、金银发饰，伊琉不可思议的捧住苍白脸蛋，“难道……难道……自己竟然被装饰成圣诞树在人前走了一遭？！” 渐渐蜷缩起身子的伊琉——石化。 好像，很受打击。肖嘉不禁失笑。片刻后又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肖嘉暗叹：果然不一样了，以前的伊琉可是对自己的气息极为敏感呀，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或多或少有些失望，看来已经真的不被她重视了。站在十米之外看沮丧的伊琉使劲将双手伸向背后，拉扯已经成功拽掉一半的宝石串，肖嘉突然觉得很好玩，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她会怎么做呢？于是，任滚动的珍珠撞上靴子发出轻微声响。 伊琉唰的扭过头，“谁？！” 昏暗的光线中，那只危险眯起的眼眸比地上任何一块昂贵宝石都要璀璨，肖嘉强压抑住想永远欣赏下去的贪婪欲望，微微点头致意，“我名肖嘉。需要帮忙吗？” “不。”伊琉抿唇，逆着光又蹲在地上，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在摸不准来者实力底细的情况下伊琉做出以静制动的决定，因此她有时间更加努力地辨认情况：男性，经目测个子和修尔大约持平，但明显强壮许多，黑质镶蓝线条的某种盛装制服款式服装，给人感觉像是青年将军。不，不完全正确，该说是大贵族出生的青年将军吗？不过，冥界有这种制服的军队编制？ 疑问一个接一个，伊琉费力的在逆光中看清他的面容：短发，能确定是战士，但不排除会用魔法，辨别不了是否拥有领域或异能。武器……没发现。种族……排除吸血鬼，排除魔龙一族，排除恶魔，排除堕天使，没有黑骑士的犀利之感，也不是死神领主手下的亡灵法师之流，若非巫妖王道格拉斯领地内的骨干，便是死神领主达纳特斯从人界引入的死亡后的人类。 被伊琉用审视敌人的目光上下扫视良久，肖嘉心头怒意渐浓：放任她的结果便是令她养成如此“专业”的警觉心吗？这是要经历多少次生死危机才能锻炼出来的才能！ 糟糕！伊琉暗喊一声，根本判断不出这家伙的实力！要逃吗？这种情况下能顺利逃脱吗？该死的，冥界什么时候出这种人才了！ “没关系吗？”男人温柔有礼的声音再度响起，并且向伊琉伸出一只手。 “用不着你关心。”伊琉冷冷盯着那只手掌，仿佛确信自己逃脱不了就这么稳稳当当的等待在半空。男人的手大而有力，指甲剪得妥帖，从手掌肌肉以及习惯的细小变化里凭战斗经验可以推测出是名使剑的高手，但掌里并没有茧，不常握剑么？ 即使有再好的耐心，肖嘉觉得自己都快被胸腔里汹涌的怒意给淹没了。一步上前俯身拉住她的手，意外的，被闪开了，望着快速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伊琉，肖嘉心中钝痛，这就是被拒绝的感受。再次与紫眸相对，叫肖嘉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一个成熟美丽的女人，而是一只受过伤并且再次处于同种危机中的惊恐不安的小兽。 实在不忍。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19） “伊琉……过来。” 紫眸惊疑。 肖嘉一愣：低级失误，一不小心和往常一样叫了她的名字。 “你是冥姬伊琉，没错吧？能过来吗？我想你需要帮助，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你看，那么美丽的头发都和串宝石的银线搅在一起了，背后的，没有镜子你一个人很难解开吧。”勉勉强强消除了她的疑惑，肖嘉暗中呼出一口气，想要像伊琉以前对自己那样分分秒秒注意她的内心变化，实在不容易，伊琉是情绪外露的类型自己才勉强合格，那面对自己这种刻意内敛情绪的人，伊琉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的好伊琉…… 犹豫着、犹豫着，耗时超过半小时伊琉才小心翼翼的靠近肖嘉。肖嘉哑然，紫眸居然在偷偷瞅他，那种孩子气的闹别扭又敌不过好奇心的眼神，多久未见了？手指伸向她后背扯掉一半的饰物，解开与银线缠绕在一起的黑发，顺滑微凉，真想靠得更近一些、更近一些，感受每一根发丝的质感。心中响起少女欢快的嗓音—— “肖嘉哥哥，喜欢伊琉的头发吗？”活泼过头的女孩子玩弄着自己沐浴完刚吹干的柔软长发。 “喜欢哟。”肖嘉取下套在手腕上的橡皮圈给她扎了漂亮的双马尾。 “呜嗯……”女孩子仰起头，不满的倒视他，“哥哥大人的喜欢只有这点程度？” 肖嘉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喜欢喜欢最喜欢，满意了吗？” “啾！” “是是。”轻轻一个吻落在少女额头。 那时长发上的清香肖嘉至今未忘，竟叫他连回忆起来都心头颤动。 “喂！快点，怎么还没好！”恶狠狠的语气怀着满不在乎，背对肖嘉的伊琉浑身难受。 “……马上。”现在不是怀念过去的时候，已经决定“重新开始”了。再一次，让我们相爱，然后这一次，不是谁守护谁，让我们相爱相守。“好了。” “好了？”伊琉伸手摸摸后背，突然大吼，“笨蛋！谁叫你重新扣上去了，弄掉它啊蠢男人！” 肖嘉一顿：笨蛋？蠢男人？“呃……我？！” “我什么我！说的就是你！”一只张牙舞抓的猫在大脑当机的肖嘉眼前窜上窜下，一身的宝石叮当作响，烦躁得不得了，完全已经把“判断不出这家伙实力”的念头抛之云外了。肖嘉深吸一口气，双手啪的固定住她双肩，“这是求人帮助应有的态度吗？！” “说教？”伊琉扬起脸，气得浑身颤抖，“你小子算哪根葱，居然敢跟伊琉大人我说教！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动什么歪脑筋，想追我？先去找死神领主达纳特斯投一次胎再来！” 肖嘉额头青筋浮现。 诶？诶诶？？？这是什么发展！！！露台与宴会厅交界处收起的落地窗帘里头，躲着的斯洛斯下巴差点砸到地上，一开始不还很浪漫，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肖嘉居然会和伊琉吵起来？！难以置信！！！伊琉现在表现出来的模样完全是肖嘉讨厌的女性类型，娇蛮无礼，粗鲁暴躁。完了完了，斯洛斯蹲墙角开始画圈圈，“义父，你不能让我白牺牲啊！义父，不能让我白牺牲啊！！！” 如释负重。肖嘉轻声一笑：终于，你肯对我真性情相待了。就算再次虏获伊琉的心，可她还是天天压抑着情绪也是无用。想要长相守，必须让她找到宣泄的途径。肖嘉心道：这辈子还真没有给人骂过蠢笨，伊琉，你可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呀！ “唔嗯……”伊琉退了一步斜眼瞄肖嘉，语气软下来，“喂，干、干嘛用慈爱的眼神看我，你被我骂了诶……难道——”蹭蹭蹭，伊琉连退三步，表情惊恐，“变态？！” 一阵火辣辣的头痛，肖嘉捂住太阳穴，要是被第三者听到今后真没脸见人了。“不是什么变态。作为赔礼，给你讲一个故事，如何？关于黑天鹅与白天鹅的童话故事。” 宴会厅入口。 生闷气的菲尼克斯忽而瞥见一个并没有被邀请却正大光明迟到而来的人，“修、修尔？” “晚上好，菲尼克斯。有段日子没见了，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男人笑得温文尔雅，但菲尼克斯知道，他越是像个贤者越是反常，宴会厅里阴谋的气息随着他的到来突然凝滞起来，就像是气态变为液态，一下子沉重了许多。首先对修尔露出期盼已久的笑容的，乃大恶魔芭莎雅。 不死鸟暗道“麻烦了！”和在二楼监控全场的苏维交换了个眼神，决定先缠住修尔给苏维调整部署拖延时间，“修尔，你来做什么？你该知道，冥界不欢迎你。” 修尔也不急，耗在门口跟菲尼克斯对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在下也不愿意大老远跑来跑去，只不过……接我的女人回家共进晚餐。在下虽然有自信，可还是很惧怕小冥王殿下的魅力的。让伊琉与小冥王殿下共处一晚这种事，在下可不想体会第二遭了。” 话中含刺，可一句都没有指责菲尼克斯的背叛。修尔理所当然的眼神仿佛说：在你为我所用的第一天，我就预见了你背叛我的那一朝。本来就是冥界之物，所罗门族之物，我修尔白用一天是一天……各种方面，多谢出力！ 先被奥尼克斯一激，再被修尔一气，菲尼克斯都快昏倒了，全身的血流都往大脑上涌。欣赏够了肖嘉魔宠的精彩表情，修尔无视不死鸟坦然步入会场，一身与宴会格格不入的紫色占卜师长袍，却受到恶魔与吸血鬼两族的大力欢迎，以及其他种族试探性的友好问候。菲尼克斯脑充血的时刻，苏维的脑袋在正常运转：那个男人，什么时候与叛上者们取得联络的？自己明明已经防得滴水不漏了…… 苏维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弟弟，自然而然的认为夜殿会很嫉恨修尔，但是，结果却令苏维惊讶到想不通：演奏间隙中的夜殿竟用怜悯的眼神望向一楼的修尔！ 安娜费劲心思埋下的隐毒，曾与安娜做过交易的斯洛斯知晓一部分，苏维凭借过人的聪颖想通与夜殿有关的一部分，明白全局的罗兰远去东大陆，背叛者沙克斯只执着于修尔的结局对过程并不很了解，然后……当今还存活在西大陆的，对安娜计划知晓度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只有恶魔双子，以及夜殿。 会怜悯，只因其善良。 修尔说过，他这一生的所作所为是该遭历史唾弃的，尸骨毁于荒郊野岭，来世沦为蛇蝎虫蚁都不为过。但也正因如此，才能活到这一刻，站到这一刻。没有后悔，再来一次仍是如此。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20） 修尔没有在现场发现伊琉的气息，顺着大恶魔芭莎雅的提示望去，最先见到的是躲在窗帘后头偷窥露台的妖精王者斯洛斯，看他紧紧拽住窗帘发白的手指和不住颤抖的身体，不难推测露台里失去所有关于肖嘉记忆的伊琉和肖嘉的发展不怎么理想。修尔露出浅淡的笑颜，却令巴结他的芭莎雅脸颊一红，悄悄移开了凝视他侧脸的视线。 冰山般冷冽的气息，照射到阳光亦不会回暖的眼眸，强大的实力带来绝对自信，言行举止却偏偏温文儒雅。何其优秀的男子。何其温柔的男子。何其迷人的男子。不心醉于他，又能心醉于谁？ 修尔凝神，距离过远再加之宴会厅亮露台暗，看不清现状。浅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原来如此，对露台使用了‘独立空间’。”那么，是伊琉发现了独立空间但无法破开，还是伊琉没有发现独立空间却被肖嘉巧言挽留？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有利于自己的发展。“大恶魔女王，您的黑骑士可否借在下一用？” “您想……？” “和伊琉，里应外合。” 无视领域是黑骑士种族的特殊能力。芭莎雅美丽的脸庞腾升起兴奋之色：冒死的赌注下得没错！冥姬伊琉听命于眼前的男子，是暗杀肖嘉的刺客！芭莎雅长袖一挥，“卡桑娜，命令！割取肖嘉的首级！” “是。”看外表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黑色眸瞳黑色短发，眼神锐利如剑，当她解除下跪领命姿态的同时娇小的身子如离弦之箭咻的一声射向露台。 无论实力还是经验，黑骑士卡桑娜都与伊琉、弗朗西斯相差太远。修尔并没有对这名少女抱有希望，侧头视线对上弗朗西斯，而后者只是吊儿郎当的笑着向他举起酒瓶。修尔心中一沉，他从弗朗西斯的眼神里看到“无能为力”四个字。不得不重新估计，肖嘉……究竟强到什么程度？连一直想将伊琉带离肖嘉的弗朗西斯都放弃了。 另一方，苏维向隐藏在宴会厅高处的弓手下令，连放三箭却都被冲刺中的卡桑娜轻松闪避。弓箭飞驰的速度还不及这名少女黑骑士奔跑的速度，一眨眼，窗帘被强风刮动猛烈晃荡起来，不明所以的斯洛斯吓得跌坐到地上。 修尔没有再看露台一眼，眼角余光锁定排名肖嘉之后有第二威胁性的不死鸟菲尼克斯的位置：很好，还在宴会厅门口，就算立即变形赶到露台也至少需要五秒钟，足够了！修尔举起右臂与人群中的吸血鬼响应。 几乎同时，一声龙吼震响大厅，魔龙撒旦叶庞大的身躯堵住露台入口，被这一闹意识到不妙的菲尼克斯迟了最佳判断两秒张开火焰之翼也向此处赶来。 伴随着修尔啪的一声响指，两名男性黑骑士少年从吸血鬼群中飞跃而起冲向魔龙龙首，修尔泄出冷笑，“时间静止。”扑哧扑哧两声，张开大嘴却无法动弹的魔龙撒旦叶连龙息都未喷出，被两名少年黑骑士刺瞎龙目，因为疼痛和失去视力，撒旦叶暴走了，令混乱的现场愈加混乱。 稳稳坐在椅子上的巫妖王道格拉斯叹息，“哎呀……一团糟了。” 弗朗西斯掷出酒瓶砸晕了一名趁乱想对道格拉斯下手的暗杀者，“道格拉斯大伯，您难道，就丁点儿没有欲成为冥王的想法？冥界五大将里头，您的实力绝对排第一，可以说是最接近王座的人物，连新上任的大恶魔小妞都敢妄想非非，您连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没有。”巫妖王果断回答，“我没有端坐冥王之位的能力。” “您是指……？” “没错，除了所罗门族的空间力量，没有人可以抑制‘混沌之地’的扩张。就算肖嘉死于今夜，也没人能坐暖冥王宝座。肖嘉与菲尼克斯一战后我曾做过保守计算，没有所罗门族长久以来的空间抑制，冥界大地被混沌吞噬只需要短短十分钟。” 弗朗西斯惊讶片刻，“……既然如此，您不帮帮所罗门最后一位纯血子嗣？” “连这点阻碍都打破不了，肖嘉远不够格登顶王座。我巫妖王道格拉斯只会听命于‘冥王’。” 弗朗西斯吹了声口哨，一脚撩飞椅子挡开不知哪里弹来的流剑，“其实吧，本大爷就喜欢这样的混乱！嘿嘿！” 放眼四周，全由暗杀变为明斗。死神达纳特斯乘乱打劫，率领他的亡灵法师们逮一个吸血鬼便群攻杀死一个，报爱德霍滋在世时与血族结下的死仇。除了台上表演的夜妖们，巫妖王道格拉斯没有带部下参加宴会，他早就预料到这幕而稳坐在椅子上，只有弗朗西斯嘿嘿笑着时不时用身边餐具椅子之类的东西挡去流弹和针对巫妖王的暗杀者。魔龙族的小辈们拼死制止老龙王暴走，已经损伤惨重了，无暇顾及他人。被前神界“魅力天使”沙利叶带入冥界、最后又托付给肖嘉的堕天使们，其中部分来到宴会场听从苏维指令，占据相对安全的二楼做远程攻击射杀暴乱者。恶魔和部分吸血鬼有序的听从修尔指挥，避开不死鸟菲尼克斯对肖嘉工作上的心腹痛下狠手。 放下小提琴的吸血鬼从酒红色眼眸中流露出悲哀，他能做的只有保护身边的乐团和舞台上被打断表演处于惊恐中的美丽夜妖们。 苏维深深皱起眉，血炼狱经过爱德霍滋折腾已经元气大伤，没有选出帝王导致各族长私自分割势力。五年的时间，终于出现耐不住野心的人了，居然再次与恶魔城合作，并且私通了“单翼天使”修尔。说没有心痛是假，毕竟同族。念及此处，苏维冷下心，夜殿有足够的力量自保，可以说即使在冥界精英集结的现场，弟弟的实力也能排进前七。西洋剑出鞘，若奢望肖嘉不将短短十年内两次叛上的吸血鬼灭了族，至少由自己的手来解决族内叛徒。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21） 露台。 宴会厅里的乱战前奏丝毫没有影响到被“独立空间”隔绝的露台，伊琉静静聆听肖嘉的故事，时不时偷偷的用小眼神儿瞅他，揣测这个青年男人究竟想干嘛。他对自己怀有好感这是毋庸置疑的，然后呢？讲童话是干啥，当自己十岁小女孩看待么？ 不行吗……伊琉的心不在焉叫肖嘉确信她根本就是将故事左耳进右耳出，也是，她早已过了要听哥哥讲童话才肯入睡的年纪。凝视一直与自己保持三步以上距离的伊琉，肖嘉结束了故事，“很无聊？” “很无聊。不是所有的公主都能与王子幸福美满，就算两人结了婚，成了家，有了孩子，也不代表生活会一直幸福下去，王子和公主充其量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童话毕竟是童话。” “真是叫人心痛的幸福观。”肖嘉后倾身子靠在半身高的黑铁栏杆边，主动与伊琉拉开距离，并且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比起王子与公主，你更相信公主与骑士能相爱并且在一起？” “不相信。对于公主的娇蛮任性，和骑士结婚后说不定会演变成家庭暴力。” 肖嘉莞尔，仰头望向殷红的下弦月，轻声道，“……项链，很适合你。” 伊琉这才注意到，脖子里戴有某人托斯洛斯捎给她的项链。无论设计、工艺、品质、品味皆无可挑剔的价值连城的黑水晶项链，玫瑰雕刻的吊坠在黑暗中兀自骄傲着。……原来是这样，伊琉撩起长发，“帮我解开。” “嗯？” “还给你，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不需要就扔了吧。送出去的东西再被退还，以后每次看到都会很伤心啊。” “嗯哼～扔了不如卖掉，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随你喜欢。” 伊琉瞪大了眼眸，这男人有钱到什么程度啊！“我是说真的哦！” “我也是真心随你喜欢。” 要是当面说把修尔送给自己的东西卖掉，那个小男人不跳起来才怪！伊琉难以理解肖嘉的想法，露出些微困惑，带回永夜城修尔问起来没办法解释，可是眼下也还不回去，扔掉卖掉破坏掉还真有那么点舍不得，“呜嗯……解开吧！” 伊琉再度撩起长发，将后背暴露给肖嘉，肖嘉以平静的表情替伊琉解开项链暗扣。突然间，伊琉身体一僵，瞬间出刀击飞悄无声息混淆在黑暗里的某种飞行暗器。“可恶……”轻声骂了一句，伊琉没有意识到为什么直到杀气贴身才发现对方。 肖嘉表情无奈却又忍不住的想笑：伊琉，那是射向我的暗器。 叮叮叮……交手十多个回合伊琉才突然觉悟，纳闷的侧头望向显然不敌自己的少女黑骑士，“啊咧？啊咧咧咧？”又回首看看肖嘉，“刺杀……你的？” “应该没错。” “呃……”伊琉收起暗纹流刃，向黑骑士少女摊开空空的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对战打算，“不好意思，刚才是条件反射，小朋友你继续，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这家伙和我没关……” “没关系”的“系”字还没说出口，伊琉被身后的压迫感惊得浑身一震，一条手臂搂上她的腰，耳畔传来湿暖的低语，“下次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伊琉。” 被肖嘉搂住的身体动不了，伊琉潜意识中与肖嘉保持三步距离并非没有意义，那是一种自我保护。肖嘉移步侧过半个身体挡住伊琉的视线，将她的后脑勺按入自己怀中，随后……右手徒手夹住少女黑骑士刺来的手里剑，呯的一声轻轻松松将其震碎。卡桑娜的身子微微一晃，锐利的眼神突然空洞，如同被抽去灵魂的人偶直挺挺倒下。 露台再度陷入寂静。 肖嘉只觉得被迫伏在他怀中的伊琉一动不动，可她猛烈地心跳声越来越响，果然……失去脑内记忆，还是要靠身体记忆才能辨认出自己吗？按住伊琉后脑勺的手轻轻插入黑丝，顺着长发缓缓移动，用熟悉的手法抚摸她的肩膀、后背。 “你是……谁？”怀中传出颤抖的声音。 “肖嘉。” “以前……认识吗？”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现在不是重新认识了吗？” 他身体上的气味实在太熟悉了，那些灌满呼吸沁入肺腑的玫瑰花香令心脏止不住的狂跳。伊琉仰起头，泪水夺眶而出，流淌在血液中的亲近感，传达到全身神经末梢的激动，以及遍布四肢百骸的兴奋与颤栗……怎么回事？ “那么，就用你的身体更进一步来确认，我是谁。”肖嘉单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颤抖的唇瓣。 轻轻摩挲，享受零距离接触时柔软双唇传来的别样芬芳。伊琉向来最受不了慢性子的挑逗，可这一回她的脑海没能做出反应。突变状况叫她又惊又恐，想逃走，身体却不听命令。如同揭开封印，激流汹涌的炙热情感流窜在身体内部，伊琉呆呆站着，被磅礴又急切的量给吓到了。肖嘉猛然加快了节奏，无需顾及是否会打乱她的呼吸，狠狠的、彻底的，将她的心神夺回来！伊琉懵了，呼吸间除了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清香，还有有别于修尔的男性的气息，高贵、浓烈、雄浑，如同海啸不留余地的将她吞噬。 喘息着分开唇舌，几秒钟的时间却好似已经度过数个小时，伊琉目瞪口呆。 肖嘉以不被伊琉察觉的方式看了眼宴会厅内：打得惨不忍睹的现场，以及，身后跟着两名黑骑士少年的修尔。浅灰色双眸与土耳其蓝眸，视线对上了。 肖嘉低头，在呆愣愣的伊琉耳边低声道出两个字，“——解禁。”随后牵起伊琉的手向宴会厅跨步，“跟我走！今晚，是我补给你的婚礼，伊琉。”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22） 夜殿挥臂挡落一根可能误伤夜妖舞者的羽箭，是由堕天使射出再被宴会厅中混战的某人击回的流箭。他叹了口气，望见巫妖王道格拉斯向他投来的感激目光。 “十分感谢您保护我们，吸血鬼先生……” 身后传来细若蚊蝇的女性声音，一名稍微胆大些的夜妖作为代表向夜殿道谢。夜殿没有转身，随口道了句，“保护女性是生为男性的义务。”英俊的眉一直皱着，酒红色眼眸中的愤怒星火渐渐燃烧起来。这场景算什么？！明明是肖嘉登上冥王之位的重要仪式现场！明明是肖嘉预定当众向伊琉求婚的好日子！在这个无疑值得全冥界生物欢庆的时刻，视线所及之处唯有血与刃！面目疯狂的生物、神情恐惧的生物、表情狰狞的生物，血性大发的生物，失去理智的生物，连向来冷静的二哥苏维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了理智。 荒唐！太荒唐了！！！ “安娜，若是你，会怎么做？”吸血鬼低声询问。 无人回答他。无人能回答他。 那么，就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架起小提琴，夜殿合上眼眸不再注视现场。低低的音符自琴弦流淌，能听到旋律的唯有他身后的夜妖们。不可思议的镇静下来，不可思议的将恐惧驱除，抱成一团不住颤抖的美丽夜妖们一个个抬头仰望屹立在自己身前的男性吸血鬼，他的背影是这个已然狂乱的夜宴中唯一散发出人性温暖的奇物。 巫妖王道格拉斯摸着鬓角微微点头而笑，相距大半个人仰桌翻的宴会厅，却好似在聆听小提琴的弦音并且沉浸其中。弗朗西斯双臂环胸靠着桌沿，屁股下的椅子早些时机已被他趁乱踢出去砸晕了两个小恶魔而报废，“道格拉斯大伯？” “嘘——你听，弗朗西斯，多么美妙的旋律，这是只存在于被人们遗失的极乐园中的音色。” “哈？”弗朗西斯指指舞台，“您说那个？” “正是。” 弗朗西斯撇撇嘴，黑骑士出生的他当然理解不了音乐，“哦，那个啊！伊琉小时候一直哼的调调，有那么好听？” 道格拉斯笑而不语：修尔，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肖嘉对你故意混乱现场施展的障眼法根本不予理会，仍全意追回伊琉的心。连这首特别的曲子都出现了，天枰偏向肖嘉了吗…… 猛然间，一股极为熟悉的鲜血气味直直冲入夜殿肺腑。闪电般睁开双眼，只望见苏维被围攻又遭算计，身陷大恶魔芭莎雅的领域，大量鲜血从他周身喷涌而出的一幕。夜殿瞳孔骤缩，愤怒之火熊熊燃烧，“——全给我住手！！！” 吸血鬼帝王领域：五重“灵魂狩猎”——全力发动！ 跳过一重“力量同化”、二重“力量汲取”、三重“碎魂一击”、四重“灵魂探视”，冲破愤怒极限的夜殿直接使用由爱德霍滋亲授的第五重“灵魂狩猎”——将领域内活物的灵魂从其体内抽出，随心处置。 领域笼罩了整个宴会场，夜殿什么处置都没做仅是深深喘气。并非疲惫，而是心痛，心痛到无法呼吸。他想不通为何喜悦的日子会发展成这样，这善良又单纯的家伙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两倍的无论如何、三倍的无论如何都一点也想不通…… 闹哄哄的乱战现场猝然寂静下来。 一点都不受影响的有弗朗西斯以及两名少年黑骑士；能完全维持自我意识的只有不死鸟菲尼克斯、巫妖王道格拉斯、死神领主达纳特斯、被小辈们死命按倒在地上的魔龙撒旦叶以及修尔；还能勉强持自我意识和保持肢体控制的有大恶魔芭莎雅、重伤的苏维等廖廖数名冥界高手。 所有人都不得不望向舞台上的吸血鬼。 弗朗西斯愉悦的吹了声口哨，道出众人心声，“真是意外的发展！” 不死鸟菲尼克斯心中惊喜：不管你是谁，制止混乱就是好样的！ 死神领主达纳特斯的骨节响起嘎达嘎达声，他捏紧了死神镰刀：嘁咯咯……结束得太快了，走运的血族小鬼们！ 魔龙撒旦叶茫然摇摆龙首甩掉一干被抽去灵魂的小辈肉体，“吼——谁来说明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大恶魔芭莎雅柳眉倒竖，“可恶！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彻底杀死小冥王最重要的心腹了！该死的……那个谁？喂……那个男人是谁呀！” 苏维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双腿一软以剑撑地方能维持不倒：你小子、居然无差别攻击……重伤的身体、无法随心支配了…… 至始至终的旁观者巫妖王道格拉斯扬眉：原来如此！肖嘉真是安排了个绝妙的杀手锏，怪不得安心放任混乱扩大而不介入，高招啊高招！先是给那名叫苏维的吸血鬼下死命令歼灭反叛者，令其身陷险境，受重伤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真正目的在于点燃另一根导火线……这个隐藏炸弹真如肖嘉所料镇住全场！老绅士的视线转向另一边，只见修尔快速蹙了下眉，也仅仅只是蹙了下眉又恢复常态：超出修尔预料，但仍在“不碍事”的范围之内……的意思吗？ “夜殿，感谢你的愤怒。解除领域吧，接下去交给我就行了。”众人还在惊愕中，肖嘉的嗓音突然从露台方向响起，“小提琴拜托你了，继续方才那首曲子。” “你、你要做什么？！”伊琉茫然的被肖嘉牵住右手一路小跑领向位于两楼的舞台。 偌大的宴会厅站着的不超过二十人，伊琉一眼就能找着修尔。阔别一个月后的再见面，喜悦之余她看见修尔向自己伸出的手，以及脸上远远望去就叫人心脏隐隐发痛的独孤微笑，修尔以道寻常问候语的口吻说，“伊琉，我来接你回家了。” “修……” “伊琉！不准从我身上移开视线！”肖嘉回头截住伊琉还未说出口的话，口气甚重。 命令式的言辞令伊琉一震，分明讨厌高高在上的说教，却一点也不抵触更加高高在上的命令。伊琉茫然又带点小惊恐的眼神中流露出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快乐，仿佛终于等到期盼已久、或者失而复得的某样东西，她脱口而出，“是！” 修尔的微笑瞬间凝固。遥望小跑着远离自己的女人，身体降温，内心降温，浅灰色的眸子迸发出冰冷的碎芒，其间一抹消失已久的凶狠之色划破苍穹。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23） 修尔握紧了仅剩的右拳，两枚硬物烙痛掌心，分明是取自于自身的东西却如同异物叫他痛极恨极。最理想的计划莫非伊琉听到他的呼唤离开肖嘉，那个时候当着肖嘉以及全冥界的面向伊琉求婚，给她戴上誓言之戒，再利用伊琉的空间领域潇洒退场。连一个女人都圈不住，肖嘉的尊严和王者威信定一落千丈，加之这场损失惨重的乱斗，因为私欲没有一开始就制止损失扩大的肖嘉今后再也别想稳坐冥王之位！ 正如奥尼克斯所言，这个计划是在修尔的信任以及伊琉绝不会背叛的基础上成立的，一回不折不扣的豪赌。赢了修尔则收获冥姬伊琉和自己感情笃定的未来，以及瓦解持续数万年的冥界所罗门皇室统治制度；输了则丧失手中最强战斗力——黑骑士伊琉，以及附赠会被肖嘉抹杀的可能性。 一秒前结果揭晓，豪赌完败。 身为女人的伊琉，果然无法信任。修尔心中惨笑，还是说，要将她看成与菲尼克斯、小妖精蕾瑟之类的道具等同？这么思考内心确实会轻松，不用对她抱有期待就不会产生失望，只要把伊琉当成和菲尼克斯一样是肖嘉阵营的人就成了，自己已经利用那么久，够本了，绝对够本了！但是……心中无法抑制的冒出消极念头，这一刻，修尔不能再以过人的理性和冷静思考挽救之法：愤怒到颤抖，却又寒冷到冻结。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期望，却落得此种下场，自作自受吧。 视线无法离开伊琉，近乎于自虐的更加、更加聚精会神的凝视她！那被肖嘉牵住的手，显然不是被迫相牵，五根手指是那么用力的融入肖嘉掌心，与其说被拖着跑，果然还是她心甘情愿的追随在肖嘉身后的说法准确千倍。就像伊琉从小期望的那样，不是一个单单给哥哥大人添麻烦的小妹妹，而是能同哥哥大人并肩而战，作为一个被承认的优秀女人奉献自己一生，陪伴肖嘉一生，达成哥哥大人的夙愿。黑色长发在小跑中扬起，一丝一缕，伸手难及。就这么远去。修尔感觉天旋地转，伊琉从神情每一处都透出的仿佛要与肖嘉化为一体的劲头真真实实镌刻入孤寒的浅灰色眼眸中。 “跟我念，伊琉！”离舞台还有五十米的距离，肖嘉的表情并没有胜利的喜悦，高贵谦逊之下反倒痛苦重重，“自此刻起，侍奉你为我之君主……” “是！”没有迟疑，伊琉在小跑中依命令重复肖嘉的言语，“自此刻起，侍奉你为我之君主。我的剑，是你最尖锐的攻击之矛；我的体，是你最坚固的防御之盾；我的魂，是你最忠诚的守护之魂。”说完第一段，伊琉感觉无比熟悉，是相牵的手的关系吗？是动人心弦的小提琴演奏的关系吗？还是语言本身……？ “倦时，我将为你递过肩膀；冷时，我将为你敞开怀抱；渴时，我将为你奉上赤血；饿时，我将为你割取鲜肉……”肖嘉看了一眼身后，伊琉很认真的在复述他的话，曾经说过一遍的伊琉已经完全不记得这段词了。 “……你的残缺由我弥补，你的罪恶由我救赎，你的愤怒由我宣泄，你的病痛由我承受，你的杀孽由我代劳，你的幸福由我创造。”对于肖嘉的回眸一望，伊琉报以最美丽的笑颜。 肖嘉一怔痛心疾首，伊琉的笑容……她是那么的快乐，即使忘却了这段说辞的意义，她仍旧那么快乐！而自己却要利用她的宣誓再一次伤害她。“喜你所喜，爱你所爱，只为你一人而活，永远守护你的笑容。悲你所悲，憎你所憎，只为你一人而死，永远承接你的泪水……” 伊琉微微侧首，对于快速将脸转回去并且更加用力抓住自己手的男人，伊琉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你的敌人，以我全力粉碎；你的命令，以我一切达成；你的情欲，以我身体满足；你的快乐，以我灵魂交换。” “恋你、爱你、敬你，一心一意侍奉于你，全心全意倾心于你，无条件服从于你。你的尊严就是我的尊严，你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你，就是我的全部，世界除你之外别无他物……”肖嘉一把将伊琉抱上舞台，他特意看了眼场下。 除了一头雾水的苏维、夜殿以及看到肖嘉回到现场后欢悦的众人，现场了解黑骑士宣誓内幕的人寥寥无几：震惊到瞠目结舌的黑骑士弗朗西斯，微微惊讶之后便陷入沉思的巫妖王道格拉斯，面露绝望之色的大恶魔芭莎雅，早有逆谋之心但先前碍于爱德霍滋无法有所作为的逆反吸血鬼领导者、两名面无表情的等待主子下命令的黑骑士少年，还有……双眸闪烁着疯狂寒芒的修尔。 不知情的伊琉说完最后一句，“……我甘愿做你的黑骑士，接受你的印记。从身体到灵魂，一切独属于你。撒曼儿·伊琉·所罗门！” 肖嘉在她身前单膝跪下，托起右手，一枚以稀有金属打造、镶嵌极昂贵冥界黑钻的戒指带上伊琉的无名指，肖嘉轻声道，“陪伴我一同守护冥界，伊琉！” 望着那双唯独看自己时才会透出哀伤与沉重的蔚蓝眼眸，伊琉呢喃呓语，“你究竟是……谁？” “最爱你的人，也是，你最爱的人。” “是嘛，果然……先说明，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没关系，我们正在重新开始。” “所以啊……”伊琉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才认识的第一天就求婚，是不是太快了呢？” “只要你点一下头，明天补上恋爱过程。” “很奇怪哟！” “没什么奇怪的。嫁给我，让‘幸福’变为可能！还是说……” “嗯？” 肖嘉压低了声音，微微眯起眼眸，由下而上的视线中加入只有近距离的伊琉看得见的无限魅惑，“还是说，现在要我在台上一根根舔过你的脚趾才肯答应……？”肖嘉托起伊琉的脚踝，脱下高跟鞋，“那，我开始了。”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24） 噗的一声，伊琉脸红到脖子根，“不！不不不不不不……住、住手！！我接受！我接受就是了！”在“解禁”状态的伊琉因为肖嘉眼神里故意流露出的诱惑意味以及极富情色的言语，脑中止不住的浮现令她羞愧到呼吸紊乱的画面。这个男人才第一次见面啊！怎么能……伊琉捂住滚烫的脸颊，身躯微微颤抖。 “永远都是那么可爱，我的伊琉……”肖嘉轻笑，一计得逞低头亲吻伊琉戴上戒指的无名指。 刹那间，意外的事件发生了！肖嘉的嘴唇触及伊琉手上的戒指以及周围肌肤的一瞬，一朵小而美丽的黑玫瑰以黑钻为中心盛开在伊琉右手无名指。象征着黑骑士宣誓成功的力量风暴拔地而起，遮挡住伊琉与半蹲在她身前的肖嘉。伊琉级别的宣誓所引发的巨大力量对现场产生彻底破坏，吸血鬼城堡顶层这间爱德霍滋最喜欢的景观地点除了数根梁柱，皆被吹飞。 菲尼克斯等人使出各种手法自保，弗朗西斯挡在巫妖王道格拉斯身前随便捡了把武器斩开飞来之物，道格拉斯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施展防御结界。在众人急于避开被吹飞的物品之时，只有一个男人凌然不动，目光紧紧盯着台上。 修尔的唇角泻出无情冷笑，“……让我们一起自作自受，伊琉！” 力量风暴散却，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无法不令眼球定格。 暗纹流刃的刀身没入肖嘉心口，深深地、深深地，捅了个对穿。噗嗤一声，黑焰缠身的“伊琉”捏着刀柄在肖嘉血肉之内补转半圈，随后松开刀柄，伸出小舌舔舐指尖沾上的鲜血，“嘿……所罗门王的种，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哦，修尔？” “……正是。”修尔冷笑着回答。这才是与伊琉相遇之前的修尔，即使照耀到阳光也无法升温的冰冷眼眸。卸去伪装的温柔，修尔其实是个冷到骨子里去的无情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他人利用自己，一个人站到最终！一个人活到最终！ “奥奥奥奥奥奥奥奥奥尼克斯！！！！！！！！！！”不死鸟的狂吼声响遍全场， 奥尼克斯疯狂大笑，“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菲尼克斯哟！有种就杀死这具身体！用你最擅长的火焰的力量煮沸这具身体吧！来吧！来吧！有种就来吧！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手腕被拉住，接下去，整个身体被扑倒在地，奥尼克斯确实柔弱过头，甚至比斯洛斯还要不善战斗，“什么呀？还没有死！最后几秒钟好好享受死亡之前的恐惧就行了！” 肖嘉面色苍白，心口衣料一片暗红，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右手却一把捏住胸口挤出更多鲜血，挥手洒向“伊琉”被奥尼克斯寄宿的左眸，“从伊琉的身体里……滚、出去！” “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一缕缕黑焰从伊琉的左眸溢出，扭曲成极其狰狞的形状。不死鸟菲尼克斯的炙热高温扑面而来，肖嘉以最后的力气用自己的身体覆盖在伊琉上方。 奥尼克斯雾影状的身体被菲尼克斯贯穿，轰的燃烧起来，被红色火焰四处追赶的黑色火焰团越来越少，最后奥尼克斯不得不将神魂分散成一丝一缕，能逃逸一丝是一丝，菲尼克斯依样分裂出一小朵一小朵火焰燃尽奥尼克斯重伤逃逸的神魂。 靠近露台的窗帘边，绝美的妖精王者花颜失色，呆呆坐在地上，“义父……奥尼克斯……伊琉……”眼中干涩，没有泪水。一丝黑焰失魂落魄的逃到露台边，又发现整个宴会场已被菲尼克斯布下结界出去不得，只得颤颤巍巍的盯住妖精。 “你欺骗了我，奥尼克斯。” 黑焰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时不时的看看上下左右怕被菲尼克斯的火焰追到。 “已经连说话的力量都没有了啊……”斯洛斯仍旧目光呆滞的望着身前，“你说，等下伊琉义母醒来知道义父是她亲手杀死的，会怎样？” 黑焰没有时间听斯洛斯慢吞吞的说话，咻的钻进妖精大花袍子里先躲了起来，斯洛斯无力的笑了笑，“这是创世神的惩罚吗？只要惩罚罪孽最深重的我就好了，为什么连肖嘉义父、伊琉义母都要遭受这样的责罚……”火焰迫近，斯洛斯感觉到黑焰在他袖子里颤抖得不成样子，“呐，奥尼克斯，我可以把你交出去，但如果你答应我从此再也不说谎话，并且和我一起赎罪，我可以庇护你。” 不死鸟的火焰停留在妖精身前，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周随后远去。 不能再称之为奥尼克斯的小黑焰经过斯洛斯主动接纳，躲到了妖精身体里，本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奥尼克斯曾为了自己的后路在斯洛斯体内做过“巢”，使得这丝丧失全部力量的小黑焰能够有幸逃过一劫。 舞台上，伊琉茫然的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则是肖嘉血迹斑斑的胸口，口腔里淡淡的血腥味猛然抽动某根神经，肖嘉轻轻抚摸伊琉淌下泪水的脸，“没关系，伊琉……哥哥没关系的，休息个几天就可以了。别哭了，我的好伊琉……冥界的未来还要靠我们合力守护呢……” “哥……”伊琉才发出一个音，眼睁睁的看着肖嘉突然抽出贯穿胸口的暗纹流刃向后挥去，鲜血洒湿舞台，暗纹流刃叮的一声挡住了两名黑骑士少年的杀招。 瞳孔骤缩如针尖。是谁抄起自己的腰，眼前的空间又为什么突然变化，伊琉惊恐的睁大眼睛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界·暗夜帝国 空旷的大殿内，小妖精蕾瑟一口接一口吐血，从血炼狱到地狱之门，再从地狱之门到暗夜帝国，连续两次使用空间门带伊琉、修尔、自己三人，蕾瑟弱小的身体承受不起这等负荷而崩坏。“咳咳……哈呼哈呼……我、我现在可以……见……见拉儿……了吧？” 背对他的修尔像扫垃圾一样挥了下袖子，扔出瓶解药。小药瓶咕噜噜的滚着，在蕾瑟伸手距离之外两米，她挣扎着不顾魔法回路中灼烧般的痛苦，只想早一秒够到解药将蕾拉从毒药的折磨中解救出来。她明白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咔。一只脚踩住小药瓶，少年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真难看呀，妖精小姐……当年叫我们兄弟吃足了苦头的狡猾劲哪里去了？”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两抹笑颜灿若桃花。等候在空殿内的恶魔双子一个手抱熟睡的小吸血鬼，脚踩蕾拉的救命药瓶，另一个面向修尔，笑意暧昧，“安娜有话要我们传达给你。” 永不凋零的黑玫瑰（25） “安娜？”修尔抽动了一下嘴角，“不管是谁，现在请你们离开这里，我没心情听人废话！” 杀意逼得墨菲与玛菲退到大门前，“时机不对啊……占卜师先生，什么时候心情转好请到洛廷来找我们，是关于‘赢’与‘输’的事。”墨菲一手抛玩着解药，一手提起小妖精蕾瑟退出大殿，“妖精小姐，接下去该算算旧账了！” 玛菲叹了口气，“墨菲，你把她带出来想怎么样？一雪前耻吗？不许移情别恋哦！” “嘿嘿，在担心吗？这是在担心吗？？”墨菲笑得不怀好意，暧昧的视线轻轻拂动玛菲心弦。 门的另一边，伊琉睡在黑曜石地面，瞳孔涣散，魂不知在何处。“看来，只带回了身体，还没有把魂从肖嘉手里抢回来，是不是，伊琉？”怒火中烧的修尔语气戏谑。 良久，伊琉终于想起怎么说话，“……太过分了，修尔，太过分了……” “我说过，不准背叛我第二次！” “呐，修尔……”承受修尔的愤怒咆哮，伊琉冷冷清清的反问，“如果我逼你杀死了克雷西亚，你会怎么做？” “你想也别想，这种念头最好……” “那你算什么意思？！”伊琉一拳敲在黑曜石地面打断修尔的话，细纹扩散，紫眸怒视修尔，片刻后，肩膀微微颤动，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嗓音止不住颤抖，“……用我这把刀杀死他，还顺手吗？” 修尔蹲下身子，单手捏住她的下颌，“最顺手不过了！”狠狠吻咬上滑过泪水的唇，越是挣扎越是吻得深，直到满口血腥味才喘着气停下，“呸！居然有一天要和肖嘉间接接吻，真恶心！”说完这句话，修尔不禁愣住了，满脸通红喘着气的伊琉，那不知为何娇颤的躯体透出与往常大不一样的诱人感觉。“你……？！” “混蛋！不要碰我！”被泪水打湿的脸庞楚楚动人，因为挣扎而衣衫凌乱，往常的伊琉定不会在意暴露身体，被禁了情欲的她无法产生羞耻感，但今日，她却用双手环住散开的衣襟，紧咬下唇，仿佛忍耐着痛苦和羞涩缩成一团，那令人堕落的柔弱美感竟与斯洛斯重叠。 “……原来如此……”愤怒之余，修尔的冷笑染上阴邪，“在露台上与肖嘉发展到哪一步了？居然还给你解开身体限制！哈、哈哈……！老子都抑制不住的想要感谢他了！” “修、修尔！你要是敢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恨我一辈子的人太多了，我不介意再加你一个。”随着修尔逼近的躯体，伊琉越发战栗，噌的一声第二把暗纹流刃抵在修尔喉间。修尔冷哼，“伊琉，手抖得不成样子。你知道的，你已经无法对我下杀手了，连令我流血都做不到。”右手贴住伊琉脸颊，修尔贴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明明只有常人一半的情感，却爱上两个男人，这才是错误的根源……还是说，我们的关系淡薄到连最后做一次爱都不可以了吗？” 冥界·血炼狱古堡 眼看肖嘉自拔捅穿心脏的暗纹流刃为伊琉和他自己挡下两击，巫妖王道格拉斯也没有丝毫动摇。只要肖嘉还未登上冥王之位，道格拉斯就没有出手保护他的义务。这名唯一淡定的旁观者喃喃自语，“修尔与肖嘉，两败俱伤吗？并非一个有意义的结局啊……”冥界势力一夜间遭到血洗，自从冥王路易上任时的铁血灭族大清洗，已经很久没发生类似事件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冥界是比任何界面都更接近死亡的地方，往往一族内只要出现一个有叛上嫌疑的人就会被歼灭整个族群，因此大规模的死亡不足为奇。但是，这一次“死亡”却是由外人修尔一手导演，道格拉斯做出判言，“……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伊琉被修尔带走。肖嘉翻手一刀割落一名黑骑士少年的首级，轻声一句“空间斩”，第二名黑骑士少年也殒命。肖嘉……稳稳站起来了！胸口血迹犹在，但一点都不像受到致命伤的模样，弗朗西斯愣愣的问，“道格拉斯大伯、麻烦、解释一下！难道所罗门一族的纯血后裔是被捅爆心脏还能活着的人形怪物吗？！” “简单来说就是‘空间领域’的防御型运用，属于欺骗敌人眼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法。” “听不懂！”弗朗西斯头也没回，拼命用眼睛和气息确认肖嘉的情况。肖嘉的生命之火一点都没有微弱的征象啊！ 道格拉斯叹了口气，与黑骑士解释领域和情感同样困难，“比方说，肖嘉运用了你较为熟悉的空间门。在奥尼克斯出刀的瞬间就在皮下与心脏之间开通能容纳一把刀通过的空间门的进口，而空间门的出口则开通在后心脏与后背皮肤之间，我们看来便是刀将心脏捅了个对穿，实际上伊琉的刀只是戳破了一点皮肤和肌肉而已。当然，实际操作起来要比我解释的复杂了多，毕竟空间领域与时间领域是最深奥的两门领域！” 弗朗西斯汗颜，几天前肖嘉与他对战是在放弃了那么高明的技巧下还轻松战胜自己的？说黑骑士强，领域无效的种族异能看来占了很大成分！ 接下去的场面完全一面倒，菲尼克斯维持结界不放走任何参加宴会的人，手持暗纹流刃沉默无声的肖嘉一个人清理叛徒。肖嘉是仁慈的，全都一击斩首，没有给叛徒多余的痛苦。值得一提的是苏维执意亲手斩杀血族叛徒，肖嘉同意了。 最后，波西尼亚出现在宴会场里，一套完整的传承仪式过后道格拉斯终于微微一笑，施与臣下礼节，“恭祝新冥王——肖嘉！” 肖嘉只是轻轻应下，“波西尼亚，魔龙撒旦叶的眼睛能否治愈？” “回冥王陛下，不能。” “魔龙一族，三天时间推选出新族长，撒旦叶升格为冥界终身顾问。” “是！谢冥王恩宠！”老魔龙撒旦叶率领众魔龙小辈谢恩。 “取消大恶魔常任冥界五大将的权利，由堕天使的大天使长路西法继任。暂且收回吸血鬼一族任冥界五大将之权，苏维·梵卓代任吸血鬼帝王一职。今天到此为止，菲尼克斯留下。” 是说新冥王肖嘉雷厉风行又手段高明呢，还是早就全在预料之中？巫妖王道格拉斯在心中想到，看来，肖嘉还是要比修尔技高一筹，对肖嘉而言，剩下的只有把伊琉带回来那么简单的事了吧！ 现场快速散去，除了尸体和菲尼克斯，只有一个人还站在肖嘉视野里，“什么事，弗朗西斯。” 黑骑士弗朗西斯阴沉着脸，“伊琉的刀，你准备怎么处置，也封在空间领域里？” “不……唯独她的武器，我会，粉碎。”呯的一声，暗纹流刃如同薄薄冰片被肖嘉徒手捏碎，一地闪烁着寒光与血色的金属碎片。 “你这家伙究竟想把伊琉怎么样！！！” 菲尼克斯制止了弗朗西斯的暴走，肖嘉深深吸了口气，再长长吐出，“我说过，我要拔除她身上一半的黑骑士之血。换而言之，只能粉碎她一半的灵魂。为此还需要事先接受伊琉的宣誓，成为她的君主再动手才有效果……” “哈！哈哈哈哈……”被不死鸟压在地上的弗朗西斯失声大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畜生！一个个就以玩死她为乐趣吧！本大爷操你娘的！” “……你自小为伊琉着想的心情我能理解，”肖嘉没有理会弗朗西斯的恶言，神情浅淡，疲惫不已，“离开冥界吧，弗朗西斯，拿不起刀的伊琉已经不会再需要没有刀可拿的你了。就我个人而言，没办法和你继续相处下去。抱歉，这是真心话。菲尼克斯，我开通空间门，第一个任务将辱骂冥王的黑骑士弗朗西斯永远驱除出冥界。第二个任务，立马带伊琉回我城堡。第三个任务，回冥界后就关闭‘地狱之门’。完不成任务准备以死谢罪吧。” “领命，吾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