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裴湛：别想休掉我

    晋阳城内的名刹崇善寺。

    后院一间厢房之中，裴湛正和一位胡子全白的老和尚对弈。

    裴湛执黑子，净慈和尚执白子。

    棋盘上的局势不相上下，势均力敌，黑子攻势汹汹，白子看似疲弱，却每每都能将黑棋的攻势化解。

    两人对弈良久，裴湛在棋局中的某处落下一枚黑子。

    净慈纵观全局，随即双手合十，垂眸叹道：“老衲输了。”

    裴湛还了一礼，“是大师您让着我。”

    净慈起身唤小沙弥泡茶，又问裴湛：“我观裴施主心事重重，似有疑惑？裴施主少年英才，是击败蛮族的大功臣，深得百姓爱戴，皇上赏识，你已达成了这世上绝大部分人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成就，理应春风得意。不过我听闻裴施主还未婚配，若还有什么是施主不如意的，那必定就是姻缘了。”

    裴湛颔首道：“大师说得不错，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接着裴湛便简短地把自己和柳绵夏的事儿向净慈说了。

    这才又抬头认真问道：“大师，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

    净慈道了一声佛号，“裴施主所说之事，老衲闻所未闻。佛经有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又道是：‘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若无前世，何来今生？若无缘分，裴施主为何出现在这里？”

    裴湛闭目思索良久，忽地睁眼，眸中煞气毕现，又倏忽收束，他朝净慈恭敬一礼，“大师所说的，我懂了。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净慈回了一礼，垂眸道，“望施主得偿所愿。”

    裴湛起身道：“承大师吉言。”

    他转身时，步履带风，仿佛脱去了一身无形的枷锁。

    净慈静静看着裴湛的背影，许久之后，才低头开始慢条斯理地捡棋盘上的棋子。

    小沙弥过来帮忙，不解道：“师傅，你为什么要帮他？我看他身上杀气那么重，不像是好人。”

    净慈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如果一个人杀了许多人，他是好人吗？”

    小沙弥道：“那当然不是好人！”

    净慈：“那如果他杀了许多人，却可以让更多的人活命，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这……”小沙弥抓了抓光头，懊恼道，“我……我不知道……”

    “为师告诉你，方才那位施主，便是杀蛮人，活我天楚无数百姓的将领之一，刹羽铁骑的指挥使，裴湛。你现在还觉得，他是坏人吗？”

    “刹羽铁骑！”小沙弥惊得瞪大眼睛。

    他们晋阳最靠近边关，又有谁不知道刹羽铁骑呢？城里的说书先生也时常说刹羽铁骑的故事，“刹羽铁骑”这四个字，甚至比尉迟文林所带的郡兵还要令晋阳百姓们如雷贯耳。

    人人都把裴湛传成身高九尺的彪形大汉，谁能想到他竟长得如此……如此俊美。

    净慈又道：“裴施主心中本已有定夺，他来这里，不过是来求个安心，为师帮或者不帮，结局都是一样的。”

    小沙弥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要日日替裴施主去菩萨面前祈福，希望裴施主能早日娶到心上人！”

    ……

    柳绵夏没有等待多久，他向裴湛坦白的第二天，裴湛便来找他。

    “我去官府查了你的婚姻记录，看到你还空余一个侧夫位，便让厉大人帮忙把我填了上去。”

    裴湛的声音很沉稳，注视着柳绵夏的目光里，带着势在必得。

    “所以，我现在是你的侧夫了。”裴湛说，“我们会一辈子都绑在一起，你别想休掉我。”

    “……”柳绵夏愣愕地张了张嘴，盯着裴湛俊美的面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睿哥为什么要帮你？”柳绵夏费解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柳绵夏，你不要……”

    “不要什么？”裴湛挑眉反问，“不要误解？还是不要把你当做替代物？”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论你是谁，我要的都是现在的你。”

    “如果你和从前的柳绵夏是不同的两个人，那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柳绵夏。”

    “若你觉得我对现在的你不够了解，担心我的真心错付，那么我会花足够的时间来了解你。”

    “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

    “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接受我。”

    裴湛的视线极具侵略性，如同一条危险又美丽的毒蟒，紧紧缠绕着自己的猎物，他将猎物缠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之前在听过柳绵夏的话之后，裴湛对柳绵夏所说的，现在的柳绵夏是另外一个灵魂的事情，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裴湛从小和柳绵夏一起长大，没人比他更了解夏儿。

    他的夏儿虽然聪明，可却绝对不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虽然他们分开了，但是裴湛从未停止过对柳绵夏的关注。

    裴湛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柳绵夏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他为他的夏儿骄傲，然而在心底深处，却也不是从没怀疑过。

    只是那怀疑微不足道，被裴湛深深藏了起来，不让它露出丝毫。

    现如今听了柳绵夏的一席话，那怀疑便浮了出来，令裴湛不得不相信。

    理智上裴湛清楚柳绵夏所说的应该是真的，情感上他却不愿意接受。

    是以他才会去找净慈解惑。

    问过净慈之后，裴湛豁然开朗，打消了心中一切的顾虑。

    以裴湛的理解，净慈大师话中的意思，是说外来灵魂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附身在夏儿身上，他们之间必定有联系，有因才有果，有今生才有来世，外来的灵魂可以和夏儿如此契合，那他应该就是夏儿的转世。

    或者，根本没有外来灵魂的附身。

    只是夏儿有奇遇，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来世，许是那梦太过于真实，便让夏儿误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否则，要怎么解释一个人死了还能复生呢？

    他和夏儿青梅竹马，这是他们的缘分，中途因为外力的原因分开，可是兜兜转转，现在他们又相遇了，这也是缘分。

    是上天安排他和夏儿见面的，他们注定要在一起。

    现在夏儿既然担心他喜欢的是“以前”的柳绵夏，追逐“现在”的柳绵夏不过是追逐一个幻梦，那么他就要让夏儿知道，他喜欢的人，就是“现在”的柳绵夏。

    裴湛俯身，捏住柳绵夏的下巴，强势印下一吻，继而唇覆在柳绵夏耳旁轻声说道：“我就是缠着你了，你用了夏儿的身子，夏儿负了我，他如今不在了，你就该补偿我，如果你觉得享受我的感情于心有愧，那就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我——爱上现在的你。”

    裴湛呼出的气息湿热粘腻，嘴唇开合间有意无意地碰到柳绵夏的耳朵，柳绵夏下意识地耸起了肩膀。

    裴湛退开一步，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柳绵夏。

    柳绵夏的心提了起来，下一秒，裴湛便扣住他的后脑，灼热的吻落了下来。

    滚烫的舌尖挑开柳绵夏的唇缝，侵入口腔，肆无忌惮地掠夺他口中的甜美，这个吻没有什么技巧，却令柳绵夏感受到裴湛满腔狂烈的热情，他甚至觉得自己仿佛要被融化，被吃掉。

    一吻结束，柳绵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裴湛怀里，双腿发软，半点儿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裴湛搂着他的腰，他怕是已经滑到地上去了，还有……腿间更是湿得一塌糊涂。

    “夏儿，”裴湛的声音里染上了情欲，大拇指揉上柳绵夏被吻红了的唇瓣，他低声说，“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吗？真的，不想接受我吗？”

    柳绵夏的心砰砰直跳，脑子里混乱一片，完全无法思考。

    裴湛又道：“一点，都不喜欢我吻你吗？”

    柳绵夏张了张嘴，“我……”

    裴湛一指压在他的唇上，“嘘……不要现在告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我，等我回来，再告诉我。”

    柳绵夏本能地问道：“你要去哪？”

    “去京城，”裴湛说，“回京述职。”

    柳绵夏反应过来，天楚打了胜仗，一大批武将受封嘉奖，裴湛身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是要回京面圣的。

    柳绵夏蹙眉道：“那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的伤还没好……”

    裴湛愉悦地笑了起来，“你看，你明明就忍不住要关心我，你是喜欢我的，承认吧，夏儿。”

    柳绵夏气恼地偏过头去不理他，抬起脚步就要走。

    裴湛从身后一把勾住柳绵夏的腰，将人带入怀里，在他鬓边吻了吻，压下笑容，深深注视柳绵夏，声音低下去，“等我。”

    柳绵夏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只胡乱点点头。

    却未料到，柳绵夏没有等到裴湛，等到的是一道圣旨召他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