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为君心2
她抬头,望进一双漂亮的深瞳。 虽然还没同意选妃,不过南飞瑀说会考虑的事仍然传遍皇朝,各家闺女均严阵以待,期待着被挑选进宫的一天。 就连众臣的心也急躁着,等待着皇帝的答案。 南飞瑀当然察觉到底下人的浮动,每日早朝,众臣总是用期盼的眼神注视他,而荒芜的后宫也被打理整洁,等着妃嫔入住。 这情形不禁让南飞瑀觉得好笑,他不急,倒是他身旁的人替他急了,好吧,明天的早朝他就如他们所愿吧! 不过他不需要挑选太多女人进宫,就由礼部决定,让他们从几名大臣中挑几名闺女进宫就好。 批完一本奏折,南飞瑀也决定好选妃的事,他再拿起一本奏折,一一批阅,墙上的夜明珠照耀,将他的身影折射至书柜。 他抬头,看到自己的倒影,眸光微闪,放下手上的紫毫笔,他起身走到书柜前,伸手按下其中一本书。 「咔」地一声,一个暗道出现在眼前。 这个暗道,他从来没使用过,也没让人将它破坏,它就这样静静地存在,每天陪着他。 或许,他是期待,当年从这地道离开的人,会再从这地道里出现。 「姊姊……」 南飞瑀低语,想到当年他是怎么逼南魏紫离开,他对她说了多残忍的话……他闭了闭眼。 对自己做的事,他不后悔,只是心里却仍在意,那是他最亲的亲人,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亲人。 唇畔不禁勾起一抹苦涩,他睁开眼,举步走进地道,地道里是一片幽暗,唯有最末端透出微弱的光芒。 南飞瑀走向尽头,踏出地道,柔和的月光洒落,流泄他一身。 看到走出的地方,他不由得一愣。 南王府? 他没想到地道末端竟是南王府里最偏僻的别院,他走出别院,一步一步环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他走到庭院,神思不由得恍然。 他记得他曾在庭院玩,二姊陪着他追逐,父王和母妃则在一旁笑,他跑累了,是大姊拿着手巾替他擦汗…… 从遥想里回神,南飞瑀看着寂寞的王府,没有一丝人烟,不复他记忆里的欢乐,此刻,只有他一人。 黑眸幽沉,他不禁低头微笑,扫去心头的空荡,不许自己再多想,他最近真的想太多了。看来,是真的该找个人陪他了。 南飞瑀笑着摇头,转身准备走回地道,可走了几步,脚步却又停顿,然后走向后方的侧门,从侧门走出王府,然后跨步走向王府大门。 他只是临时起意,既然都走到这,不如就去看一下,他不以为能遇到什么,只是想回忆一下。 走了几步,他听到马匹的呼吸声和马蹄的踢踏,再向前数步,随即听到马的嘶鸣。 有人在王府门口? 他心口微震,会是…… 他急忙上前,看到一匹白驹在门口,抬眸与马上的人对上眼。 第三章 是个小姑娘。 南飞瑀心头掠过一抹失望,继而为自己的反应失笑,他还以为是她们……「你……」崔六宝跳下马,好奇地靠近他,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直直地瞅着。 她太靠近了,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近,南飞瑀往后退一步,可他一退,崔六宝却又往前靠。 他不禁微蹙眉。「姑娘……」 「你长得真好看。」崔六宝几乎是赞叹的,然后开始对着南飞瑀绕圈圈,边走边打量他,小嘴还不住发出欣赏的啧啧声。 好看的男人她见多了,北魏国就一堆美得如花似玉的男人,一个个都让她看了倒胃口。 在她心里,只有表哥那样才叫真正好看,就算别国的男人,也没一个能比得上表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不输给表哥的男人。 他的五官偏柔,温和的眉眼,眼睛略为狭长,让他看起来更漂亮,直挺的鼻梁,淡色唇瓣,这样的脸是好看的,甚至好看得过分。在北魏没人像他这么漂亮,可是他的好看又跟北魏的男人不一样,虽然相貌温润如玉,可他身上的气质却很刚毅,黑眸透着沉静,像深沉的海水,让人难以测度。 看似温和可亲,实质却是淡漠的,可是……崔六宝想到他看到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虽然稍纵即逝,可她还是看到了。 而且……她看到他身上的尊皇之气,这种皇气,只有九五之尊才有,第一眼,她就猜到他的身分。 「你……」在崔六宝打量他时,南飞瑀也将她看得仔细,一眼就看出她不是金陵皇朝的人。 不论她身上的异族装扮,她的五官也不似金陵人。 她的轮廓深邃,有一双灿亮的明眸,仔细一看,她的瞳色比常人淡,属于极浅的茶色,俏鼻下是张小巧的菱唇,上扬的唇形让她看起来随时都像在微笑,而且是那种古灵精怪的笑。 她极娇小,只到他胸口,戴着红色小花帽,及腰的长发掺杂着几束小辫子,再以银铃系住,穿着滚着白色毛边的红袄,衣袖也带着细小的铃铛,裙摆至膝,露出白皙的小腿,足蹬小蛮靴,随着她的走动,身上的铃声也跟着发出好听的轻响。 南飞瑀再看向一旁的小白驹,高大雄伟,毛色通体雪亮,是匹罕见的骏马。 发现南飞瑀的注视,小白驹用鼻孔朝他喷气,踏步走向小主人,黝黑的眼睛警戒地瞪着他。 南飞瑀微微挑眉,看来,还是匹通灵性的神驹。 「小毛贼,乖。」崔六宝拍拍小白驹的头,一旁的南飞瑀听到小白驹的名字,忍不住看向崔六宝。 一匹难得一见的神驹,取这名字…… 察觉到南飞瑀的视线,崔六宝抬头对他笑,杏眸因笑容而微弯。「你别怕,小毛贼不会咬人的。」 只是一匹马,有什么好怕的?南飞瑀睨了小白驹一眼。 小白驹立即朝他轻嘶,龇牙警告他,别小看他。 南飞瑀微眯眸,毫不示弱地冷视,可立即发现自己竟和只马斗气,他不禁失笑。 摇头,他看向崔六宝,唇边噙着温和浅笑。「小姑娘,夜深了,别在外逗留了,你要投宿的话,往前走有个客栈。」语毕,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可一只手却拉住他的衣角,他回头,一张灿烂的笑颜贴近他。 英挺的眉几不可见地轻蹙,不着痕迹地往退后,也让抓住衣角的手放开。 「还有事吗?」 崔六宝瞄了空空的手一眼,再看他画出的距离,侧了侧首,很不识相地往前靠近他。 「小姑娘……」南飞瑀再往后退。 「六宝,我叫崔六宝。」再前进,她笑着对他道。北魏巫女名满天下,可却没人知道北魏巫女的名字,这世上只有家族的人知道她的名字,就连北魏皇族也不知她的名,所以她一点都不怕说出名字会如何。 「崔姑娘……」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南飞瑀皱了皱眉,索性不退了。 「小六。」见他不再往后退,崔六宝满意了,笑容更明亮,茶色的杏眸弯弯如弦月。「你可以叫我小六。」 她的热情让南飞瑀挑眉,唇畔虽然仍挂着淡笑,可心里却已浮上一丝警戒,她穿着异族服饰,又对他这么热切,是有目的吗? 「没有呀,我没有目的。」崔六宝摇头,笑得眉眼弯弯。「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自己的心思竟被看出来,南飞瑀不由得一惊,他向来惯于隐藏自己心思,就连那帮精明的大臣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这个小姑娘竟然……心头的戒慎更深,面对这张天真的笑颜,南飞瑀微微冷下眸。 崔六宝眨着眼,将南飞瑀心里的想法全「听」进耳里,她悄悄地吐吐粉舌,偷听人家心里的话是很不道德的,她平时都尽量不使用,只是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玩,才小小偷听一下。 「对不起。」她对偷听的事道歉。 「嗯?」突来的道歉让南飞瑀疑惑。 「没什么。」崔六宝摇头,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消失,也鲜少有人能对这样灿亮的笑容冷脸以对。 南飞瑀沉了沉眼,嘴边的笑轻扬,只是笑容却不入眼底。「若没事,那我先走了。」 「哦!」这次,她没阻止他离开,看着南飞瑀离去,崔六宝嘟了嘟嘴。 「嘶——」小白驹用头蹭了蹭她。 「小毛贼。」崔六宝抱住小白驹的头,小嘴咕哝。「大哥哥不一样了呢!」看到南飞瑀,她就想起他了,那个她小时候遇到的大哥哥。 同样的尊皇之气,让她想起久远的记忆。 只是那时的皇气仍透着温暖,而现在,他身上的皇气更强大,可却是冷冰冰的。 只是,冰冷之中,却又缠绕着孤独。 王者,哪有不孤独的?可大哥哥的孤独却……崔六宝皱了皱细细的弯眉,说不出那种感觉。 「嘶——」小白驹蹭着小主人,不高兴小主人疏忽它,它嘶声抗议。「咈——」它饿了。 崔六宝回神,拍了拍小白驹的头一下。「好啦,知道你饿了。」她笑,牵着小白驹往客栈走。 而方才的疑惑也被她抛之脑后,不过……杏眸骨溜溜的转,立即又笑成弯月。 大哥哥……他们会再见面的。 南飞瑀脑中一直记挂着那晚遇到的小姑娘。 她说,她叫崔六宝。 他离开时,暗地指示一直跟随在身后的暗卫跟在她身后,并且随时向他报告她的一举一动。 可是,她却凭空消失了。 他派去的暗卫禀告,崔六宝当晚入住来富客栈,他也一直在她门口守着,可隔天早上,她却不见了,暗卫也没看见她从房门出来,可是她和那匹白驹却是真的消失了。 她一身异族服饰,又带着一匹宝马,一定极引人注目,可是整个首城,却完全找不到她的行踪。 这情形很是诡异,南飞瑀想到崔六宝那张天真的笑容,眸色微沉,他知道这姑娘定不简单。 隐藏自己的行踪,她肯定知道他派人跟踪她吧? 只是她躲到哪了呢?就算她换下异族装扮,可她的相貌也不像金陵人,要完全隐藏住踪迹是不可能的。 除非她在首城有内应。 沉思的黑眸不禁更鸷冷,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那么在意崔六宝,只是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一名小姑娘看透,他就觉得难安,而且,他看得出来,崔六宝不是普通人。 她身上的气质跟一般人不同,就算是名家千金,也没有她那样的华贵气质,而她那双眼,像是能看透人心。 和她相视时,南飞瑀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那让他心口紧绷,几乎是全神戒备。 崔六宝,她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他该派人去查这名字——即使这有可能是个假名。 「皇上。」陈玄靠近他,弯身禀告,「众大人已准备好,要出发了吗?」「嗯!」南飞瑀淡淡抬眸,俊庞噙着云淡风轻的浅笑,让人看不出他方才沉浸在思绪里。 他看向一旁跟随的臣子,今天是狩猎的日子,他们两个月狩猎一次,好调剂一下身心。 他此时正身处猎场,身边跟着一群臣子。 「出发!今天谁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他扬声道,率先踢动马腹往前奔驰,而众臣则跟随在后。 他扬手,让众臣分开,只让陈玄与几名随身护卫跟在身后。 他狩猎向来不喜一群人跟随,而且也懒得听一群人恭维,这是在扫他狩猎的兴致。 眼角瞄到一头鹿跑过草丛,南飞瑀手执弓箭,拉满弓弦,正要往前射时,眸色却突然一冷,迅速往左上方拉弓,箭矢射出。 「哇——」一声惨叫发出,一个身影从树上掉落。 「有刺客!护驾!」陈玄立即大吼,随身护卫立刻包围护住皇上,几名黑衣人迅速从暗处窜出,往前攻击。 一瞬间,刀光剑影,进出锐利银光。 南飞瑀淡漠地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刺客与护卫缠斗,而陈玄则护在他身前,击退靠近的刺客。 这不是第一次有刺客袭击,不过这一年,刺客是愈来愈频繁了,暗处的人是着急了吗? 南飞瑀微微勾笑,笑容看似温和,可却隐藏着噬血,就连黑眸也闪过一丝阴冷。 「笑得真难看。」 一声嘀咕从头顶响起,南飞瑀眼也不眨,手上的利箭立即射去,黑眸往上扬。 「哇!」崔六宝惊险地拍拍胸口,看着射进树身的利箭,她伸手佯装擦去额上的冷汗。「差一点耶!」差点小命就不保了。 差一点?不,他有把握这一箭能射中头颅。 南飞瑀看着大树上的箭矢,再看向故作害怕的崔六宝,眸色微沉,他竟然没发现她在上面。 「你什么时候在上面的?」他向来警觉,可竟然没发现她的气息,若不是她出声,恐怕他不会发现到她。 「一直呀!」崔六宝晃着小腿,穿着滚着斜边白毛的蓝襟袄裙,头戴白色花帽,发辫上的银铃跟着她小脑袋摇晃而荡出铃声。 「我在这坐好久了,不过我很乖,都没出声打扰你打猎哦!」她对他笑,眉眼弯弯。 坐好久? 南飞瑀垂下眸。「是吗?」暗刀从衣袖垂至手心,他握住利刃,准备射向她时,却听到崔六宝发出惊呼。 「啊!小心!」 他皱眉,避过射来的利箭,右手一动,暗刀立即射中刺客额心。 「哇!」崔六宝睁圆眼,崇拜地看着他,小嘴发出惊叹。「好棒哦!」她拍手。 而剩下几名刺客也被护卫击毙,陈玄立即跪下。「皇上,小的护驾不力……」南飞瑀挥手止住陈玄的话,黑眸盯着坐在树干上的崔六宝。 不等他开口,崔六宝眼睛一转,「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走?」南飞瑀对她勾起微笑,俊雅的笑容极迷人,可眼神却也冷淡如冰。 「不,你哪里也去不了。」 「那可不一定。」崔六宝对他吐舌头,随即一声马鸣,小白驹突然冲出来,马鸣声刺激了一群马,它们跟着躁动嘶鸣。 崔六宝立即往下跳,一坐到白驹身上,雪白的身影如风般往前疾奔,南飞瑀也立即拉住缰绳追赶。 他的坐骑虽是精挑细选的良驹,可小白驹却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两骑之间一直隔着两个马身的距离,而崔六宝的马术极好,几乎和小白驹融为一体。 「嘻!追得到就来追啊!」她甚至犹有余力地转头对他笑,小嘴进出一连串笑声。 南飞瑀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甩掉他,可是却故意让两骑相隔一定的距离,不甩掉他,却也让他追赶不上。 他敛下眸,手轻拍马背,修长的身影立即往前飞,快速追向她。 「哇——」崔六宝发现了,「哪有人这样的,作弊!小毛贼快——」她不敢再玩,让小毛贼驰骋。 可,太晚了,南飞瑀坐到崔六宝身后,小白驹一察觉到背上有其他人,立即嘶鸣,扬起前蹄,要将他甩下。 而崔六宝也早已拉住缰绳,右手手肘往后击,要将南飞瑀击落。 南飞瑀却早已猜到她的举动,手一勾,环住她的腰,在小白驹扬蹄立身时,借力使力地往后一扯。 「哇——」没料到他来这招,崔六宝被他抓住,两个人一起滚落马下。「唔……」身体受到撞击,她痛得闷哼。 南飞瑀没伸手护住她,一落马,他立即松手,安稳地落地,任她在泥石上滚了几圈。 「呜……」全身都好痛,崔六宝缩起身子,痛到眼泪掉出来,她第一次受伤,第一次这么痛。 「嘶!」小白驹立即跑向她,担心地对她鸣叫,察觉南飞瑀靠近,立即凶狠地对他龇牙警告。 「呜……好痛……小毛贼……我好痛……」崔六宝痛到低泣,咬着唇瓣,眼泪不断掉。 「嘶——」小白驹立即担心地看向小主人,可眼睛仍警戒地瞪着南飞瑀,看他靠近,立即扬蹄要踢他。 南飞瑀没把小白驹放进眼里,指尖轻弹,小白驹哀鸣一声,砰然倒地。 「小毛贼!」看到小白驹倒地,崔六宝不禁惊慌,「呜……你对小毛贼做什么?」 她气嚷,想起身看小白驹,可却痛到爬不起来,而且她一痛,全身就更痛,尤其是右手,痛到让她冒汗。 看到她的右手奇异地弯曲,南飞瑀知道她的手应是骨折了,而那张脸再也没有笑容,而是满脸泪痕。 南飞瑀蹲下身,无视她脸上的泪,低柔的嗓音冷淡而无情。「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咬着唇,崔六宝不理他。 「不说吗?」他的手握住她断掉的手骨,然后用力。 崔六宝痛得身体一缩,贝齿深深陷进下唇,可却连一声也没吭,只是眼泪却忍不住狂掉。 好痛好痛……她第一次这么痛。 「这么能忍吗?」他低语,手更用力。 「呜……」崔六宝再也忍不住哭出来,她气恨地瞪着他,哭喊着:「讨厌……我讨厌你这个大哥哥……呜……讨厌!」 南飞瑀一愣,大哥哥…… 他瞪着她,手劲不自觉地更用力。 「啊——」崔六宝叫出声,再也受不了,痛得昏过去。 听到她的惨叫,南飞瑀回神,迅速松开手,可来不及了,她已昏厥,脸上仍挂着泪,而唇瓣早被她咬出血。 南飞瑀瞪着泪颜,想着她方才的话,她叫他大哥哥……他仔细看着她的脸,可他早忘了记忆里那个小女娃的模样。 不可能是她,可是…… 他看着崔六宝,断掉的右手,还有那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渗出血迹,他不禁皱眉,向来冷静的心,首次焦躁起来。 南飞瑀弯身抱起崔六宝,向来挂着浅笑的薄唇首次抿起,清俊的脸一片阴沉。 她最好不是,否则…… 黑眸沉鸷,掠过沉沉的怒意。 好痛…… 她好痛,全身都好痛。 好热,好难受,姊姊……姥姥……小六好痛……眼泪不断自眼角滑落,突然,嘴里被灌进苦涩的汁液,崔六宝皱着眉,痛苦地挣扎。 「喝进去。」低低的声音传进她脑海。 这声音…… 她想起一张脸,身体立即一缩,随即挣扎。「不……」才张口,就被灌进药液,好苦! 她想吐出来,嘴却被捂住,最后只能吞进去。 而眼泪掉的更多,讨厌……她讨厌……「呜……」南飞瑀坐在床头,看着她无意识地低泣,一张小脸红通通的,眼泪不住滚落,看来很是可怜。 身上的伤口让她发烧,她已经昏迷两天了,而意识也一直未清醒,一直在梦呓。 他听到她在叫姊姊,还有姥姥,有时还会哭着喊表哥……不然就是低泣着说讨厌。 讨厌……讨厌他是吧? 「皇上,药来了。」陈玄端了汤碗过来。 方才的药都被她吐光了,真正喝进去的只有一口。 「皇上,让小的喂小姐吧!」陈玄看着皇上身上的药渍,再瞄了崔六宝一眼,虽然好奇崔六宝的身分,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不用。」南飞瑀接过汤碗,「你下去吧!」 「是。」陈玄立即躬身退下。 看着半温的汤药,南飞瑀舀起一匙,递到崔六宝唇前,伸手扳开她的下巴,逼她张嘴。 「唔……」嘴里一沾到苦涩的药液,她立即想吐出来,可嘴立即被捂住,她只能吞咽,却被药汁呛到,她痛苦地狂咳,却震痛胸口的伤,身子疼得缩成一团。 「呜……疼……」她的眼睛早已哭肿,不断抽咽,鼻头也通红,过红的唇瓣不断轻颤。 南飞瑀注视着她可怜的模样,此时的她,哪还有之前那朝气蓬勃的模样?反而像个折翼的鸟儿。 冷硬的心不由得软化,手指擦去她嘴边的药渍,抹去她脸上的泪。「怎么这么会哭?」这两天,她的哭泣没停过。 回答他的,是她的哽咽和低低的闷哼。 「痛……好痛……」 脸上的热度传至手指,她的热度愈来愈高,药不喝是不行的。 端着案上的汤碗,看着黑色的药液,眸色微沉,再看向她虚弱的神色,他仰头喝下药水,手指扣住她的下巴,让她启唇,低头将嘴覆上她。 「唔……」好苦!她想吐出药,可唇舌被堵住,喉咙滚动,药汁被她吞进喉里。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喂她,将药汁全喂完,薄唇才缓缓离开。 崔六宝轻喘气,胸口起伏着,不一会儿,可能是药效发挥,她的呼吸渐稳,渐渐沉睡。 南飞瑀盯着她,拇指拭去她嘴边的水渍,却没离开柔唇,指尖在唇瓣轻抚而过。 他的眼神沉着难解,似泛着炽热的火光。 许久,他才徐徐低语。 「会是你吗……」? 第四章 崔六宝缓缓醒转,她的神智犹未清醒,杏瞳茫然地看着金黄床幔。 她想动,可刺骨的疼让她低哼,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也想起昏迷前的一切,她不禁咬唇,脸上有着委屈。 大哥哥竟让她受伤,还把小毛贼…… 想到小毛贼,她不禁惊恐,不顾身上的疼,她用左手支着床榻,慢慢坐起身,而她的右手已被接好,用木板固定住。 崔六宝紧皱着眉,只是坐起身,就让她疼得冒汗,手脚都发着抖。 她从来没受伤过,从小到大,不只连小伤口都没有过,甚至也没生过病,身为巫女,她一直被保护安好,从未像现在这样,痛得她眼眶含泪。 吸吸鼻子,她抬起颤抖的左手,放置被木板固定的右手,闭上眼,身上隐隐发出清圣的气息。 不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拆开木板,动了动右手,断掉的手竟已完好如初,连个伤口都没有。 每代巫女都拥有特别的能力,而她除了能听见他人的心里话外,还拥有治愈的能力。 只是这个能力除了家族外,没人知晓,就连北魏皇族也不知道,巫女的职责只有祈祷,聆听天语,守护北魏,其余的皆要隐藏,这是他们崔氏传承下来的宗旨。 崔六宝极少用这个能力,姥姥告诫过她,除非必要,否则绝不能使用,她也知道被人知道的危险,因此从小到大总是小心隐藏,从不轻易使用。 只是,她真的痛到受不了了,所以才忍不住帮自己疗伤,而且她也担心小毛贼,不知道那个坏人有没有把小毛贼怎么样。 咬着唇,崔六宝一一将身上的伤口治愈好,等全部完好,她也疲累得汗湿衣服。 看着身上薄薄的单衣,她环顾四周,找不到自己的衣服,眉头皱了皱,可她管不了那么多,急忙跳下床。 「小毛贼。」她低语,让自己镇下心神,仔细听着。「小毛贼,你在哪?」只要小毛贼在这附近,她就能感应到。 而且小毛贼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与她心灵相通,一定能听到她在叫它。 「小毛贼……」可不管她呼唤几次,都感觉不到小毛贼的气息,难道小毛贼离她很远?还是…… 眼眶立即泛红,崔六宝紧咬唇瓣,不敢再想,也顾不得危险,想走出这个地方。 可她才踏出内室,就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她一惊,急忙想躲,可来不及了,南飞瑀正好踏进门,也看到站在前方的她。 他挑眉,看到崔六宝睁圆杏眸,苍白的脸闪过惊惧,然后随即往后跑。 他挥手让陈玄守在门口,随即走进内室,想的是崔六宝方才的动作,矫捷得不像个受伤的人。 而且,她右手似乎好了。 这根本不可能,以她的伤势,至少要一个月伤口才会愈合,可是他刚刚注意到她右手的木板不见了。 南飞瑀沉下眸,一进内室就看到她缩在床角,紧抱着锦被,睁着一双大眼,警戒地瞪着他。 内室没有窗户,崔六宝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逃,只好缩到床角,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害怕地看着他。 南飞瑀走向床榻,他愈靠近,就能听见她的呼吸愈急促,瞳孔收缩着,闪着惧意,哪还有初见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他看着床上的木板和缠着她伤口的布条,再看着她完好的右手,眸光微闪,立即伸手抓住她。 「啊!你做什么……」崔六宝惊嚷,右手被制住,她急忙挣扎,可哪敌得过他的力气。 南飞瑀看着雪白的右手,手上的伤口已消失,他往上摸,刚接合的手骨竟已完全好了,深沉的黑眸盯向崔六宝。 崔六宝忍不住一缩,看出他的想法,她急忙尖叫,「不要……」伸脚踢他,想挣脱他的箝制。 可身上的单衣仍被撕毁,不一会,她身上已无寸缕,她紧抱着身子,吓得哭出来。 南飞瑀看着雪白的娇躯,每一寸肌肤光滑细致,没有一点伤痕,他皱紧眉,墨瞳看向她。 崔六宝扁着小嘴,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委屈,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对待,她受不了。 嘴唇抖了抖,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哇……走开!走开啦!坏蛋!你是个大坏蛋!讨厌……呜……我讨厌你哇……姥姥、姊姊、表哥……哇……小六被坏蛋欺负了啦!呜呜……」她哭得很用力,眼泪狂掉,小脸因用力而涨红,杏眸控诉地瞪着南飞瑀,愈哭愈大声。 南飞瑀也不安慰她,冷漠地盯着她,任她哭泣。 崔六宝也与他互瞪,小嘴仍不断哭嚷。「呜……坏……」呃,打个嗝,「坏蛋……坏人,小六讨厌你!呜……」她边哭边骂,声音却愈来愈轻,茶色的淡眸隐隐掠过幽光。 「坏蛋……走开……」哭声变成呢喃,茶眸的色泽转深,变成淡淡的棕色,南飞瑀几乎被吸进她的眼瞳。 崔六宝缓缓坐起身,眼睛紧盯着他,低低的泣音像是惑人的妖语。「走开……离开床榻……」 南飞瑀被她的眼瞳迷惑了,不自觉照她的话做。 见他走到桌旁,崔六宝仍不敢放松戒心,她赶紧拿起放在一旁的宽大衣袍穿上,跳下床,一双眼仍紧紧盯着他。 「小毛贼呢?它在哪里?」 小毛贼…… 南飞瑀脑海闪过一匹白驹,他想抗拒,心神却渐渐恍惚,他不禁皱眉,想抵抗。 见他开始抗拒,崔六宝不由得紧张,她第一次遇到能违抗她摄魂的人,舔着唇瓣,她的声音放得更柔,「别抗拒,看着我的眼睛……」南飞瑀盯着杏眸,深棕色的眼瞳像有个漩涡,不断地将他吸进去,让他的神智沉重。 不对! 他咬牙,袖子滑出暗刃,他眼也不眨,握着利刃,迅速往大腿刺进,疼痛让他瞬间清醒,破除她的咒术。 崔六宝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南飞瑀冷着眼,唇角微勾,仍然面不改色。「看来,不能小看你。」崔六宝看着他腿上的伤,他刺得很用力,几可见骨,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他的衣袍。 她抖着唇,眼神怔愣。 「怎么?怕了吗?」南飞瑀挑眉,毫不手软地抽出腿上利刃,鲜血立即涌出。 崔六宝徐徐抬眸,盯着他冷静的神情,再看着他腿上的伤,唇瓣轻颤,终于忍不住——「哇……你流血了啦……」 崔六宝仍在哽咽,哭到狂打嗝,眼睛哭得发肿,鼻头仍然红通通的,一张小嘴可怜地一颤一颤。 南飞瑀盯着她,心头不禁觉得好笑,受伤的是他,可她却哭得很惨,好像受伤的人是她一样。 而且…… 他看向自己的大腿,上面的伤口已愈合,连个痕迹也没有。 刚刚她边哭边走向他,对他蹲下身,伸出小手碰触他的伤口,他正要问她要做什么时,却感觉伤口发烫,痛楚竟随即消失,等她的手离开时,腿上哪还有一点伤? 任南飞瑀见多识广,这罕见的一幕还是让他错愕了。 而她帮他疗完伤后,眼泪却还是不停,迳自坐到椅上,抱着曲起的双腿,闷闷地哭着,而他则怔怔地看着她。 总算明白她身上的伤为何会消失不见了,这种奇异的能力,还有她的摄魂术……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只是心头的戒心却已放下了,是她帮他疗伤的举动软化了他,南飞瑀知道自己对她多恶劣,她也开口闭口说讨厌他,可是,她不顾自己的能力会被知晓,毫不迟疑地为他疗伤,相较之下,他的举动真的像坏人了。 看她像个孩子般委屈地啜泣,南飞瑀不禁柔了目光,不管她是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娃,可此时他也看得出来,她的性情天真单纯,根本不懂得防人。 看她哭得直打嗝,南飞瑀倒了杯水,端着杯子走到她面前。 察觉他靠近,崔六宝立即抬起头,睁着一双红肿的大眼惊疑地瞅着他。 「哭了那么久,喝水。」他亲自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崔六宝直直地盯着他,像只受伤的小兔子,仔细地观察对方是不是坏人,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神色温和,眼神没有一丝冷意,她才缓缓启唇,就着他的手喝着茶水。 一碰到水,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渴了,几乎是急切地将水喝光,然后犹不满足地舔着唇瓣。 「还要喝吗?」她的动作让他微笑,杏眸此时又恢复成淡淡的浅色,经过泪水的洗礼,清澈得像颗琉璃珠。 崔六宝吸吸鼻子,轻轻点头,看着南飞瑀转身倒水,再将茶杯递到她唇前,她立即张嘴,咕噜咕噜喝着。 连喝了三杯,她才满足,只是肚皮空荡荡的,她抱着小肚子,嘟了嘟小嘴,「我饿了。」一双眼仍直勾勾地瞅着他。 她可爱的举动让南飞瑀低笑,伸手靠近她。 崔六宝立即缩起身子,惊恐地瞪他。「你做什么……啊!」她被他抱起,她吓了一跳,动手想挣扎。 「别动。」南飞瑀将她放到床榻。「乖乖待在床上,我让人备膳。」不能让人看到她身上的伤已好,方才在门口,他有挡住陈玄的视线,因此没人看到她已能动弹。 听到他心里的话,崔六宝立即停住挣扎,杏眸盯着他,她侧了侧头,感觉他有点不一样了。 南飞瑀拉好床幔,这才开口让人传膳。 不一会儿,桌上已摆好膳食,南飞瑀挥手让人退下。 看到旁人离开,崔六宝立即跳下床,咚咚咚地跑到桌前,迫不及待地坐下,拿起筷子,夹起菜往嘴里塞。 南飞瑀也跟着坐下,他没用膳,只是端着酒杯,轻啜着酒液,黑眸则兴味地盯着她。 她吃得很快,像是饿了很久,只是动作却不粗鲁,看得出来受过良好的教养。 「你从哪里来的?」他缓缓开口,好奇她的来历。 崔六宝咬了一口鸡腿,瞄他一眼,低头继续啃着油滋滋的鸡腿,摆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南飞瑀勾起笑容,手支着颊,把玩着酒杯,状似漫不经意地道:「小毛贼不知好不好呢……」 崔六宝立即抬眸瞪他,急呼呼地问:「你把小毛贼怎么了?」「你住哪里?」黑眸泛着笑,他支颚问她。 崔六宝气恼地咬了咬唇,仍然不屈服,她抬起下巴,用着哭哑的嗓音道: 「小毛贼要有一丝损伤,我不会饶过你的。」 她的警告让唇畔的笑意更深,他啜着酒,姿态藐视。「所以?」摆明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崔六宝气得放下手上的鸡腿,「你这个坏蛋,我不吃坏人的东西!」谁知话才说完,肚皮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让她窘得涨红脸。 南飞瑀忍不住笑出声。 崔六宝丢脸地瞪着他,她又气又窘,小脸涨得更红,「你、你……别笑!不准笑!」她气恼地嚷。 可她愈恼,南飞瑀的笑声就愈放肆,她一定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很可爱,可爱得让他发笑。 崔六宝不禁红了眼,她担心死小毛贼了,他还笑她,好讨厌……眼泪立即浮上眼眶。 见她又要哭了,南飞瑀止住笑声,可唇角却仍轻扬。「怎么又哭了?这么爱哭。」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 「小毛贼没事。」不逗她了。 「真的?」杏眸瞅着他,一双眼因泪水而水汪汪的。 「放心,我保证它吃好睡好,不会伤一根毛发。」他举箸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她嘴前。「张嘴。」 崔六宝下意识启唇,咬下鱼肉,知道小毛贼没事,她放下心,也不恼了,拿起吃到一半的鸡腿继续啃。 呵,真是单纯! 见她又开心吃东西,南飞瑀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小丫头就没想过他可能骗她吗? 崔六宝立即抬头,皱眉瞪他。「你骗我?」 南飞瑀一愣,心头隐约浮起一丝异样,他缓缓眯起眼,「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崔六宝不理他,「你骗我吗?小毛贼是不是有事?」她急得站起身,用油腻的手抓住他的衣领。 可恶!她怎么就没想到他会骗她? 小毛贼没事!南飞瑀在心里这么想。 「我不信!你让我看它!」崔六宝立即回答。 果然……「你听得见我的想法。」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崔六宝一愣,惊觉自己露馅了,她急忙松手往后缩,神色惊慌,心虚地垂下眸。 「我、我……」偷听人的想法是不好的,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她没想太多嘛!平时她会压制自己的能力,可刚刚她松口气,就忍不住放松了。 「对、对不起。」她怯怯道歉,抬眸瞅他。「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小毛贼……」她鼻头一酸,眼泪又泛眶。 又要哭了。 南飞瑀不禁无奈,她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只是她惧怯的模样却也让黑眸褪去冰冷。 「别哭,小毛贼没事,我只是跟你开玩笑。」他温柔地安抚她。 「真的吗?」她吸吸鼻子,泪眼汪汪,杏眸紧盯着他。「你没骗我?」「真的。」南飞瑀与她定定相视,黑眸没有一丝闪烁。「我不会骗你。」他会骗任何人,可是不会骗她,可能是她单纯的眼神,让人无法对她说谎。 崔六宝突然红了脸,害羞地垂下眼。 南飞瑀挑眉。「丫头,听人心里话是不礼貌的。」「对不起。」崔六宝急忙道歉,然后抬头发誓,「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偷听了。」 「不用发誓。」南飞瑀抓下她的手,对她温柔微笑,墨眸泛着温暖。「我相信你。」 崔六宝心头用力一跳,小脸突然发烫,她不自在地别开眼,想抽出手。「我手油……啊!」他竟舔她的手。 「这样就不油了。」他含住她的手指,舌尖轻轻舔过。 崔六宝抽回手,可手指却仍残留着他的湿热,她又惊又羞。 「你、你……」她咬唇,想瞪他,可他脸上的笑却让她心口发烫。 「我叫南飞瑀。 」他笑着欣赏她羞赧的模样。 「我知道。」崔六宝垂眸低低道:「你是金陵的皇帝。」她会知道他的身分,南飞瑀并不讶异,毕竟她出现在皇家的猎场,只是他想起两人初见的那一晚,眸光不禁微闪。「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嗯!」崔六宝点头,抬头看他,一点也不隐瞒。「你身上有着龙气,这是居于上位者才能有的。」 「龙气……」南飞瑀盯着她,神思难解。「你到底是谁?」她身上的异能,还有那与常人不同的气质,这丫头身上的谜很多。 崔六宝立即垂眸,揪着手指头,逃避他的问话。 不是她不说,她只是怕南飞瑀要是知道了,会派人通知北魏,那她一定会被抓回去。 她才不要!她好不容易逃出来,才不要回去。 见她不答,南飞瑀也不勉强。「我们小时候见过吗?」他问出一直藏在心头的疑问。 崔六宝立即用力点头,兴奋地朝他露出笑容,杏眸笑成弯月,「你还记得呀!」看着她的笑,南飞瑀心头竟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终于又对他笑了。 或者该说,她这个单纯的性情实在不懂得记恨,几句话,就让她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看得出来她被保护得很好,才会养出这么天真烂漫的个性。 「嗯,我记得。」黑眸更温柔,他一直记得她,永远不会忘,想到自己之前怎么对她,心头不禁涌上歉疚。 他握住她的右手,指尖滑过她的手腕,「对不起。」让她受伤。 崔六宝眨了眨眼,笑容更灿烂。「没关系,我原谅你。」她很有大量的。 「不过,不能有下一次哦!」她很怕痛的,想到那种刺骨的痛意,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察觉到她的颤抖,南飞瑀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南飞瑀……」他的动作让她一愣,下意识要推开他,可他却将她抱得好紧。 「南……」 「不会有下一次的。」低柔的轻语打断她的话,想到自己曾让她那么痛,南飞瑀不禁后悔自己当初的残忍。「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他坚定地许下承诺,而且,他也不会再放开她。 不管她是谁,是何身分,既然她出现了,那么,他就要将她留下。 谁也不能将她带走! 第五章 崔六宝不懂,自己为何天还没亮、一大清早的就要在这里? 她打个呵欠,仍然昏昏欲睡,眼睛完全睁不开,沉重的眼皮慢慢垂落,才刚闭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宏量的齐声呼喊将她吓醒,眼瞳瞬间睁大,睡虫立即跑掉,不意外地,对上一双饶富兴味的眼。 此时,正在金殿上,文武百官跪下磕首,而南飞瑀高坐于上,他靠着龙椅,手支着下颚,双眼看向她。 一旁的屏风刚好遮住崔六宝的身影,让下方的百官看不见她,可却无阻南飞瑀的视线。 崔六宝嘟嘴,不高兴地朝他瞪眼。要上早朝的是他,为何她要陪他? 「小姐,喝杯热茶。」伺候的宫女小心地将茶碗端给她,崔六宝用左手接过,至于她的右手……还裹着布条,不能动弹。 南飞瑀说她的伤突然好会让人狐疑,因此这半个月她都住在他的寝宫,哪也不能去。 这她哪受得了,昨天就忍不住朝他抗议,说她不要在待在寝宫了,闷都闷死了! 可是南飞瑀竟然理也不理她,她气急了,干脆也背过身子,不理就不理,她也不要理他了。 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她就被他吵醒。 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半眯的眼。「做什么……」她咕哝,口齿缠绵,眼睛又要缓缓闭上。 「你不是想出去吗?走吧,陪我上早朝。」南飞瑀将她的右手缠好白布,随即叫宫女进来替她梳洗。 「什么?」崔六宝一脸迷惑,还未从渴睡中清醒,她皱了皱眉,茫然地重复。 「早朝?」 「是呀!」南飞瑀噙着笑,换上龙袍。「省得你又跟我生闷气。」什么?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宫女穿好衣服,然后跟着他来到金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过分! 崔六宝从食盒里拿出桂花糕,用力咬一口,就像在咬他的肉,杏眸则恨恨地直瞪着南飞瑀。 却不知她瞪眼的模样像只小松鼠,小嘴还咬着食物,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可爱得紧。 南飞瑀勾起唇角,墨瞳泛着深深笑意,看不腻她这模样,可惜现在是早朝,不然他早逗她了。 下面的文武百官没发现南飞瑀的异样,他们向来看不透这个皇帝,如果他真的正正经经面对他们,他们才觉得可怕。 南飞瑀轻摆手,陈玄立即对群臣喊:「平身。」众臣起身,垂首分列两旁。 南飞瑀的目光仍然没移向他们,愉悦地盯着一边进食、一边对他皱鼻瞪眼的小丫头。 崔六宝则撇着唇,好奇地将头往前探,看到百官齐列,场面严肃,而南飞瑀这个皇帝却一副悠闲样。 感觉就像猫在逗着一群老鼠—— 舔去手上的糕点,崔六宝下了这个评语。 看着小巧的粉舌舔过纤指,墨黑的眼瞳不禁闪过一抹灼热,而小丫头对他的视线却不以为意,开心地拿起下一个糕点。 她天真得不懂男人的欲望,即使和他同床共枕,她也不以为意,甚至每晚还紧抱着他,在他怀里安心沉睡。 他想留下她,而她只当这里是个好玩的地方,等她玩腻了,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南飞瑀淡淡地垂下黑眸,想要崔六宝的欲望比什么都强烈,他想要有人陪他,好不容易她出现了,他怎肯轻易放手? 他绝不会让她离开,可强迫她留下……他看向崔六宝脸上的笑,发现他的目光,她立即对他吐舌,可不一会,又对他笑,笑得杏眸弯弯,眼里是毫不隐藏的信任。 他不想破坏那抹信任,也不想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所以,他得让她心甘情愿留下。 该怎么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呢? 南飞瑀看向众臣,语气是一贯的平稳,「没人有事要禀告吗?」礼部大臣立即上前。「禀奏皇上,关于选妃的事,臣已挑选五名闺女,是否要摆宴,让皇上欣赏她们的相貌才艺?」 选妃?南飞瑀都忘了这件事了。 他正要开口说选妃的事取消,眼角却见崔六宝手上的糕点掉了下去,他不禁将视线移向她。 崔六宝张大嘴,没发现手上的糕点掉了,睁着杏眸,愣愣地看着南飞瑀。 「选妃……」她低喃,南飞瑀要选妃……蛾眉不自觉地轻皱,心头竟掠过一抹不舒服。 她的反应让墨眸微闪,南飞瑀决定收回取消的话,「不用摆宴,直接让她们进宫,朕会好好与她们相处,从中挑选皇后人选。」皇后?听到南飞瑀的话,众臣吃惊。 「皇上,您的意思是……」左相忍不住上前询问。 「一个月后,朕会从这五人里立有德者为后,而朕,只会有一名皇后,不会有任何妃子。」 这话一出,众臣惊愕。 南飞瑀不理会他们的反应,他摆手,「没事就退朝吧!」随即起身走人,经过崔六宝身边时,他顿了下脚步。 「走吧,丫头。」说完,也不等她,迳自往前走。 「啊?」崔六宝愣愣抬头,见他不等她就自己走,她不禁又呆愣。 「小姐?」宫女疑惑地看她。 「哦!」崔六宝立即起身,只是看着前方的背影,不知怎地,她觉得心情不好了。 不是不好,是非常非常不好。 崔六宝不是滋味地躲在角落,杏眸气恼地看着前面的石亭。 石亭里,南飞瑀坐在中间,旁边则围着五名女人,他们有的娇艳,有的温柔,有的清雅……不同的气质,相同的都是让人难以忽视的美丽。 瞧!南飞瑀多乐不思蜀,清俊的脸庞噙着迷人淡笑,一袭绣着龙纹的月白衣袍,头戴玉冠,衬出他尊贵不凡的气质,他专心地注视右边的青裳女子,那女子不知说了什么,让他低笑,而他一笑,旁边的女子皆羞红了脸,着迷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看的! 他也只不过笑得好看一点而已,有必要这样一直盯着他吗? 崔六宝咬唇,恶狠狠地瞪着南飞瑀。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就只顾对她们笑,都不理她。 她嘟着嘴,愈看愈不高兴,愈看愈闷。 自从这几名女人进宫后,南飞瑀就都不理她了,每天只顾着她们,连她找他,他都爱理不理的。 而且他还让她搬出他的寝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他们不能同睡一张床。 为什么不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是什么?他们之前不是都睡在一起吗? 而且,在北魏,女人跟男人一起睡很正常啊! 可他却摆出一堆礼法,说什么他们没有婚嫁,这样与礼不合,对她的闺誉也不好。 什么闺誉呀!崔六宝根本听不懂,她只觉得这些统统都是藉口,他根本就是想跟这些女人在一起,才会找出一堆理由想甩掉她。 就像姊姊一样,每当姊姊想跟男宠亲热时,就叫她去做别的事,别去吵她,她也很乖,不吵就不吵,她自己去找乐子。 可是南飞瑀叫她乖乖待在房里,不然就去别的地方玩,别打扰他,她就不高兴了。 他前脚一走,她就偷偷跟在后面,躲在御花园一角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