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沈鸢还未见过这样的秘境，灵鸟纷飞、走兽遍地，刚进来时还险被飞过的红羽鸟儿撞个正着。依他聪慧的心思，认出有几只是宫内长老骑惯了的妖禽，便知这里是浮云仙宫专用的灵兽培育之地，和以前所赐的飞行灵宝是断然不能相提并论的。

    “昔日是仙宫疏忽，造成赤溟之乱，如今你那青翅风鸟已有些不够看，待到日后容易遭人轻慢。你便在此秘境选定新灵兽侍奉左右罢。”太上长老招来看管秘境的境灵，细心嘱托一二，回首看到沈鸢眉宇间的疑虑，不禁温和笑道：

    “你是历代圣子中天资最卓越的，虽然很得仙宫器重，但也该少些思虑。‘道明境’是要你明悟道途，只醉心修行注定踏步不前。外界的事暂且放下，近日宫内的事务会替你推了的。”

    他哪明白沈鸢想的是另一件事。在听到“赤溟”二字时，沈鸢竟惊讶万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相关的印象。再结合赤溟对他总有些古怪的态度，沈鸢已有了答案——他这是被改了记忆。

    无论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他面上却不显，小心珍藏的玉哨在此时已是无比烫手。

    太上长老走前似是想起一事，说道：“听闻龙祖的直系弟子与你走得近，若你真喜欢太阴灵宗的那位小友，五仙合试之后仙宫可为你提亲。”

    “不必，我心向道，从此再不为他人动摇。”沈鸢只觉浑身冷极，废了好些力气才不使自己当场失态。直到太上长老离开，他终于显露了眼中阴郁。

    赤溟，你又骗我。在这方余他一人的天地，他握紧手中玉哨，几次传念无果后，狠狠将其捏为齑粉。

    赤溟刚到辰明界，脚底还未踩着地，一道流光就擦过脸颊，飞速遁向前方，后面还有喊打喊杀的动静。

    他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他与怀灵正面面相觑，追赶过来的人群就边喊“别放走它”边追逐流光而去。

    “这是在做什么？”怀灵瞪大眼睛，视线黏在他们身上。他们遇到的何止那一批修士，所处位置还飞着其他流光，有的不慎落入修士之手，但大部分仍在逃窜。

    结果转头时身边的赤溟都飞远了，抛下传音说：“追刚才那个东西，那是辰明界的界域精华！”

    “可是我不善速度啊……”怀灵傻愣愣地在原地，片刻后反应过来赤溟是真丢下他跑了，小脸顿时一垮，愤愤地捏拳在地上跺了跺，朝赤溟离开的方向赶去。

    赤溟猜他们是误入辰明界修士争夺灵宝的场合，却歪打正着碰到界域精华。

    他的修为算是全场最高，蛟龙真身的速度也不慢，几个呼吸间就追上厮杀的人群，先下手为强将那几人打到别处，伸手就够界域精华。

    谁知辰明界的界域精华狡猾至极，刚触及它，就在赤溟的手心拐了个弯，窜进别处的女修怀里。

    那女修当即变了脸色，失声尖叫道：“这诅咒……”她还未说完，姣美的身躯就化为血水，陨落当场。

    赤溟当即心有余悸地看向掌心，幸而没直接抓到手里，否则以他神尊境的修为可能也得吃大亏。

    不过这辰明界的界域精华诡谲得很，似是与他先前抢夺的界域精华有所不同。论熟知程度，自然是辰明界的土着最了解它的情况，还是在争夺之前掌握最妙。

    于是赤溟尽量收敛满脸的煞气，寻了路过的修士问道：“你可知刚才的流光是何物，竟厉害至此，使修士化为血水？”

    那人努力地拉扯被赤溟拽住的衣袖，半晌纹丝不动后才说：“是魔器，凡触碰者皆受不同效果的诅咒，但若能扛过去，它便会顺人心意变作最需要的物什。”

    难怪众修士冒死也要碰一碰这机缘了，指不定运气好了能得到功法之类。此界的界域精华想来以往都好好地在它的地方待着，被神主劫数影响，冥冥中受指引逃窜到这处灵地。

    想必辰明界的宿命之子也在这里了，其他人碰不得的界域精华怕是专门等着他呢。

    赤溟考虑了灭杀所有修士的后果，总觉得这样不够保险。万一他杀得正痛快，宿命之子借机夺了界域精华溜走，岂不是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可他若是直接抢夺界域精华，遭了致命的诅咒就更麻烦了。他们神尊不过是比九界人境界高，并不是完全能抵御下界的手段。一旦他在辰明界的界域精华上栽个大跟头，指不定仙天的同僚怎么笑话呢。

    不如一路跟踪界域精华，等宿命之子拿到手后坐收渔翁之利。

    赤溟心里算计得清楚，放走问话的修士，耐心等待怀灵跟过来。原本利用这单纯的小妖也不成问题，但照罗浮神主之前晦涩不明的态度，怀灵的作用应当不是在此刻发挥的。

    他怕怀灵误事，特地嘱咐他说：“你追赶界域精华时莫碰它，会遭诅咒。只需要盯紧抢夺它的人，若有谁拿到界域精华还没有毙命，就绑了他与我会合。”

    “好，都听你的！”怀灵乖巧地应道。他秀气可爱的面容做这般表情，也只能哄赤溟高兴。其他碰到怀灵的修士纷纷避让三分，远离这尊恶神。天知道他们刚才目睹了怎样的场面，凡挡了怀灵路的人全被他的天赋神通碾为肉泥。

    他虽不是吃血食的妖兽，相貌也无害，但修为是实打实的仙劫境，视人族为草芥，杀起来毫不含糊。

    他们是一伙的，着实令旁人忌惮。

    赤溟与他约好，分两头行事，特意放低速度待在界域精华附近。

    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二人潜伏许久，周遭忽然响起撼天动地的动静，惊动了界域精华，竟直直朝赤溟的面门撞过来。

    他吃了一惊，尚来不及思索震动的缘由，正要抬手抵挡，这方天地骤然裂开巨大的缝隙，不见根源的水柱倾倒而下，顷刻间就吞没了大片土地。

    “怎么可能，这是……天地劫？”赤溟狠狠吸了口气，一时分了神，叫界域精华钻进他的体内。

    赤溟跪倒在地上，半是因为体内蔓延的剧痛，半是极端强烈的恐惧。

    他渡过仙劫境，见识过比神劫弱化无数倍的三道劫数，可从未见过恐怖至此的天地劫，即便是体内的界域精华也在颤栗。

    一只手搭在赤溟肩头，筠笛神尊面色凝重道：“你错过五仙合试了，我来接你走。辰明界保不住了，其他界域同样面临危险。”

    “为何突然如此？我们去哪？”赤溟神情阴沉。

    筠笛神尊平白落下两滴泪，更叫他惊慌，刚要追问便听筠笛说：“紫霄神主应劫失败，已经陨落，我们回仙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