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不堪回首
暴雨依旧在下着，好像永远都下不完似的，噼里啪啦的雨声响在残破的雨棚、混乱的建筑物上，苏小云本就烦乱的思绪，让这雨落得更无条理。 她的焦躁几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看着前方的残垣断壁，和横七竖八的木板，竟一鼓作气地上前去。 她仔细看了看杂乱插在土里的木板，有些发灰了，上面都没有字，应该不是死尸的墓牌，且这里也没有鼓起来的坟包。 如此想着，苏小云心里稍稍地安稳了一些。此处不是坟包就好，多鬼怪的雨夜再加上个坟包群，定是会惹得人不安生。 苏小云在木板穿梭了一阵儿，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心里正犹豫着是否要往前方继续巡视时。 突然，眼角的余光瞟见一个闪现的黑影。 苏小云猛的一惊，连忙看向黑影出现的地方。那是一个拐角，黑影从拐角处跑出后没有消失、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立即就往另一侧跑去了。 眼前的雨水厚重得厉害，雨水熏得人眼看不清楚。苏小云急急地抹了一把脸，失去遮蔽，她才隐约看清前方人影的模样。 那人的身形很是高大，她却并能看清来人的脸面，但看到了那人腰间似乎紧紧地挎着一把刀剑，想来应该就是阮影了。 苏小云心下一喜，心里一直叫嚣着的不安感觉立即就消失了，所幸阮影现在还是安全的。 他急匆匆地跑进了更远的雨雾之中，就像是追赶着什么东西，速度很快，身形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了。 苏小云迟疑了一下，就跟着跑了上去，边跑边叫唤着阮影的名字。他依旧没有反应，似乎是被人掩去了耳目、牵引着往前跑。 她的心里一阵惊异，生怕阮影中套了，便在雨中声嘶力竭般地大喊道：“阮影！那是陷阱，别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苏小云的叫喊声发挥了作用，阮影在跑了一会儿之后，竟忽然地停下不动了。 苏小云死赶慢赶地追上去，喉间已经满满地都是铁锈味，她在靠近了阮影时，才慢慢停下脚步，粗喘了好一会儿就上前去。 “阮影？”苏小云试探着叫唤了一声，发现眼前的人的确是阮影。 只不过他已六神无主、僵硬地愣在原地，后背和手脚似乎都挺得直直的，墨色发丝服帖地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高挺得鼻梁流进了玄铁面罩里。 他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缩着，微微颤动，似是处在一种惊讶的情绪之中。 苏小云又惊又奇，连叫了几声，揪着阮影胸膛前的衣服晃了晃，又拿着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阮影的视线闯入了这么一个异物，他才在震惊之中慢慢地回过神来。 似是黑潭一般的瞳孔缓缓地转动着，视线微微向下移了移，看向了苏小云，才后知后觉身前的人是谁。 阮影很明显地震了一下，目中无神地盯着她，隔着面罩缓缓地传来一道发闷的声音，“主人。” 话音未落，他又看向前方，眼神明显有了些复杂，声线变得有些颤抖了，“那里……” 苏小云随着阮影的指引看向了自己的身后，透过一层迷茫又层层叠叠的雨雾，好像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建筑物。 奇形怪状，绵延成一片，在漆黑的雨夜里并不能看清是什么样的建筑。 适时的冷风将白茫茫的雨雾气吹散了一些，才令她堪堪地看到那些建筑物的真面目。 眼前的就像是一条乌森城的长街，但是都很破败，似乎被荒废了许久，好些只剩下断壁残垣，冒着森森然的鬼气。 苏小云的目光到处巡视着，在看到一处时，她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一些。 一道惊雷在漆黑的夜空中倏地响起，天空骤亮，巨大明亮的光线也令他们短暂地看清了整个建筑的全貌。 居中的是一座三层楼，外墙黑糊糊的，却明显比周遭的任何建筑都还要豪华。屋檐四角都有燕子雕塑，高挺的鸟喙叼着一个铜铃，只是铜铃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在那一瞬间，苏小云几乎扫清了整座楼的模样，目光最后落在了楼门处似是被火熏黑的牌匾上。 “怡红院？”苏小云念着牌匾上的名字，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座青楼。 这算是很古老的青楼名字了，现在的青楼名都十分矫揉造作，很懂得迎合世人风雅了。 所以应是一间有了些年月的青楼，不知为何竟被火烧了。 苏小云这般想着，起初还未发觉，在细细思虑一番，又看了看阮影颇为怪异的模样，她便隐约明白了。 阮影也看清了牌匾，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不自然，原本僵硬的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慌乱地抓着苏小云的手，好似溺水者在临死关头却侥幸地抓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苏小云心疼极了，连忙凑近拥着阮影，隔着一个距离，她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很快。 她的心也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安慰阮影，只能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 阮影得到了抚慰，心里的恐惧和惊异这才减少了一些。 苏小云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他的胸腔在隐隐地震动着，一道声音也传进她的耳里，“我在幼时曾经来过此处。” “当时。”阮影停顿了一瞬，声音又变得有些哽咽了，“我娘……就在这里。” 苏小云听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知道阮影的娘是青楼妓女，不知道跟哪个恩客怀了一个孩子。他娘偏偏因身体原因不得随意打胎，只能留下了这么一个小生命。 他娘被迫生下孩子，却依旧不待见阮影，对他不管不顾。他娘却是继续在青楼里花枝招展着魅惑、勾引男人，还以“生过孩子”的怪异借口吸引好奇的恩客，企图多获得一点打赏的金银珠宝。 原本就憎恶青楼妓女的乌森城百姓，对待妓女之子更是含有偏见。他们按照不成文的规定，用锋利刀具在幼年阮影的脸上刮了个交叉的十字。 用这个屈辱的伤来证明，阮影就是个妓女所生的贱种、没人要的野孩子！ 想来，这里也因是乌森城百姓受不了青楼女子的腐败、淫乱作风，一把火烧掉了怡红院。 也不知是不是火势随着风往旁处蔓延，竟惹得周遭的一片房屋，乃至一整条长街都没能在大火之中幸免。 大抵是怡红院的构造和建造材料要比普通楼房好一些，竟没有周遭房屋损伤严重，依旧完整地屹立在此处。 苏小云的心里落寞了一些，鼻间都有了些酸，眼眶干涩，眼泪早就混进了滴滴答答的雨水里。 “别想了……”苏小云拍着阮影的后背，努力装作情绪平稳的模样，轻声抚慰着他，“我们离开这里吧。” 苏小云半推半就着样把阮影往来时的路走去，高大的阮影却是没有被她移动个分毫。 她有些惊讶，阮影却是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气，才低声道：“那个黑影刚才来了此处……就是进了怡红院里。” 阮影微微扯开了怀里的苏小云，漆黑又深沉的目光落进了她的眼里，“他就在里面。” 苏小云一怔，隐约明白阮影如果不进去怡红院走一遭，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大抵是为了与不堪回首的过去，作个告别。 苏小云认真地颔了一下首，下意识地紧紧牵住了阮影的手，坚定地说道：“好！不过我们要小心些，拥有锁魂石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个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