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冤家宜解不宜结
君吟醒来时没有摸到身边的人，打了个呵欠起身洗漱，却仍未在空荡的浴室和客厅看见步还，满腹疑惑地推开君子霄卧室的房门。 “唔……”君子霄被轻微的声响弄醒，一睁眼对上父亲难以置信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步还浑身赤裸和自己躺在一个被窝里，顿时困意全无，“爸……” 步还早就醒了，只是赖在床上闭目养神，此刻也悠悠睁开眼：“早上好。” 君吟沉着脸，虽然内心充满了愤怒和难以言说的醋意，但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步还，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爸，不是这样的……他、他走错房间了……”君子霄慌忙解释，他至少还穿着睡衣，这番话也许有几分可信度。 “吟哥，其实……”步还揽着君子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和子霄已经做过了，他比你紧多了。” 听到这样的话君吟气得两眼发黑，君子霄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但是面对满脸怒色的父亲和笑脸盈盈的步还，他嗫嚅了一阵，头都不敢抬起来：“爸，对不起……” “滚……”他信任的爱人染指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君吟简直越想越愤怒，跨步上前却是先打了君子霄一巴掌，对上步还的笑眼，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握紧了拳头低声说，“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君子霄有些发愣，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这一巴掌疼得钻心。 步还优雅地起身，走进君吟的卧房，没多久便收拾好了箱子，他的东西很少，大部分君吟买给他的银表什么的也懒得带走，拖着行李箱走之前还给了君子霄一个飞吻：“拜拜～” 君子霄见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缩在床上像一只鸵鸟，他心里很舍不得步还走，父亲肯定也舍不得，可是他们这样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了。 逐渐没了声音，君吟无力地瘫坐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瞥见阳台上那些健身器材，只觉得心里怅然若失，突然想到昨夜那陌生的感觉……君吟慌乱地跑进君子霄的房间。 “是你……昨天晚上是你……子霄？”君吟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强装的镇静在这一刻尽数瓦解，忍不住湿了眼眶，“对不起……子霄……爸是个混账……” 是他把步还带到家里来，子霄肯定也是被步还逼迫的，他却毫不知情，还沉浸在那无耻的肉欲中，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口交……君吟忍不住摸了摸君子霄的脸，他刚才打的巴掌印还在。 “对不起……子霄……” 面对父亲不停地道歉，君子霄缓过神来，却是更加内疚自责：“爸，你不要说了……是我、我不知检点……” 一开始是被步还逼迫，可后来乐在其中的不也是他么，在车上勾引步还的还是他，君子霄痛恨自己的软弱，才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 专属客服巧儿发来消息说君吟提前解除了合同，但拒绝赔付三十万的违约金，她便来问问步还的意思，毕竟双方协议提前解除的情况也是有的。 步还表示完全OK，以他的恶行，君吟没报警都算他运气好了，不过他拿捏着呢，君临企业要是爆出父子共侍一夫的丑闻，君吟父子俩以后也没脸见人了，所以这事肯定会不了了之吧。 这个才是对君子霄偷偷和伊登联合的惩罚，之前那不过是做爱的情趣罢了。 君吟完全是无辜受害，步还说“你儿子比你紧”也只不过是为了激怒他，到最后竟然也没舍得揍他，步还早都准备在这俊脸上挨一巴掌了。 嘛，算了，回去搞装修咯。 步还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回到S市的别墅，以后这里又是他的家了。 他特地别墅的后院搭了个帐篷，每天就看着工人拆房，累了就把帐篷一拉睡在里面。 有钱就是任性，本来这栋别墅是已经装好了的，他要全部拆了重建，于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别墅全部拆掉，只剩下一片平地，然后再运新的砖瓦来盖房。 步还住了几个月的帐篷，乐此不疲，出门买了些食材回来煮火锅，掀开帐篷的门帘，竟然有一位不速之客。 “你要在这里一直住到别墅完工？”伊登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小床上，湛蓝色的眼睛盯着步还看。 “大概吧。”步还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过腻这样的日子，架好火锅之后放下底料，“你是来履行赌约的，还是来看看我家地下室的？” “赌约我自然不会赖账。”不满他三句不离自己的耻辱之战，伊登瞥了他一眼，“既然你都笑到最后了，让我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不过分吧？” 步还眨眨眼，当即把裤子扒开耍起了流氓：“你怎么大白天就要看我下面的东西？” 伊登一愣神，发觉自己又被调戏了，顿时嫌弃地瞥开眼神：“你有暴露癖吗？” “没有，就是想跟你比比谁的大一点。”俄罗斯人可是战斗民族，而且像伊登这种削瘦身材，胯下应该很有料。 “这是什么？”伊登内心承认自己略逊一筹，嘴上扯开了话题，指着那红油漂浮起来的火锅。 “还有伊登小王子没吃过的东西？”步还揶揄地说了句，他这里只有自己的一副碗筷，于是夹起一块煮熟的牛肉喂到他嘴边。 伊登犹豫了片刻，张开蜜色的薄唇吃了进去，感觉不错：“还有筷子吗？” “没有，想吃叫老公喂你。”步还夹起一捆青菜放进火锅，挑着眉说。 “……那不吃了。”伊登抿了抿唇，相当坦诚自己的不愿。 “那老公喂你。”步还喂他一块肉丸，贴心地提醒，“小心烫。” 步还知道伊登为什么突然乖得像一只兔子。 步还偶尔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情。 整个别墅在一片大火中烧成了焦土，十岁的男孩周末在同学家过夜，回来时家中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无法扑灭。虽然逃过一劫，从此孤身一人。在同学眼里男孩的爸爸是有名的富豪，可是他没能给唯一的儿子留下多少财产。男孩被送往孤儿院，转到了学费更便宜的公立学校，拿着已故母亲给他留的一个存折，勉勉强强上完了高中，考上了名牌大学，学校也愿意提供奖学金减轻他的负担。 人们只知富豪是因为赌博成性，输光了家财，绝望之下自杀而死。 事实也没有多大差别，他输光了所有的房产，连给儿子存的钱都拿了一半去赌，可越赌越输，像一只落入了陷阱的老虎，几个早就串通好的“朋友”一起做局，让他血本无归。他跪在地上拿出自己一生的积蓄，向那些贪婪的豺狼虎豹求饶，可他们说不够，这不够还。曾经的富豪，如今只是一个欠债累累的赌徒，最终在别墅的沙发上喝了安眠药结束生命。 死因是安眠药，而不是火灾。别墅起火发生在男人服药自杀的两小时后，是为了毁尸灭迹。 一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他在伊甸园那中央的赌桌，第一眼就认出了伊登。 那群道貌岸然的赌客，连他的母亲都没有放过，怎么会放过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当时就想抓住年幼的步还想把他也丢到别墅里一起烧死。步还撒腿就跑，一股劲冲出了别墅，在旁边的灌木掩护下狂奔，一个保镖朝他的背开了一枪，结果因为距离太远打中了腿，虽然怕留下弹孔，用的是橡胶弹，但也直接把那瘦弱的腿打折了。 “他腿都瘸了，跑不了多远的。” “别急，让他在地上爬一阵，我们再去抓……” 步还趴在地上，不知为何心里十分冷静，他匍匐着爬到别墅后方的灌木之中。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问：“人都死了？” “是的，还有一个十岁的臭小子逃了，应该在附近，很快就能抓到的。” 步还就在他们不远处的灌木里，不敢发出声音，那个男人手里的枪一看就是真家伙，还装了消音器，打出来的肯定不是橡胶弹。 “Что ты делаешь?（你在干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紧接着便蹲了下来，是一个长相精致的外国小男孩，他银色的头发很长，一蹲下来垂落在步还的背上，湛蓝色的眼睛眨了眨。 “嘘——”步还听不懂他说什么，赶紧把他的头按下来一起趴在灌木里。 伊登好奇地看着他，自己精致的衣服都被弄脏了，但是这个人好好玩，他在扮演战地的士兵吗？伊登想起自己全套的士兵玩具。 “还没找到？”那中年男人皱了皱眉，“算了，十岁小孩而已，步家也没什么背景，不过是个富商，不用管了。” 别墅起火有一段时间了，即使这个地方比较偏，消防车应该也快要到了，他们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 眼看他们就要往这边走了，步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伊登晃着脑袋，他想起看的谍战片里面的剧情，于是把步还推到更深的灌木里面，自己站起了身：“дядя！（叔叔）” 那中年男人顿时吓了一跳，他的俄语并不是很好，似乎只是保镖一类的角色：“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在车里等吗！” “扯里？”伊登重复了他的话，显然没有听懂。 “走吧走吧，我们回去了。Go home！”中年男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扯了毕生所学的英文拉着伊登走了，因为伊登身上也弄脏了，他可要挨骂了，一路上护着小祖宗离开，便没有注意到旁边灌木里还缩着个人。 长相乖巧的银发男孩偷偷回头，对着步还轻轻一笑，之后就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消失无踪。 杀害步还父亲的人跟伊登的家族势力相关，即使不是主谋，也算是个背后推手。但偏偏救了步还的人是伊登。 他在一年前就已经在赌场设计报复了当年所有谋害他父亲的人，那些人要么输得底都不剩，要么借高利贷家破人亡。 只有伊登背后的势力他无法撼动，即使当初纠集了许多伊甸园的仇家去海上赌场，结果还是被那些人反水，输给了伊登。 时间过太久了，伊登没有认出他是当年自己救下的人，也是因为他十岁的时候就只是个富贵少爷，后来他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去了俄罗斯当兵，自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了。 但后来他知道步还是这家别墅主人的儿子之后，伊登就想起来了。 是自己的父亲害死了步还的家人。 那个男人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连娶自己的母亲也只是为了得到俄罗斯边境赌场的股份，伊登垂着眼，他对父亲没有感情，继承家业也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而当年无意救下的男孩，如今是这样的光芒四射，已然让他挪不开眼了。 他想要摆脱自己父亲的控制，想要把权力都切实地捏在手里，而不是做一个家族企业的提线木偶。而步还家地下室的秘密，足以扭转这一切。 步还不知道伊登对他父亲作恶多端的行迹是否知情，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即使是无意，伊登也救过自己的命，所以并不怪他。 最重要的是无论步还输了多少，他总能赢回来，这是一种无懈可击的自信。 伊登也不打算装傻，自己父亲谋害别人全家的时候他才十岁，后来知道这事也什么都做不了，他想起来步还就是那个男孩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你为什么叫步还，那你爸爸叫什么？” “步差钱。”步还一脸严肃地说。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伊登觉得他就没个正经。 “是真的啊。”步还笑了，父亲是白手起家，穷困潦倒的爷爷给他取名叫不差钱，就是寄托了这种俗气又接地气的愿望，后来父亲有一阵经济困难，借了不少账，想给自己取名叫步欠钱，还好母亲觉得不好听拒绝了，想来想去，觉得步还挺好，不欠钱当然就不用还钱，而且寓意不用还人情。 父母本来都是普通人，发达了之后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攀人情，他们一开始还鼎力相助，后来越来越离谱，什么自家儿子买房找他们家赞助，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跑来说他抱过小时候的步差钱，惹得两人烦不胜烦，后来便直接拒之门外了。 “挺有意思的，对吧。”步还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