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者（13）
“——我并没有那么脆弱。”希利尔抬手揉了揉耳朵，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有效地制止从回来起就一直喋喋不休的恶魔，“不要这么生气，切斯特。” 极度愤怒的恶魔非常强硬地把人类锁在自己怀里，躺在床上就像是把猎物关进自己窝里的野兽，看那样子似乎是恨不得骂上一天，但这场景又意外地有点温馨。而比起他，另一位当事恶魔厄林则是还要更惨，现在大概还躺在床上养伤，虽然这看起来完全是迁怒。 “我有龙鳞制作的魔法护甲，有召唤亡灵的死亡之石，也有治愈效果首屈一指的生命树树叶，还有很多其他道具，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就算这些全都用完了，艾纳他们还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如果感知到他这边情况不妙，也会第一时间想办法赶过来。 “你他妈对自己的斤两到底有没有数啊？！”然而切斯特丝毫没有感到愤怒的情绪有所消退，眼睛里简直像是要喷出火来，“就你这个身板，不小心被摸一下命就没了！” 等到结束之后再回头看过去，人类的那点小心思简直一清二楚，从一开始的建议到后来的主动提议留在原地，完全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在证明自己一开始的说法是应该被采纳的，长久地留下敌人的命并不是明智的决定，那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料的损失。 需要为了这种可笑的事情把命赔进去吗？！这个人类到底知不知道，他人被自己养在身边，这条命就算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像个笑话一样被一群没什么智力的垃圾啃咬殆尽！ “我也是在努力实现你的心愿啊。”希利尔好脾气地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切斯特的脸颊，像是在给浑身炸开毛的猫科动物顺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害怕什么吗？” “你他妈的——” 切斯特骂到一半，又不知怎么的止住了声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色泽神秘的眼瞳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类。 “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幸意外身亡也没关系，毕竟死亡还不够可怕，况且活着要比死可怕得多。”希利尔揉了揉切斯特表情阴沉的脸，把那难看可怖的表情揉成了有点滑稽的模样，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如同吟游诗人那样将动听的语句娓娓道来，“你向来很聪明，猜到我到底害怕什么了吗？” 对情绪的敏锐感知原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切斯特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人类在努力地活下去，但如果不幸死去也没关系，他不怕死，也不怕活着，但是同时又既害怕死也害怕活着——他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完成的事情，活着却做不到，或者死去后无法再继续去做，这比什么都要让他害怕。 如果死亡能够换取目的达成，那么这个人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结束生命。 “怎么摆出一副这么吓人的表情？”希利尔笑盈盈地问，“在害怕我会真的死掉吗？” 害怕是什么样的感觉？向来都只有切斯特让别人害怕的份，而他自己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像是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希利尔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好像时间被突然暂停，头脑中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发抖、失去温度、连心脏都像是不会跳动了，在结束之后也许又会觉得欣喜，心跳加速，庆幸一切还安然无恙，害怕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希利尔凑上前亲了亲切斯特：“所以你为我感到害怕了吗，切斯特？” 他为面前的人类感到害怕了。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切斯特只要闭上眼睛，就仿佛还能看到自己找到希利尔时的那一幕。 原本干净无暇的水晶球上沾满了血液，长发披肩的人类坐在里面，面色平和，毫无怜悯之意地控制水晶球发出攻击杀死大片的恶魔，既不手软也不畏缩。 美丽、脆弱、狡猾、残忍、疯狂，像是从尸山血海之中开出来的洁白花朵，天生就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又让人忍不住担忧它会被轻易地践踏毁坏。 看着那双满含期待的蔚蓝眼眸，切斯特语气不佳地道：“是啊，怎么，你很得意？” 其实有点可惜，希利尔很久没有看到过那样纯粹的自由了，他很喜欢，然而从开始为可能的失去感到害怕的那一刻，身边的恶魔就不再拥有那样的自由了。 “嗯，这是奖励。” 说完，希利尔准确地亲吻上去，这一次并不是简单的蜻蜓点水，而是缠绵热烈地彼此纠缠，通过这样简单又激烈的方式来交换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他们两个都能听见从舌尖交缠处细微声响。 明明这个绵长的吻都已经结束了，他们两个却还是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唇瓣相贴的姿态，而希利尔就这样磨蹭着对方的嘴唇，讲话时几乎把每一个字都直接送到了切斯特的头脑中：“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彻底爱上我呢？” 大概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这么奇怪的人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养出这样的家伙啊？到底经历过什么，看见过什么，做过些什么，渴望些什么，又跟多少个家伙像这样诉说过爱意…… “早着呢，说那些之前，你是不是该先说一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切斯特哼了一声，低头把脑袋埋进希利尔的颈窝间，呼吸着属于人类的味道，忍不住牙痒地咬了一口那柔软的皮肉，“什么愿望这么牛逼，一条金龙还不够用，还要来拉我下水？” “是很坏很自私的愿望，要等你爱上我才能告诉你。” 眼看着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的恶魔打算翻身压到自己身上，希利尔及时地制止道：“我才刚刚死里逃生，还惊魂未定，需要休息。” 并不严厉的语调，但就是有种奇怪的魔力，让切斯特真的不甘不愿地把做爱的打算给按了回去。 但暂时打消了念头不代表他很好糊弄：“你他妈明明就没害怕。”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行不行。 “好了，别闹，陪我睡一会儿。”把来自切斯特的质疑全然当做没听见，希利尔放松地闭上眼睛，轻声道，“虽然只负责控制，但要应付那么多恶魔还是挺累的，等我睡醒再陪你玩。” 简直像是哄小猫小狗一样敷衍。 切斯特瞪着自顾自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的希利尔，感觉该说点什么，但又没什么可说的。 说起来，一点魔法和武技都不会的人类能活多久来着？好像连一百年都不到？眼前这一个后背上又有一个咒纹，寿命只会更短吧？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