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腹心之患
得知这个好消息后,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红润了几分。 “给阁老看座。” 很快,两名小太监抬着一只锦凳走了过来,放在了杨嗣昌身旁。 杨嗣昌叩谢君恩,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挨着锦凳,屁股都不敢彻底坐实,看着还不如跪着轻松。 崇祯皇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有阁老居中调度,有洪承畴、孙传庭在陕西,朕自然是放心的,如今能彻底奠定陕西大局,阁老功不可没。” 杨嗣昌连忙起身跪下道:“一切仰仗陛下天威,方有平乱之功成,微臣实不敢欺瞒陛下。” 崇祯点了点头,继续道:“眼下诸贼之中,张、罗已经就抚,若能彻底消灭李自成,其余流寇当不足为虑........你以为,张献忠、罗汝才等辈可堪就抚?” 杨嗣昌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真实用意,他沉声道:“流寇起于万历、天启年间,不幸边地亢旱四载,颗粒无收,京、民二运转输不继,援辽兵丁陆续逃回,不敢归伍饥军饥民强半从贼饥馑荐臻,胁从弥众。星星之火,至今二十年载......昔日家父以为小民实属迫于无奈方才从贼,可胜悯恻,仍晓谕愚民,即已被胁从,误入贼党,若肯归正,即为良民。”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道:“只可惜贼人终究是贼人,朝廷抚恤之道却成为贼子欺人之道,前面刚刚招抚的贼人,后面又开始占据要村,纵其党众,剽掠四乡,谓之打粮,以致于直到今日,尚不能解。” “启禀皇上,臣绝非反对家父之政,实乃天下格局大变,如今张、罗二贼仍怀异志,绝非安分守己之辈,他们迟早会再反的。” 崇祯听了有些不愉,他反问道:“既然这些贼子迟早要反,何必招抚?” 杨嗣昌笑道:“当下招抚实乃一时之策,只为暂时稳定流寇,不使其同时作乱,而我大明则乘机整顿军伍,训练将士,方能有今日之一战功成。等到李自成所部尽数歼灭之后,便可调集更多兵力与洪承畴、孙传庭调遣,届时便可执张、罗二贼入京面圣。” 崇祯听到这里,脸色更加红润了些许,笑道:“看茶。” 很快,便有宫女上前,给杨嗣昌沏好了上等的贡茶。 从看座到沏茶,无一不体现出崇祯的小心思,而杨嗣昌也是心知肚明,态度越发恭敬。 等话说到这个份上,崇祯皇帝才表现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将茶杯放在桌上,从御案上翻出一本奏折,信手交给了一旁侍立的小太监,而小太监紧接着便走过来将奏折呈递给了杨嗣昌。 杨嗣昌不明所以地接过折子,而当他看到封面上的一行字样时,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这是宣大总督卢象升上的奏章,向来对杨嗣昌先内后外的策略十分不满,也是坚决要同鞑虏打下去的大臣,而这无疑与皇帝和和杨嗣昌的想法都不符合。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皇帝和兵部尚书都决定了的事情,一个宣大总督能有什么办法阻挠呢? 其实还真有,因为在宣大总督卢象升的背后,还有清流一党的支持,他们反对大明朝同建虏可能达成的任何议和,因为他们不允许任何有辱国体的事情发生。 议和,在这些人看来,简直就是在卖国。 因此,哪怕皇帝心中这么想,可是他却不敢说,只能寄希望杨嗣昌等人能够提出建议,再顺水推舟实行下去,那么议和的目的,就变得十分关键。 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敌人要对付,那就是流寇。 杨嗣昌从这番君臣对话当中,已经彻底明白了皇帝心思,于是他便直接跪倒在地,沉声道:“臣以为,卢象升所言,实为误国之言。当下腹心之患,远胜于纤芥之疾。” 腹心之患,流寇。 纤芥之疾,建虏。 崇祯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道:“自朕践祚以来,东虏已经四次入塞,尤其是崇祯九年入塞之举,更是导致昌平失守,震惊陵寝,朕不知有何面目去面见历代列祖列宗......如今方过两年,虏骑又长驱而入,朕以为,卢象升所言不无道理。” 杨嗣昌痛哭流涕道:“微臣身为朝廷兵部,不能抵御东虏,实在是愧对陛下厚恩,着实罪该万死。可是臣依然以为,若想抵御东虏,首要当安定内乱,如流寇不灭,我大明的江山终无宁日啊!” 倘若这番话放在崇祯刚刚即位之时,他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可是都当了整整十一年的皇帝,他岂能不知大明朝已经到了何等危急的时刻? 东虏和流寇,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只能稳住一方集中精力对付另一方。 可问题是,从萨尔浒之战至今,大明朝对东虏并没有取得多少像样的胜果,几十年的时间也不知砸下去多少银子,成效依然甚微,反倒是在对付流寇这件事上,大明君臣难得达成了一致。 皇帝微微点头,他在心里同样赞同杨嗣昌的看法,只是话到嘴边也就收回去了几分,“总之,事情交给你,朕是放心的。不过剿匪要大张旗鼓,这和谈还是要低调一些.....朕不希望朝野上下为这件事争执不休。” 杨嗣昌连忙跪倒在地,“臣领旨。 ....... 深夜,从昌平方向驰来一队骑兵,大约只有一百多人上下,人人胯下骑着骏马,只可惜由于长途跋涉不惜马力,这些骏马一个个都口吐白沫,显然其中一大半都活不成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宁锦的黑夜中,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响起,却是惊起路旁的寒鸦纷纷飞起,发出难听的呱噪声。 在一众骑兵的正中央,大明朝挂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宣、大、山西总督卢象升,正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疾驰赶回京师,他最晚也要在明日破晓前面见皇帝。 自从九月以来,卢象升的心情就十分沉重,东虏入塞的消息几乎让他夜不能寐,恨不得率领大军同东虏分个死活,可偏偏此时朝中举荐他的兵部尚书杨嗣昌却一味侈谈言和,这使得他心里十分不痛快,这才一路赶回京师,希望能够最后力挽狂澜。 而就在快要进入城门的时候,一名中年人却仿佛在此地等待了许久,他见到卢象升的战马,上前拱手道:“来者可是建斗兄?在下等候多时了。” 建斗,正是卢象升的字。 卢象升一听,以为是故人在城门等待,便好奇向前望去,可是这一看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因为这来人正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陈新甲。 “原来是陈大人,别来无恙!”江湖烟雨秀的明末:重造大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