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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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地府。 “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琳琅去勾你爹的名册了,等她回来你便可去绮境将你爹领回去了。”判官带着个人进了孟婆府邸,推开了大堂的门让他坐着,转身拎了一壶水进来给他泡茶。 那男子便是彦甫。 他爹之前自散了魂魄,留了一把筝给他,他背着筝寻了上百年,最终偶然入了忘川尽头的绮境,遇上了烛大人,烛与他有缘,便予了他根神骨,帮他救回了他爹。 他在外头安顿好了一切,今日正是回来接他那还未化成人形的狼崽子爹的。 然而死了就是死了,如果地府名册上还有他爹的名字,鬼使便会去牵他爹的魂,于是他拜托了孟婆帮他把名字勾掉。 孟婆好歹算他姨,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还没等他来就先去了阎罗殿,叫判官先把他带到自己府上等着。 爹的名字是昼筝,按笔画也不知道要寻到什么时候去了…… 判官还有事,交代了几句让他乖乖等着便走了。 可彦甫实在是个闲不住的,判官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站了起来,在孟婆府上四处转了转。 可他姨整日就知道捣鼓药汤方子,地上堆的都是药材,桌上摊的都是药方,连个话本都没有…… 彦甫晃了两圈,只觉得没什么意思,刚要回大堂坐着,一转身,发现了有什么东西缩在角落里。 他走近了去看,只见那半透明的东西在墙角窝成一团,似是没有实体,却又不像一般的魂那般虚无。 “喂,你还好么?”彦甫原本想加上“朋友”二字,后来想想也没必要和一个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玩意儿交朋友…… 他弯下腰,向那团东西伸出手,可他还没碰到它,它便猛地抖了好几下,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赶他走。 彦甫感受到他的抗拒,便退了一步,却不离开,仍弯着腰观察他。 这东西有着人的形状,还是半透明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个魂,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给彦甫的感觉却又不像是魂,它没有魂那么缥…… 忽然,彦甫发现了这半魂不魂的东西身上有好几处坑洼,似是被什么东西蚀过了一般。 可能是彦甫一直盯着它看,终于引得它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甫一接触到那东西的眼睛,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来——那双漆黑的瞳里一闪而过的神色,曾是他熟悉的。 可是那神色属于谁,具体又在哪看到过,却是再怎么仔细想也想不起来了的。 孟姨的院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是她私藏起来的魂?她又看上哪个青年才俊了,这么把人家的魂囚着,也不怕烛大人知道了闹脾气么? 彦甫望着角落发呆,不知何时,那东西已经慢慢将整张脸露了出来,也在出神地望着他。 本还期翼着它抬起头来,自己能不能从它的面容上察觉出什么端倪,可它真的把脸露出来了,却又骇得彦甫连退几步。 那张不知被什么东西蚀得坑坑洼洼的脸已经看不清容貌,可确实是骇人得厉害。其实乍一看只会给人一种“若这是人脸,那早就已经露出白骨来了”的错觉,可若要仔细去看,那上面大小不一、错落交叠的坑洞又像是构成了一幅什么奇怪的图案,仿佛在诅咒每一个以不敬的态度去观察它的人。 彦甫脊背发毛,好像浑身的血都冷了。视线被它勾住移不开,脑子也不受自己控制,脱缰的野马般尽去想些可怕的事…… 那东西松开了抱着膝盖的胳膊,扶着墙站起身,朝彦甫走来。 那一刻,彦甫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老子干什么不好要来招惹它!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后悔,前院大门传来一声响,随后响起的是他姨此刻听起来亲切无比的声音:“小混球又跑哪儿去了?别乱动老娘的药材……哟?” 老妪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角处,望着后院的一人一魂,眸子里竟是闪过惊喜的神色。 她刚想说点什么,僵在彦甫面前的东西便飞快地跑没影了。 “跑的倒是挺快……”孟婆叹了口气,朝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彦甫勾了勾手指,“自个儿领你爹去,到忘川边上,叫撑船那老不死的送你去绮境。春生在口儿上等你呢,赶紧去,他不能出来太久。” 彦甫这才回过神,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暖了起来。刚迈开两步,他便顿住了。虽说小时候没少因为跟孟姨问这问那而挨打,但他今天就是好奇的不得了…… 孟婆见他不走了,便知麻烦又来了。 “别逼你姨动手,赶紧给老娘滚,大人的事儿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见到春生就跟他说,我这有点突发状况,让他自己回去,我过几天再去看他。”孟婆抄起了杂物堆里的笤帚,对着彦甫比划了两下,“快点啊,绮境出了事儿你负责啊?” 彦甫眼见那笤帚就要打过来,也知道今天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得作罢,转身跑了。 孟婆望着那背影叹了口气,拎着笤帚走向药园,确认彦甫听不到了以后,才站在药园门口喊到:“出来,我知道你想起来了,赶紧出来,别逼老娘动手。” 西北角的灌木丛窸窸窣窣动了动,刚那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慢吞吞地挨到孟婆面前,垂着头不说话。 “想起什么了,跟姨说说?”孟婆把笤帚扔到一边,转身往房里走,身后跟着它。 它“嗬”了两声,忽然抓住了她的袖子,用沙哑到不似人类声线的嗓音说到:“想起来了,你不是我姨。” “哟你这想起来了就翅膀硬了不是?信不信老娘再让你进忘川游一圈?”孟婆停下步子,双手叉腰,作泼妇骂街状。 那双漆黑的瞳子里依稀映出了些其他景象,比如叉着腰数落别人的孟婆,却是少女的模样。 “我都想起来了。”它咳了几声,声音才稍微恢复了正常,最起码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了,哪怕像是痨病晚期的老烟鬼的声音。 孟婆回到屋里,拿起烟枪在桌上磕了磕,弹了点鬼火把烟枪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薄薄青烟的同时,故作不经意般地问到:“那么,有什么打算?” “我在这儿多久了?”它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颈,惊讶于魂也会觉得低头久了脖子酸痛。 孟婆指间夹着杆乌木的烟枪,想了想,无所谓到:“也不久,也就七十三年吧。” 它果然愣住了。 七十三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果然还是太长了。毕竟有的人走完一生,也达不到这个数。 “他还在找我吗?”它沉吟片刻,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换了一副神色。 孟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抽了口烟,反问到:“你觉得他还在找你吗?” 它自嘲地勾了勾被忘川河水蚀得只剩了半边的嘴角,悲戚地喃喃到:“那便是没再找了。” 孟婆看着它没说话,自顾自地抽烟。 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只剩孟婆吸气吐气的声音,以及屋外远远传来的恸哭声。 “想来也是,”它叹了口气,“都过去了那么久,他必定是找疯了,又惹出了什么乱子,被久别关了起来。 “然后久别会骗他,说我早已魂飞魄散,又或者自己不愿见他,这才隐入世间,消散了踪迹。 “可他绝不会信,指不定这会儿又在闹腾,要跑出来找我。” 它抬手按住孟婆再次提起来的烟枪,沙哑干涩的嗓音配着温柔的语气,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少抽点,对身子不好。” 孟婆紧锁着眉头,转头望它,仍能透过那个不成人形的外表看到从前它的模样。 如果不是被河水蚀成这副模样,那么现在的它笑起来也一定是非常令人心动的。 “你见过哪个仙人抽烟抽死的?老娘又不是你,瞎操心。”孟婆将烟枪抽回来,却没再凑到嘴边,而是放在了桌上。 它笑了笑,收回了手。 屋内再次沉静下来。 孟婆若有所思地望着它,它也歪头望着孟婆,一时间各有心思,谁也不开口。 “那么,”它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开口恳求到:“送我回去吧。我都想起来了,就别让他继续祸害苍生了。” “说的好似我积点阴德,哪天天帝想起来了,就会派个仙人来顶了春生的位置,放我跟他私奔去一样。”孟婆咧着嘴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无奈,还有一丝悲凉。 它见她再次拿起烟枪,缓缓吸了一口,继而沉默下去,不再开口,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想自己回去。她有事瞒着自己。 “你总是敏感过了头,这样一点也不好。”孟婆吐了口烟气,合上了双眼,想必是在躲避它投去的诘责的目光。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如果不是毛毛,你大概也不会这么快想起来那些事。我觉得我今天让他来府上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七十三年里,发生了很多超出所有人预料的事,它们会让你痛苦无比,你确定要知道吗? “你可以先考虑一下,因为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可控了,就算是我,或者是春生出面,也无法扭转一切了。 “现在的世界已经与你所预估的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到底是继续待在我这儿,还是执意要上去。 “当然,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去留。如果选择留下,又想逃避这些事,那一碗汤就能解决;如果你听完之后还是想去找他,那么我可以帮你,但上去之后的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毕竟隔着九重天,山高皇帝远,就算我和春生想帮,也够不到。” 它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词:“九重天?” 孟婆颔首,刚想说什么,便听见了院门轻响,然后有人走了进来。 看清那是谁后她错愕不已,指间夹着烟枪,忘了要说什么。 那人朝她微微一点头,随后转向桌旁的魂,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苏常,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