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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过年

    天气越发的冷了,这个南方城市并不下雪——除了郊外,虽然卓光也有提议一起去山上看雪,不过因为一行人时间一直没统一,估计看雪的事情只能延到年后去。

    贺余乐已经许久不联系父亲了,过年也只是发送一句问候,他去见过父亲和阿姨,不过没什么好说的,除了血缘,他们是世界上完全没有交集的两类人。

    所以今年大概率也还是在余心兰那边过,但是余心兰知道他通常留个一两天就走了。他妈妈新谈了个男友,给他看过,好像是工程师,长得很斯文谈吐也不错,贺余乐点点头说您看着办就好。

    他对家庭这种事简直毫无头绪。

    自从相亲的事情过了以后,贺余乐就给林易航发消息说实在不合适,林易航客气地说没事没事,两个人都没有拉黑对方朋友圈,也就这么过了。容山学倒是会在他出门的时候大大方方正正经经地开始问:“和谁?我认识吗?”

    有时候贺余乐心情好会回一句:“搞事业去。”或者故意的:“你不认识,晚上不回来。”

    容山学把他堵在门口,他正在整理自己的鞋后跟,一手放在门把上,一手推人:“你离我远点。”

    “到底见谁。”容山学靠近他,手放在他背后撑在门上,低头就能碰到他的唇。贺余乐不甘示弱:“不是说了吗你不认……”

    容山学的吻技进步很大——他一直都是个学东西很快的人。贺余乐感觉得到他的舌头撬开自己的齿关,他既不好意思继续这个吻,又有点混乱,手上没轻没重地拉下门把给自己摔了出去,狼狈踉跄着贴在走廊墙上整理围巾:“出去拿个资料你要不要这么敏感!”

    “早点回来。”

    贺余乐心说你装什么装什么!明明就在笑。他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垂麻溜下了楼。

    但他确实不是去拿资料的。

    首饰店的柜台姐姐看见他来立刻露出了一个笑容招待他,贺余乐从柜台上那个梳妆镜里看见自己的脸红还没消减下去,一时有点支吾:“看……看对耳钉。”

    “情侣的吗?”

    “不不……普通的,款式相近一点的就可以了,”贺余乐说,“比如这种,黑色或者银色的,男生戴。单边。”

    容山学的耳钉一直都没换过,或许换了但是从来都是很低调的黑色,贺余乐也想找时间去打个,但是没想到先来看了耳钉。如果成不了……留着做个念想也行。

    容山学高三下学期打的耳钉,那时候也是逐渐快入夏,校服裹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薄韧躯体,贺余乐没事常常看容山学侧面脖颈连于耳后下颌的那条线,他的耳钉小小的反射着教室的灯。

    贺余乐垂下眼睛,没好意思说真的好性感啊妈的。

    如果容山学愿意再在高三那一年晚自习前的霞光中再偏过头对他笑一下……那么……那么……

    但是没有如果。

    贺余乐挑好了,一对,都是单边,样式相仿,一枚银的一枚黑的,外包装是一块绒感的红布,好像里面装的不是耳钉而是戒指。

    他心里想如果揣着这个盒子回去,然后郑重其事地对着容山学打开——

    会吓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把东西放好了他又拐去商场给余心兰买了两件衣服和鞋子,想到他妈妈在谈恋爱,又挑了两支口红——余心兰试过淡妆,像个小女孩一样问他好不好看。那一刻贺余乐感觉什么情绪都放下了,他的存在对于余心兰来说可能并不意味着一段很好的过去,而恋爱这个词,出现在了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以后。

    他回了家,容山学已经做好了饭,用围腰擦手,为了整容山学,他故意新买的兔兔围裙,容山学在报废一件衬衫以后终于愿意忍辱负重围它,然后每次做完饭毫不讲究地在上面擦手,把兔子擦的皱巴巴的。

    “买东西去了?”

    “嗯给我妈妈的,”贺余乐说,“你今年也回家对吧。”

    “嗯。”

    容山学说:“吃青菜。”

    “不要。”

    容山学把两个盘子对调了:“青菜我炒的更用心些你尝尝。”

    “……”

    贺余乐没忍住还是笑了,容山学说:“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也还好吧,这不是想着马上你要滚蛋了心里开心吗。”

    容山学叹了口气:“盼我点儿好的行么?”

    “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贺余乐说:“财源滚滚桃花朵朵开。”

    “桃花免了,”容山学起了瓶酒,“喝吗?放假前都挺忙的没什么时间陪你,要喝的话今天晚上可以。”

    “你太草率了吧!”贺余乐说:“不应该弄个烛光晚餐什么的?你前两天才给我买花我以为你会搞浪漫一点。”

    容山学说:“这不是想着我们还有很多以后吗?玫瑰有,排骨有,烛光晚餐什么都有,你不要搞得像是有了这顿没下顿。”

    “啊,这不是想着,”贺余乐说,“你要回去了。我的意思是,你爸妈那边……别乱说,这种事情我们俩不一样,你跟我也不一样,你要是现在想回头去找个老婆结婚了……”

    “你要是想回头……我也可以当成这半年什么都没发生过。”贺余乐说完感觉空气果然凝固住了。他根本没敢抬头看,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果然难吃。

    “贺余乐。”

    他心里颤了一下。

    “有时候我真想给你两下,看看你脑子里的水倒干净没有。”容山学听上去都生不出气来了:“我就回家过个年,什么都不干,你也别想着法膈应我了,我都有数,都成年人了。”

    贺余乐说:“那行吧。”

    晚上容山学摸到他房间睡的,偶尔容山学会这么得寸进尺一下,大冬天的把贺余乐睡的浑身燥热,每次早上一醒就要麻溜下床滚蛋,害怕擦枪走火干出点什么来。

    ……好吧其实真要到了那个份上他还是有点畏畏缩缩的。

    虽然离那一步还挺早。

    贺余乐跟他并排躺着,奇怪的是今天出奇的平静,哪怕现在容山学摸过来亲他——好吧他真的不能保证能不能把持住。

    容山学最近说忙也是真忙,就为了清了工作好好回去过个年,头压在他肩头窝着,一股洗发水的清淡味道,感觉的出来很疲倦,手在下面牢牢扣着他的。

    贺余乐心想我这恋爱历程可真是乱七八糟。偏头撩起人头发给额头吻了下,容山学闷闷地说:“嗯?”

    “睡觉。”

    一直到年前两个人都各忙各的,贺余乐和李纯楷的项目暂时告一段落,每天忙着跟各路甲方吵架,耳朵吵的嗡嗡的。

    贺余乐送人去的机场,容山学假放的比他早,安排也比他要满,到了地方他说:“去吧到了给个消息。”

    “我不在的时候少和李纯楷见面,”容山学说,“也别和你那个相亲对象聊……不对你俩拉黑没?”

    “拉了拉了。”贺余乐摆摆手催他去:“得了吧您嘞,少操点不该操的心。”

    容山学没理他,低头过来吻他,奈何这是在机场外面,贺余乐让他亲了会儿就把他推开了:“行了!腻腻歪歪的。鹅心死了。快爬。”

    贺余乐心说这是第几次看他的背影了。然后回头查自己还有几天放假去了。

    余心兰还把他当小孩,他回去的时候被塞了俩红包,他妈的小男友笑呵呵的,看上去对他这个便宜儿子很满意。给叔叔挑的礼物是没什么心意的围巾,余心兰亲手给围上的,贺余乐隐约在一派其乐融融中想:可能这就像一个家的样子吧。

    他帮余心兰杀鱼杀鸡,弄得一手血糊糊的,还有空想这事要是让容山学来搞就好了,肯定搞得比他好。

    说起来也挺想吃容山学做的年夜饭的。

    什么时候才能跟他一起过年啊。

    西八。

    外面在放烟花,他边看电视边有的没的聊两句,大部分时候,余心兰都在笑,这让他轻松了很多。

    贺余乐没看春晚,他在阳台上抽烟,这老房子临江,烟花不断升腾、炸开,绚丽的年年如出一辙。贺余乐抽完一支烟,觉得没什么意思,给余心兰说了一声以后便出门去了,说是找朋友。横竖已经吃了团圆饭,贺余乐去找谁都行,余心兰嘱咐他路上小心。

    贺余乐还拿了半个柚子在手里慢慢剥着吃,李纯楷发消息给他祝他新年快乐,他一一回复,又闲聊了两句,紧接着就是容山学的消息。这两天容山学可没闲着,事无巨细都要跟他唠一唠,他回的兴致缺缺。

    最后容山学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忙着在家陪余心兰错过了,心想这下应该没忙着想我了,都过年呢。

    他自己一个人遛弯遛到江边,心想等容山学回来了再把耳钉当成新年礼物送了吧,江边长椅边坐着的大多数都是一家三口,情侣,很少有像他这样单着的。

    他感觉得到兜里手机响了,容山学在给他发:“在哪儿?”

    贺余乐返回朋友圈,看见半个小时之前自己发的江景烟花被很多人点赞,李纯楷在下面问:“三桥?二桥?江南?”

    贺余乐回:在你心里了啦。

    李纯楷回:#害羞

    容山学应该也看见了,不过不至于吧,他还能飞过来把李纯楷暴打一顿?

    容山学又给他发:二桥对不对?

    贺余乐:对啊,咋啦。

    下一秒手机就进了电话,倒是把贺余乐吓一跳,赶紧接起来:“喂?新年快乐啊容老板,事业蒸蒸日上,生活顺利。”

    “嗯好你也是……你人哪儿呢?到底是不是二桥,你不会和李纯楷在一起吧。”

    “没啊,”贺余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到底干嘛呢?在外面?”

    “我爸妈他们过年不回家忘了告诉我了。现在估计在柬埔寨还是泰国玩儿呢吧。”

    “啊?哦,呃,这样啊,那你一个人在老房子那边?”

    “前两天帮他们打扫房间还有收拾一些东西来着。我是说,我在本地。”

    他那边的风声很大,听上去像是在走路,呼吸不稳。

    贺余乐:……

    “我在二桥,这个烟花摊旁边,建行这里。”

    贺余乐抑制不住自己有点雀跃,赶紧站起来,手心都有点出汗了:“你是在……?”

    “过来。”

    容山学听上去还在喘气,然而风声没有那么大了,贺余乐放下手机茫然看了一圈,看见不远处的江边站着一个青年,四周不断有行人穿过他身边,贺余乐看见有烟花从他身后的江面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