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赵王养了半月伤,被属地派来的人接走了。 期间逢棹并不知情,听说了赵王的排场堪比国君,才晓得他竟然又来了。 赵王每次来去匆匆,目的不同。也很少会和他打交道,只是打过照面,凭借赵王的地位,也不用给他一个伴读什么面子。 只是每次赵王来后,小皇帝都会阴沉几日。 许太傅领了主持编修之任后,时常待在编修馆中,对小皇帝也不似从前面面俱到,小皇帝更是阴沉。 以往同他说一说自己在外面的经历,就能把他逗笑,越来越不实用了。 “不要说了,”小皇帝打断他,“他们让你进宫陪读,不是让你来给孤讲笑话。” 他把厚厚一摞的书册摔在桌上,“今日起,你每日一卷,离宫前同孤阐述你的心得。” 提到许太傅也不能使他开心,反而愈发暴躁。 “你怎么不提袁濯金?”小皇帝似笑非笑,“你猜到孤对许频青眼有加,也猜到了孤厌憎袁濯金?”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揣度圣意?” “你回去几日,好好反省。” 逢棹不敢吭声,只得抱着书册回去捧读,回去后被父亲责备都是后话。 两三月后,出征山戎的王将军凯旋而归,汇报战功,小皇帝勉强有了好脸色。 逢棹反省回来后,愈发如履薄冰,终日做个鹌鹑。 小皇帝看了之前的捷报,一时兴起,同他说起这场战役。 “王将军果然有将帅之才,识破对方诈降和反间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出一月就重新夺回锁山关。” “夺关战更是精彩,你看,”小皇帝情不自禁笑起来,“先利用反间计,传了错误的指令,佯装撤军,却在夜里疾行数十里,突袭后方,截断援军粮草,将区区万余守军围困孤城——” 小皇帝喜不自胜,“孤果然没有看错他。逢棹,你何时堪任孤的左臂右膀?” 自那以后,小皇帝督促逢棹学习愈发勤了。 逢棹原本就不是浪荡的性子,偶尔出去应酬交友罢了,在小皇帝督促下,不得不坐下来将古圣教条填充头脑。 终日头晕脑胀,梦中也在背诵。 小皇帝也终于开始选秀充盈后宫了,但是高门贵女,却没有几个要嫁他。一来他并非占有全部权势,二来宫中做主的还是袁太后,袁太后什么人,想必无需多言,哪个愿矮袁氏一头? 小皇帝并不在意这些,任司礼监忙得焦头烂额也兀自岿然不动,初战山戎大胜让他有些盲目,时时筹措将西边的犬戎也一并打退几百里才好。 最后小皇帝从母族中选了位顶亲的表姐,钦天监测算良辰吉日,明年开春即大婚。 没有赵王干预,小皇帝愈发得意,只是时时想起赵王来,还是如鲠在喉。 袁太后劝他看开点,左右他才是皇帝,来日方长,何愁不能扳倒藩王? 并透露口风,她的兄长袁太师也对藩王滋盛十分不满,若是小皇帝执意削藩,袁太师表面上不会明确支持,当然也不会反对。 小皇帝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转头又唤来御史台运作,不出一月,参本便会如同雪花般自各地呈上。 一切都在向好的势头发展。 至少逢棹也这么认为,他也到了议亲的年岁,不同于小皇帝,说媒的人快要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仔细打听,除了大半冲着逢家招牌来的,还有单纯爱他的容貌的,和好奇小皇帝的。 一进宫门,自然万事受到束缚,她们自由惯了,哪儿能被重重宫门羁押。 故而不选皇帝,却争抢各家少年人。 逢棹的父亲年轻时便是茂城美男子之一,逢棹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逢棹同母亲说起这等事,母亲微微一笑,“你父亲当年可是风光,还未到年纪就挑花了眼。后来每日出门必被围追堵截,逼得急了,随便指了个人就下了聘礼。” “夫人,”父亲适时咳了一声,率先往外走,“王夫人递帖邀你过府一叙。路上记得带上汤婆子和披风。” “晓得了。” 母亲拍拍逢棹的手,笑眯眯地说,“他娶了我才知道,我诨名茂城一霸。” 岁末赐宴,群臣进贺。 袁太师给小皇帝送了一棵三丈高的珊瑚树,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许太傅则一如往常,专送各式镇纸。 他们虽是同僚,但是往年都是对首,举杯遥遥相祝便罢了,今年竟然坐到了一起,许太傅竟也肯陪坐下首。 逢棹终于可以放松几日,一刻也不肯在小皇帝身边多待,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自己的父亲逮住,要去和他未来的岳父打交道,逢棹苦不堪言,小皇帝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通常情况下,每人后首都有专人侍立,夹菜,倒酒,无须贵人亲力亲为,但是今日袁太师和许太傅身边的宫人都被打发走了。 小皇帝不禁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袁太师酒量过人,向来号称千杯不醉,敬酒的灌酒的络绎不绝,连敬给许太傅的也一并包揽了。许太傅在一边笑,时不时给自己夹点果蔬,肉食是一概不碰。 “太傅为何不吃肉?”小皇帝问他。 太傅尴尬一笑。 袁太师喝掉一杯酒,面色不改,替太傅解释,“许太傅最近深谙佛理,茹素吃斋,并非对御赐有所不满,请陛下不要见怪。” 小皇帝点点头,“太傅辛劳,还是应当多食肉,强健体魄。” 许太傅点头称是,换了个坐姿,小皇帝借饮酒的姿势往那边一瞟,看见袁太师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在许太傅后腰,小幅度地揉按起来。 原来如此。 小皇帝捏扁了一只林檎果,袁太后瞧见了便问他是不是觉得不耐。 “怎么会?”小皇帝笑了笑,“孤又不是第一回开宴,早就习惯了,母后要是乏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袁太后本就跟他没什么可聊的,与来寻她的自家姐妹说了几句,便摆驾回宫了。 袁太后走后不久,小皇帝也离去了,让群臣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