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四个侍女端着盘子在门外低垂着脑，瑟瑟发抖，里面是死一般的宁静，偏偏没人敢进去。

    乌瑾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他皱皱眉，在侍女惊慌的眼神中拿过其中一盘点心。侍女似乎松口气，稍稍朝他一欠身后就退下了。

    乌瑾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无数盘子碎片静静躺在地上。他倒不在意，平静地进去寻找那个不稳重的女帝。

    女帝正在发呆，看见乌瑾将点心放下后伸手一捞，让他躺在自己怀里。乌瑾又是一皱眉，半抗拒地推开她试图更深入的手。

    女帝似乎没在意，暗自骂了一句：“贱人……”

    乌瑾动作一顿：“陛下……”

    女帝回过神来，笑着抱紧他道：“不是说你，我在骂魏似清和凉枳那两个贱人。”

    “陛下，”乌瑾语气稍稍加重，“国师大人怎能随意辱骂？”

    女帝难以置信地将他推开站起来：“你？你怎么也帮着她？不就是个只会装神弄鬼的骗子吗？”她之前只是个小白领，看了本女尊后穿越成里面的闲散王爷，凭借剧情抢了男主，当上女帝，好不容易可以享受生活了，结果国师凉枳一直坏她好事，关键所有人都帮着国师。

    她可是女帝！她才是这个国家的主！

    乌瑾措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平复好心情，平静地说：“国师乃一个国家的气运所在，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妄自惹恼她，否则会带来极大的灾害。”

    但是女帝听不进去。她阴着脸看了他许久，突然冷哼一声：“怎么？还在气本帝调走了你那小青梅吗？”这本书里的女主是乌瑾青梅竹马，是她手下的一个亲信。可她太喜欢乌瑾了，所以趁他们懵懵懂懂还没有戳破那层纸的时候将女主调走了，现在约莫在边境与敌人厮杀吧。

    乌瑾猛然瞪大双眼，急促地喘着气。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爱人会这么说，他都解释过多少次了，与苏姐只是亲情。是，小时候他是有那么点心思，但自从王爷在万花宴中大放异彩后就被她深深迷住了。

    可她从来就没相信过他。

    乌瑾不说话了，低着头站起身，慢慢理好衣服走了出去。女帝只当他默认了，冷嗤了一声。

    乌瑾听着那嗤笑声，红了眼眶。

    女帝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女主在原剧情里是要做女帝的。前任女帝微服私访时被暗杀，重伤后被一寡夫救起，恩赐了一夜柔情后转头便忘了此事，等人找来便回宫了，没有把那寡夫带回去。后来寡夫生下个孩子，等孩子有自理能力后就病死了，结果孩子阴阳差错下与王爷结识并被带回府内。之后王爷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只想当个闲散王爷的她突然来了兴致，暗中帮着女主夺了帝位。

    想到这里，女帝更加不安了。她得把这个隐患彻底铲除。

    凉枳走上高塔，身后突然闪现出一人。来人将宫中发生的事细细汇报了一遍后就准备离去。

    “等下。”凉枳却突然开口。

    那人疑惑地抬头。月光透了进来，正洒在她照出她的脸——竟然是女帝忌惮的女主苏竹欣！

    “时机成熟了。”凉枳转过身，乌黑的双眸仿佛能看穿人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苏竹欣心中有无数情绪翻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深深朝凉枳鞠了一躬。她转身离去，眼里翻涌着恨意。

    前世，一向跟她如朋友般亲密的王爷不见了，重病痊愈后的王爷开始展现出从没有过的野心与才华，但整个人有说不上来的别扭。后来没等深究她就被派到边境，只好按捺住那些疑惑做好任务。然而她等啊等，总有一个又一个理由让她不能离开，于是她明白自己被放弃了。可是她还在等，然而最后等来的却是一个圈套。

    她和她的属下，以及无数无辜百姓都死在了那里。

    后来浑浑噩噩的魂魄被国师带回，告诉她她才本该是成为帝王的人，女帝那身紫气虽有但因为是“偷”来的，反而会对百姓不利。最后国师问她，愿意回去吗？她用力点了点头。

    不知国师用了什么法子，她真的回来了！但国师……肯定是牺牲了不少吧。她曾问过国师为何要帮她，国师却摇摇头说自己只为救一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苏竹欣比国师先回来几年，局布得够久了，靠着剧情抢占先机的女帝没有一丝反抗余力，猩红着眼看自己还没捂热的宝座丢失，还被亲信反叛废了一臂。她现在只剩乌瑾了。

    白昼到来，政权更迭，新的女帝登上皇位，天空罕见地出现赤红的彩霞，连平日闭门不出的国师都露了脸。

    此时正值新春，烟花绽放，凉枳带着魏似清来到高塔的最顶层。

    “清儿，”凉枳摸了摸他的头发，“往后无人能欺你了。”

    魏似清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他伏在凉枳肩上无声哭泣，凉枳紧紧搂住他。

    “还复仇吗？”凉枳问。

    魏似清抿了抿唇，释然一笑：“他们不值得了。”

    国师凉枳经历了三世。第一世苏竹欣顺利成为皇帝，魏似清的男子军被镇压，重伤之下逃进国师府被逮住，之后便留了下来。第二世紫气被夺，苏竹欣被杀，魏似清被折磨致死，凉枳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恢复记忆，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以生命为代价强行扭转时间，可惜因为帮苏竹欣恢复神智消耗太多，只回到了第二世的后面，还是迟了，但好歹魏似清还没死。

    国师的寿命一向很长，时间在她们身上就像一个过客。但凉枳所作所为都是要燃烧灵魂的，所以她的寿命怕是跟普通人一样了，得开始着手培养下一个国师。

    不过也不赖，至少不用像第一世那样，在魏似清死后度过漫长又孤寂的岁月了。

    这样想着，凉枳折下一枝梅花别在魏似清耳边。魏似清歪头看着她，两眼亮晶晶的。

    如此这样，便不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