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至五(羽山蛇逃亡,汜巳独留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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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天空像是无数染料打翻,显露出不均匀的、脏暗的蓝色,远处群山绿意萌生,却稀稀拉拉,混在红褐的土色中,带给人以压抑之感。 那位少君弑父上位,如今,天道正在新生中。 有种族昌盛,赞美祂。 有种族灭亡,哀求祂。 还有种族…… 山峰崩聚,河流改道,全凭独/裁/者的意愿,祂视万物刍狗。 唯有一个例外。 旧羽山需要地理变动,帝君特告知羽山蛇族预备迁徙,连新的地方都找好了。 “王,无灵的族人已经清点完毕。”茹蕊夫人说。 汜巳收回遥望天空的目光,那暗沉的天色却仍在他眸中:“在新的聚集地,我们的生活会更好吧。” 茹蕊夫人笑了笑:“当然,那可是帝君恩赐的地方。” 汜巳问:“夫人,我们是哪天出发?” 茹蕊夫人缓缓敛了笑容,说:“三天后。” “三天后。”汜巳低喃着,“好,三天后。” 还有种族…… 意欲逃亡。 —— 其二 嗒。 汜巳拢了拢袍袖,自这孤寂的道路眺望,尽头的光芒中,隐约可见那人熟悉的身形。 羽山王一步步走去,缓慢而坚定。 终于看清,祂坐在帝座之上,先帝时,帝座黑红狰狞,令人望而生畏,如今上面却盘了些藤蔓,挽着那些狰狞的凸起,伸展叶片掩住。 并非缄言的容貌,而是那副平平无奇的面孔,祂张开手,说:“过来。” 祂将汜巳环抱在怀中,置在膝上:“爱卿为何走朝神道?是……”祂熟门熟路地将手探入他的袍中,语气狎昵,“想我了吗?” 不必恐惧。汜巳对自己说。 控制情绪,压抑情感。汜巳告诫自己。 帝君需要参考他身上的盘古天道,因此他未受祂的道的染指,如此,帝君便无法看透他所思所想。 魔界诸族,皆以为帝君偏爱羽山蛇。其实不过是交易,不过是帝君需要羽山蛇族完善他的道。 盘古之道,基在二元。 魔界之道,在于独。 帝君不喜雌雄分离,于是用他的身体,研究雌雄同体之道。 他默默承受,并嘱咐承祈远避盘古界。 伴君如伴虎,而天道之君,又何比虎耶? 可此刻汜巳却大胆按住祂:“帝君,臣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帝君被按住手臂,手指却仍在作乱:“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要……拖住祂。 帝君践位以来,未对朝神道规则进行过修改,此处规则仍是旧道。那个孩子同为天道,他告诉他的父亲,朝神道会约束住天道的感知。 因此他们定下计划。他今天必须拖住祂,让羽山蛇族得以逃走! 他本就没有用什么力气,帝君轻易挣脱了他,那只手拨开里衣,探得更深,按在他胸膛上,捉住那一点缓缓揉捏,终于让他吐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吾子无忧被四渎龙君挟走,许久不闻消息,臣近来做了噩梦,心中惶恐不已。臣思虑这种情绪有助于帝君善道,所以趁惶意未散,冒昧打扰帝君。” “惶恐?”帝君重复道,“为什么要惶恐?” “因为我担心他出事。” 帝君疑惑地问:“是他出事,又不是你出事。你为什么要惶恐?”这个疑惑如此之大,大到祂手下的动作都停了。 上钩了。汜巳想。魔界没有亲子的概念,个体联系极差,接下来,他会用这个简单的问题引出一系列联想,可以解释很久。 同时,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帝君已经有了与盘古界相似的、稳定的、完善的道,只是祂不懂而已。 可祂连这样基础的问题都不懂,那套道法又是怎么来的呢? 其三 汜巳躺在帝君怀里,衣衫凌乱,胸前两点挺立着,浑身上下都泛着粉色,目光盛着迷离的春情,胸膛起伏着,喘息一声接一声。 帝君熟悉他的身体,一番熟练的四下点火后,他终于还是泄露出了真正的情绪。汜巳将之解释为对无忧的担忧,收敛思维,岔开话题。 帝君却说:“不要再谈了。” 汜巳心脏咯噔一跳,不由握紧了手。帝君却插进他指中,将他的手翻过来握住。 他开口:“帝君……” 帝君说:“你在恐惧。” 笃定地:“恐惧我。” 他只觉脊背僵硬,浑身发冷,梗着脖子驳道:“帝君多虑了。我只是在为无忧担心。” 帝君看着他,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移开目光。 一时静默。 心跳声震震放大,如同有人置井大之鼓擂于耳畔。从濡湿的发中落下水滴,打在睫上,终令他闭了眼。 一瞬的腾空,让他不由拽住帝君的衣襟,而帝君稳稳地托住他,又轻轻放下。 汜巳睁开眼,发现帝君站在前面,而自己正坐在帝座上,当即急道:“帝君,我……” “嘘——坐好。” 他们的手仍然扣在一起,帝君用空的那只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夹到耳后,动作可以称得上“温柔”。 祂靠近他,沉重暗影笼罩而来,似乎也将空气挤走,他顿觉呼吸沉重。 “出了这么多汗,还说不恐惧?” “手指这样僵硬,还说不恐惧?” 祂捧住他的脸,“温柔”地说:“眼睛这样……” 汜巳只觉毛骨悚然。 祂却退了回去,手指也松开:“爱卿现在已经顾不得对孩子失踪的‘惶恐’了。所以我说不要谈了。” 阴影退却,他重新获得了空气。汜巳斟酌着说:“是臣失态,让帝君失望。” 他下意识想要拢起散乱的衣袍,又发觉帝君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手上。 手指僵住,喉结滚动,汜巳吞了一口空气,安定了些:“说来,近日帝君忙于地理山河,与臣久不相见……” 他松开捏皱的衣襟,缓缓张开双腿,微微向后倒去:“今臣难得谒见,帝君要与臣探讨大道吗?” 帝君看着他的手。 因身体之故,他重于法修,极少舞刀弄棒,一双手纤细白皙,指节修长。此刻它为祂将那根半软的肉物拨在一旁,露出隐秘的入口。 这是一个邀请。 主动的邀请。 他在恐惧中邀请他。 帝君走上前来,汜巳又紧张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汜巳不由闭上了眼。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睁开眼,看到帝君伸出手,合起了他的前襟。 帝君把他拉起来,将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给他披上,又尝试系上带子。但他穿的是套无比繁复的礼服,帝君终是放弃了,一股脑把带子塞到他手里。 “回去吧。”祂摸了摸他的发顶。 汜巳说:“臣遵命。” 走了两步,祂说:“无忧已经出了魔界,我照顾不到,你担心也没有用,就不要想了。” 顿了顿,又问:“‘安慰’是这样的吗?” 汜巳回过头,眨了眨眼,说:“不是。” “那该怎么说?” “你应该说:‘无忧现在一定是平安的。’” 帝君从善如流:“好。无忧现在一定是平安的。” 汜巳望着祂。 祂说:“好像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 汜巳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帝君打断:“是不是要加个笑容呀?” 于是祂笑起来:“快回去吧,明天不是要迁徙吗?今天好好养精神。我也要排布山河了。” 汜巳看着祂的笑,点点头,转身继续走朝神道。 好冷。 祂的道不完善。 好冷。 祂什么都不懂得。 好冷。 祂……什么都做得出来。 太冷了。 汜巳把衣襟拢得更紧了些。 好在,羽山蛇族,已经远离了这份寒冷。 茹蕊夫人与他约定,她会走在队伍的最后。 如今,替命咒网中最后的一根丝线,终于消失无踪。 ———— 其四 新羽山。 街上的摊位没有收好,商品滚落了一地衣架上有织物随风飘扬,门窗被吹得吱呀呀的,闻声望去,可见桌上吃掉一半的饭菜,锅灶中犹冒着热气。 他们走得那么突然,又走得那么有所预谋。 帝君脸色沉郁:“你欺瞒我。” 脚下,朝神道还未消散殆尽,如雾一般。汜巳在这雾中露出笑容,僵硬的手臂松颓下去,抽去系带的衣衫顺着身体垂落,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 一向内敛的他此刻毫不在意,转身望祂,姿态恣意张扬,坦荡道: “是,臣欺瞒帝君。” 这是愤怒吗? 祂想。 我是因欺瞒而愤怒吗? 祂想。 祂皱起眉,发觉自己得不出答案。 那…… 祂又想。 我应因欺瞒而愤怒吗? 仍是自己不擅长的问题。祂下意识看向他—— 真美。 他被惊艳了,虽然他并不明白“惊艳”是什么。 帝君看着他,祂一向喜爱这副胴体,认为他清瘦而不纤弱,兼具着雌性与雄性之美,甚至决定要以他的身体探索新道。 可祂却从未想过,他会这样美。 过去的汜巳,乖觉、顺从,好像一幅美丽的画作,祂很欣赏。 如今,就好像这画动起来了。又好像这才是他的本态,他本来就该是动的,过去一直在压抑,在祂面前压抑。 怎么会这样美。 怎么会这样美? 怎么会这样美! 为什么他今天,才对自己显露,他竟然这样美? 祂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烦躁。 为何烦躁? 想不清楚。 便不再想。 连带着之前的问题,也不再考虑。祂断下了答案: 我很愤怒。 我应愤怒。 祂想:因此我应惩罚他。 可这样又有问题冒出来——如何惩罚? 祂是天道之君,视万物为刍狗,生死起灭,俱在一念。 杀了他?轻而易举。 他冒犯帝威,罪有应得! 可…… 祂犹豫了,同样不知自己为何犹豫。 祂想了想,找到了理由:新道尚未完善,他还不能死。 那该如何惩罚? 如果不能杀他,那就折磨他,从他最珍视的东西入手。 对于汜巳,最珍视的是什么? 羽山蛇族——已经逃了。只剩他自己。 那么便是…… “嘶——”汜巳皱着眉,忍耐下身的异物感。 “帝君,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他直视着祂,眸中是令祂惊异的、动人的美色。 “你技术好差。” 其五 新羽山,王殿。 殿中灯火耀耀,暖炉熏熏,热气炎炎,早已超过羽山蛇族的宜居温度。 而汜巳仍裹着厚厚的裘衣,肤色青白,嘴唇发乌。他执着一卷书,眉目清疏,倚在榻上。 生育损害了他的身体,导致阴阳失衡。他离开承祈太久,体内阴气愈盛,纵使身处炎夏,依旧寒冷彻骨。 那次羞辱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帝君,只是被囚禁在此。 但汜巳很自在。族人尽数离开,他心中无所顾虑。即便被囚禁在这一殿之中,也只觉此生从未这样自由,自由地痛快。 只是有一个疑惑。 帝君在想什么? 道石已离开他,他失去了抵御侵蚀的能力,只要帝君将他纳入祂的道,这番痼疾自可痊愈。 但帝君怎么会呢?他欺瞒犯上,该受这苦寒的折磨。 可…… 汜巳看了看榻边的火炉,里面填着满满的新柴。 又何必呢? 祂究竟在想什么? 汜巳皱起眉头,手指用力,按住桌沿。 身体又在……叫嚣…… 这却非生育的后遗,而是祂的馈赠。 上位神兽之血会吸引下位妖族,而天道之力……更使生灵万物疯狂。 这具身体,在怀念祂。 怀念祂生涩的技巧,怀念祂一本正经的询问,怀念祂认认真真地,按照图本上的步骤,一样样做下来…… 不要,不要这样…… 他闭上眼。 不要……不要…… 他咬紧牙齿。 终是将手伸入衣内,双腿摩擦着,深深地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