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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阳和上河在十堰碰头，上河是个非常消瘦的小男孩，脸上有几颗青春痘，一条如黑瀑般的马尾辫藏在衣帽里。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升阳，向她挥挥手，俩人如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互相笑了笑，上河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俩先去武当山天柱峰金殿看神器。上河用手机查询大巴车次，升阳已经收到租车公司送来的越野车。他们二人一路风驰电掣赶往武当山风景区。途中，升阳边开车边问：“有什么办法进城吗？现在好像进不去了。不知道隐身符对汽车管不管用？”

    上河：“隐身符？现在还有地方可以买到？”上河知道升阳不懂符箓，他也不懂。

    升阳：“陈道长那里买的，3万一张，我买了10张。”

    上河一阵牙疼，“奸商！你也太败家了吧！我师兄还在荒山野岭守着他那个破庙子，一个月单费300多，现在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他会画隐身符，100一张。”

    升阳：“下次找你师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然，我给你师兄布施点？”

    上河：“惹因果。对了对了，我下山前，拿了师傅一张通行证。你看看能进城吗？”

    升阳接过来一看，乐了，“嚯，你师傅在上面还有一号？”

    上河揣着手，说：“时逢大灾，道门出山。”

    升阳：“上面不会在城里开法会吧？看样子请的不止你师傅一位。哎，你拿了通行证，你师傅怎么进去？”

    上河：“遁地。”

    升阳：……

    她挠了挠脸颊，算我没说。

    升阳二人在武当山景区停车场停好车，买了门票，乘坐缆车直达金顶。以前，升阳来过武当山，也到过金顶，可是当时不知道雷火炼的事。好像似乎可能，导游说过，武当山金顶上的这些大殿都是铜铸鎏金。仿佛也说过，打雷啊，金光啊什么的。但是，当时游客太多，升阳没仔细听。

    下了缆车，还要爬一段角度近乎80度的楼梯，石阶曲曲折折蜿蜒向上。升阳洗练过筋骨，不觉得很累，但速度并不快。上河像只猴子一样，没两下就跃上天梯转弯平台，停下来等升阳。待到升阳快要上来，他又三两步到达下一个平台。

    升阳在下面喊：“大圣，收了神通吧？”

    上河笑嘻嘻地说：“这算什么神通？小时候，我和师兄比着向下压腿，撕裂过韧带，好几天都不能正常走路。好了之后，就比较灵活了。”

    升阳服气了，“不破不立吗？”

    说话间，升阳二人登上金顶，上面有一座小小的鎏金大殿，殿下台阶还立着两只铜仙鹤。升阳抬头一看，哎呦我去，这座鎏金大殿就叫“雷火炼殿”，上面还挂着一圈避雷针。彼时，时值下午4点多，夕阳斜斜的照耀金殿周身，映得整座金殿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上河向看守殿门的小道士稽首行礼，询问他雷火炼殿什么时候损毁的？小道士看对方也是道门中人，现下也没什么游客，便幽幽说起往事：

    这座金殿是明永乐年间修建的，按照真武大帝修仙谱安排布点，从山脚到金顶，有一条70公里长的神道。沿神道两旁，共修建了八宫二观等建筑。这其中，位于武当山主峰天柱峰顶上的金顶，是武当山的精华和象征。金殿的整个大殿全部用精铜铸造，并在表面鎏金。铸件雕纹细腻流畅，而且合缝精密。

    不仅如此，金殿还有一个神奇的雷火炼金殿的奇观。每当大暴雨来临之时，金殿四周便会出现脸盆大的火球，来回滚动，十分耀眼。滚动的火球，遇到物体，还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当有雷电划破长空时，雷电就会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到金殿之上。刹那间，整个金殿金光万道，直射九霄。神奇的是，经过雷电的洗炼，金殿不仅没有丝毫损坏，反而像被清洗过一样，显得更加辉煌鲜艳了。

    金殿本身是个庞大的金属物，但是，它与地面绝缘。雷电击打上去，电流不仅不能泄到地里，还会变成炙热的火球，当温度高到一定程度，金殿本身的铜件等同于重新回炉清洗，使得金殿在每次雷火洗炼之后，都如同新铸造的一般。

    1987年，雷火炼殿装上了避雷针和电话，为了避免电话被雷劈，专门加装两条扁钢的接地线。然后，雷电直接将金殿地基击毁，“雷火炼金殿”的奇观再也不复出现。

    小道士口若悬河的讲述，就像博物馆的讲解员，脸上带着痛心疾首的惋惜神色。

    升阳听完，心想：对上了，昆仑微博所言不虚。原来，武当山是为了奉迎雷火炼神器而修建的。

    上河没有仔细听小道士的讲解，这些内容和网上搜到的信息相差无几。低阶道人很难接触到有关神器的消息，即便他整日与神器相伴。

    升阳对小道士表示感谢，并布施了香油钱。转头低声问上河，“察觉到神器的灵力了吗？”

    上河摇摇头，“坏了，没有修复的迹象。”

    升阳扶着金顶上的栏杆，眺望群山，“那……那些视频里的雷电，是怎么回事？”

    上河沉吟着，“你还记不记得，昆仑散人有关神器的微博里，说的第一句话？”

    升阳打开微博，翻出前几天的那条，“紫禁城正式建造前，大部分宫殿都脱胎于道门在俗世间威力巨大的法器，肉身离别前曾赠与其道门制作的雷火炼，镇压一切邪魅，保全城五百年无大疫，一千年无大灾。”

    上河：“肉身。”

    升阳：“什么？”

    上河：“雷火炼是昆仑散人亲自赠给朱明王朝开国皇帝的……”

    升阳：“怎么可能？”

    上河：“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神器损坏多年，而雷火炼重现于世。”

    升阳想：昆仑散人竟然活了那么久？肉身赠与，那么现在不是肉身了？得道成仙了？

    上河：“雷神山，火神山……”

    升阳：“我去！”她还骂过昆仑。

    升阳震惊之余，翻看昆仑散人这两天发的微博。

    粉丝问：谷城县居然半夜启动战时管制令，彻底粉碎了我等通车回城的念头了。刚家人群里我堂哥发消息小区确诊那例正好是我爸妈住的那一栋那一单元。前几天听那边消息，物业资金人手不够，全是住户自发组织隔离和捐款买消杀防疫物资。熬了这么久，一切才刚开始……

    昆仑答：坐便陶瓷体与地砖之间的缝隙封死、洗手间地漏、换气扇、洗脸池下水管与地面插孔的缝隙要封堵、厨房洗菜盆下水管与地面的缝隙封堵，封堵不严要拔出厨房洗菜盆卫生间洗脸盆软管，直接封堵地面管径，抽油烟机拆下，封堵烟道，做饭不起烟，一个单元楼的废气不能共享。

    粉丝问：师傅，关注您很久了，想请教一个问题，我们村一个人（研究生）15号从城里回来了，我昨天大年三十晚上碰到他了，当时以为他回来很久了，且当天医生去他家聊了会就走了，因此感觉他没事了，所以就和他聊了几句，当时在室外，下着雨，聊完后发现他15号回来的，于是立马回家洗澡，现在特别慌，怎么办啊。

    昆仑答：电视新闻中被抓的嫖客都是男性，但这并不代表地球上所有男性都是嫖客，笑。

    然后，升阳手机里，显示特别关注的昆仑又发了一条微博，这次不是问答形式。

    好久没讲关于公主的虚构故事了，一直没有创作思路，刚突发灵感结合流感把她写进故事里，虚构，非真实发生。24日15：00密闭房间无防护接触60分钟，无触碰，共餐食，近距离交谈，24日22：00首见心动一过性异常，体温36.4摄氏度、无流涕、无咳嗽、顺利入睡，25日6：00点梦中醒来，做梦了，梦见傻了吧唧的公主，看来它在最初是可以影响情志的，肉身开始骇冷、出汗，体温正常，稍见乏力，反应速度降低，精神不振，主观精神活跃程度比平时降低90％，主观感觉寒冷，但不是特别冷，喝热水加衣物使肉身发汗，衣服已经汗透但主观没有热的感觉，根据以往经验推测出现此种主观感受，144小时内肯定会有发热现象，准备最低物质条件下的对策。25日骇冷持续，体温36.6，体内气血流通加速，有全身性改变，手足轻微充血，握拳有轻微无力感，普通人如非特别感受应该感觉不到这种变化，开始增添衣物主动入睡，尽力减少清醒时间，除总计1小时的互联网信息时间外都在模仿普通人入睡及尝试主动入睡。25日18：00醒来，主观感觉体温升高，腋下温度36.8，自我空间感觉异常，额头面部肌肉轻微发紧，预计离37°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骇冷加重，无流涕、无咳嗽。25日19：00体温37°，心脏偶见不规律跳动，骇冷消失，开始食用陈醋现泡的蒜泥，蒜泥半碗陈醋半碗，普通人应该少量多次食用，防止对食道胃部的伤害，主动排空肠道，普通人可以尝试灌肠或用热水刺激肛周，排出24日共餐时产生的渣滓，25日19：30分，腋下温度下降到36.8，骇冷消失，一切症状完全消失，但是能感觉它还在，预计三小时后温度会再次攀升到37。

    升阳看完这条长微博，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讲公主的故事么？后面一堆记录是什么意思？她将手机递给上河。

    上河看完，面色骤变，“昆仑散人在肉身试毒！”

    升阳听完转身就走，慌忙跑下金顶。

    上河在后看得心惊胆战，“你慢点！你干什么去啊？”台阶陡峭，一不小心滚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升阳眼前一片模糊，她抬手随便擦去眼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进城，就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要到他身边去。

    升阳一路小跑下了金顶，坐进车里时，昆仑又更博了：

    25日20：00　食欲正常，饥饿感明显，食三口米饭，饮三口水，继续维持这种饥饿感，开始佩戴N100级别的民用口罩，房间密封系统启动，抽负压，净化空气，防止它繁衍逃逸后找到终极传播者。因为进食原因，体温升高到36.9，决定肉身停止思考复杂的事情，终止情绪波动，降低心率，准备今夜入睡后应对突然发热的情况，如突发高热则控制体温继续升高彻底消灭体内的它，不再继续尝试，如不发热则继续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升阳看到这些平常的字句、普通的描述，眼泪更加汹涌，就像眼看英雄去赴死，自己这些被保护的人，却无能为力。

    从十堰市武当山开车进城需要4个多小时，400多公里，升阳看着导航，内心绝望。这时候，如果有架飞机就好了。

    “叮”一声，特别关注又有提示。升阳刚想切换页面，被上河制止，“专心开车！我给你念！”

    上河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25日21：00　进行入睡前准备，口服维A　2.5万IU，B1　10mg，B2　5mg，B6　10mg，g，D3　100IU，E100mg，K　100mcg，大剂量的蒜泥目前已经起到了降低了血压与心率，普通人如在有跳蚤的大环境下蒜醋需要外涂额头及太阳穴。”

    紧接着又一条。

    粉丝问：那些是药吗？

    昆仑答：国药准字一瓶几块钱一片几分钱的常用维生素，不会服用你们买不到买不起的吃食。维系今夜肉体抑制它的补充而已，健康人平衡膳食的话没必要吃。

    升阳的热泪止也止不住，一边开车一边抹眼泪。

    上河：“那个……180迈，算超速不？不是，我想说，开高速，视线不清，很危险。”

    升阳哭到鼻子堵住，说话闷闷的，“下雨天就不开高速了？”

    上河被噎住，“那……你继续吧。”女人太可怕了！

    然而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夜车，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高速封了，他们下不去，也进不去城。

    升阳无力地捶打方向盘，“怎么办啊？”

    上河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亲爹……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对方，自己要说话，“我可能有办法……”

    升阳转头看向他，“什么办法？”

    上河摸摸鼻子，“你知道咱们要去哪吗？”

    升阳：“进城。”

    上河：“具体方位。”

    升阳想了想，“疾病防疫控制中心？”

    上河：“你去过吗？”

    升阳：“没有啊。”

    上河：“我需要看到要去的地方……”

    升阳立即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找到防疫中心，点开街景，“喏！”

    上河笑了，“这就好办了！”

    升阳：“不是，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咱俩脱离……”一句话没说话，上河已经手结法印，虚空一指，他们前方出现一个立体镜面，镜子里是一栋白色建筑，前面封锁着蓝色围栏。

    升阳低头看一眼手机，再看圆镜，那里正是杳无人迹的防疫中心大门。

    升阳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神奇的法术，就像电影特效，“没错，就是这里。”

    上河也不多话，拉住升阳手腕，向前一跃，便带着她穿过圆镜，来带防疫中心门外。

    升阳稳住身体，“少年，你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