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气氛似乎越来越紧张了。

    村塾外的行人们脸色中带着恐惧，平常去的集市好多摊子也没有了。

    袁小飞靠在樱花树边，想了很久，大家都要离开了吗？为什么要离开呢，死在一起不是更好，而且，为什么要怕死呢，反正不就是从会动的肉团变成不会动的肉团吗？呐呐，松阳，你说呢？

    小飞慢腾腾爬到松阳老师身边，仰着脸看他弹奏三味线，好奇地拨了一下，其实私塾里也曾经上过音乐课，可是他根本什么都没听，野兽不需要音乐啦，单纯的嗷叫声本来就是大自然赋予给狼族的乐曲。

    “小飞在想什么？”温润悦耳。袁小飞像一只狼一样趴在石台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有想什么啊。”

    那三个家伙跟剩下的孩子们去集市采买东西了，因为再不去的话很多本来能买的货物就都买不到了。

    “是在想晋助他们吧？”

    “才没有。”肉罐头总是会回来的，主人才不会担心。

    “不过似乎要变天了，小飞害怕吗？”吉田松阳拍了拍对方的屁股，“别那样趴着，看起来是一只小猫呢。”

    “才不是猫嗷，是狼，狼王！”袁小飞龇着牙叫了会儿，才翻身坐了起来，“嘛，松阳老师在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吧。”

    只要有老师在，感觉就连炼狱也变成了天堂。

    “哈哈，你呀，又拍马屁。”松阳宠爱地刮了刮袁小飞的鼻子，狼王高兴地凑了过去。却被吉田忽然站起来的动作差点掀到地上。

    “老师？”

    沉重的撞门声在稍显寂静的午后倏然响起，袁小飞连忙挡在老师身前，“糟糕，可能是因为上一次我不小心多拿了个烤肉串烧对方竟然追杀到这里了。”喂喂，再怎么样人家摊主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千里追杀吧。

    “小飞，快去躲起来！”吉田松阳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用着严厉的语调撵着袁小飞。却没想到来人已经冲破了大门快速把两人包围了起来。“吉田松阳，就是你吗？”好像僧人一般的家伙拿着一张纸仿佛确认着什么，不等老师回答就上来另外三个人将他抓了过去。

    “哎哎？等下啊各位大哥，东西是我偷偷拿的请不要怪到老师身上。”袁小飞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腰。

    “小飞！千万不要乱来，快点退回去！”吉田松阳回过头就看到袁小飞在那里耍无赖，当下急的差点冲回去。“那还是个孩子啊！”

    “噗嗤”，感觉着什么东西深入腹中，袁小飞摸了摸胸前染血的长柄状物体，微微笑了一下，张大嘴就冲着眼前这块儿鲜嫩无比的肉咬了下去，管他的有毒没毒，咬死一个是一个！松阳老师快跑！

    “啊啊，可恶啊！”肉被从人类身上撕裂的声音响起，僧人们只是稍微惊悚了一下就纷纷围了上来，袁小飞咬下一大块儿肉就跳跃着后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包围过来的人，同时不断吼叫，“嗷！嗷嗷……”杀了你们！

    “我跟你们走，请你们不要伤害他。”僧人们转过身，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抬着那名轻伤的同伴摆了个阵型慢慢离开，被夹在中间的吉田松阳望着一直蹲在那里注视着自己的竖瞳，无奈地笑了一下。

    看着最在乎的人渐渐离自己远去，袁小飞的意识一沉一浮，嗜血的杀意仿佛从亘古迸发一样向着四肢五骸流动，“嗷！”他叫了一声，抬头看着硕大的太阳，静静地站立起来，然后如旋风一般跃上屋脊，看着小队人从眼前走过，中间格外醒目的背影显得那么瘦小，嘛，吉田松阳，早知道会如此，当初是不是应该早些把你吃掉，这样你就能融合进我的血肉中，再也不分离。

    猛然从高处落下，凶猛的杀意罩住了所有人，僧人慌忙举杖防御，却被一口咬住了喉咙，是啊，面对野兽时一定要注意这些敏感的小弱点，但是人类很少会用嘴咬住敌人的咽喉呢，除非他狂性大发了，是啊，狂性大发了！

    鲜血滋了出来，袁小飞咬着喉咙那里的嫩肉躲过周围袭来的棍棒悄然往后跳去，静静落在地上，肉块从舌尖滚落，牙齿上沾着的血肉清醒地告诉了众人是谁发动了突袭。

    “冥顽不灵，杀死他。”

    “不，请不要……”

    致命的厮杀袭来，袁小飞在棍棒间跳跃躲避，一转身扑到某人身上撕扯下带着淋漓鲜血的肉块，为了报复而报复，完全没有章法，不多时，袁小飞的一条腿也被打断了，身上也变得斑斓起来。他索性四肢着地，像狼一般匍匐着，嘶吼在喉咙间压抑着发出声音。

    “嗷嗷嗷嗷嗷～”忽然间袁小飞仰天嚎叫，随着这声主旋律，周边响起了很多只狼附和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随着清晰的快速奔跑声，十几只狼出现在袁小飞身后，各个带着血红的眼珠咆哮着。

    两败俱伤，僧人们大多见了血花，有些连胳膊和腿都被咬掉了，只剩下筋肉连接了那么一小块儿。

    袁小飞龇着牙看向对方，一定，一定要把老师救出来！开玩笑，那么多肉罐头等着大肉罐头呢，凭什么要给这帮秃驴先享用，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哼，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狼崽子吗？”僧人们让出一条道来，从中走出一个同样装束但是看起来要豪华不少的人，白色的头发，阴沉着脸看向自己的嗜血的眼神，同类？

    “胧？”吉田松阳大吃一惊。

    “哼，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学生啊，真是海纳百川，什么样的都有。”男人笑了，甩出手中的长棍，像是扔飞镖一样，用着极快的速度在袁小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戳穿了他的右臂，血猛地喷了出来，在地上溅起一片腥红的液体。

    “嗷！”袁小飞捂着胳膊向后退了几步，群狼跟着咆哮向后撤去。

    “狼崽就是狼崽，趁着还没变成白眼狼的时候，还是杀掉吧。”男人手心里夹着什么，眼里闪过狠毒。

    “等一下，胧，我想跟我的学生说几句话。”吉田松阳镇定地望着那人的眼睛。

    “是吗？”男人面色毫无改变。

    僧人们依言退了回来，在五步远左右保持警戒。松阳老师一个人静静走到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却还在恶狠狠低吼的袁小飞身边，用双手抚摸着他染满血沫的脸蛋，“傻孩子，都弄脏了呢。”

    “嗷。”液体缓缓从眼眶内流出，“嗷嗷。”袁小飞用手抹着。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本来准备好了礼物，还有拜托大家采买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我没有机会送出去了，今天就交给你吧。”老师手心里一个简单的木框眼镜，袁小飞摸过去，举起来，却发现里面没有镜片，“曾经听袁小飞说也想像我一样看起来博学多闻呢，还说你父亲也有着这样的一个东西，所以我就兴起做了一个，生日快乐。”

    被摸头了，还送礼物了，袁小飞苍白着脸“嗷”了一声，脸上现出笑意。

    吉田松阳慢慢把头靠过去，两人额头贴着额头，“所以啊，以后当我无法唤你回家而你又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时候，就想想这个礼物，再想想我，自己回来，好吗？我相信小飞你一定可以的。”暖烘烘的话语比什么赞美都要管用。自己只是提到了那么几句而已，老师就记住了吗？慌张地将眼镜戴到脸上，视野没有什么变化，老师的脸却更清楚了。

    “老……师……”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自己，好寂寞！

    “就让老师来为你开辟后路吧，小飞，快走！”吉田松阳笑着说完，猛然站起转身，却没想到后面一个人却用更快的速度出现在老师眼前，仿佛在那里站了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后招吗？吉田松阳！”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有什么东西带着红色落下来了……

    清爽的淡色发丝……

    浅浅的微笑……

    相贴的额头……

    都在自己眼前缓缓下坠，空气中摩擦发出的响声像是爆炸的声音，“哄哄”地衬着心脏也跳得格外激烈。

    “啊……”好像不会说话了，嘴巴张开发出的声音也毫无意义，是啊，有什么意义呢，从今以后都没有意义了。

    “这……我们怎么交差？”

    “没关系，带着头回去就可以了。反正是斩首……”胧淡漠地开口。

    “是吗？那……啊！”

    镜框揣在兜里，袁小飞叼着老师的头颅双手撑地快速地跑着。群狼们在身后筑起了一道肉墙。

    “该死的，跑得到快！”

    杀干净了所有狼之后袁小飞已经跑的不知道方向了。

    “不用追了，先把偷看的人清理掉。”胧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知道想到什么眯起眼睛，周围响起了惨叫声，一把大火的烟雾弥漫在上空，吉田松阳，你竟然养育了天人吗？算了，只是有些……期待罢了。

    那天夜里，是松下村塾所有孩子的噩梦，围墙外大滩的血迹，不知所踪的松阳老师和袁小飞以及被烧光的私塾，带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和恐惧。

    “老师呢，松阳老师……老师！”高杉晋助不住的在周围呼唤，小孩子们都哭傻了，抱在一起不住颤抖，银时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两人的痕迹，倒是在那一片狼的尸体边发现了几块儿吉田松阳和小飞破碎的衣服，是的，这衣服他们认得很清楚。因为今天早上，两人还穿着这身衣服跟自己告别呢，当时袁小飞还开玩笑说跟老师穿情侣装什么的。

    “有很多平民也被杀了，都是住在私塾周围的。”桂小太郎终于停止了犯二，头仰望着天空看着什么。

    “灭口吗？到底是谁！是谁啊！”高杉晋助简直要发疯了。

    可惜事实的真相再也无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