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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口中阴晴不定的皇帝,此刻正小酌青梅酒。熬着冗长的国宴,皇帝唤来太子。宫妃叫停了弦乐。 皇帝上下眼帘轻阖,听不出喜怒:“太子政务学得如何?” “回父皇的话,儿臣前些时日跟着户部尚书学着支出。不敢自满,日夜苦读。” 皇帝瞥了他一眼,放下酒盅:“有什么独到的想法,说给父皇听听。” “儿臣算过,国库入不敷出已有数年。史书记载的繁荣盛泰,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在儿臣看来,与国库充盈与否,息息相关。” 太子同皇帝平视。皇帝朝他摆手,“接着说。” “儿臣愚钝,这么多天,只想出一个法子充盈国库。” 原本长公主还在给杏妃递送手钏,听到太子的话,笑也再挂不住。偌大皇宫,十数皇嗣,唯有太子温润谦逊,像个正统皇储,颇有已故皇后的风度。 但长公主清楚,这位太子,有同他父皇无二的疯魔。 “说。” “提拔商人地位,仕商同重。增设商科,并入科举。” 皇帝捻着葡萄粒,眼神搭在方桌上。太子仍是那副重礼的模样,说出的话可谓是大逆不道。皇帝还没说话,教了他半年的尚书哆哆嗦嗦扑上来,跪在太子腿边,先朝皇帝磕了三个响头:“皇上明鉴,臣……臣从未教太子殿下这些……这些……” “这些什么?” 皇帝的恶臭脾性刻在百官脑中,听见他的话,尚书的嘴打了哆嗦,半晌捋不清磕绊的词。 好在今天皇帝并不打算找他算账,剥了葡萄皮,边吃边说:“诸位辛苦了,都退下吧。太子留下。” 和尚书交好的太尉特地走过正中央的位置,半拽半扯拉走了腿脚不稳的尚书。长公主跟在杏妃身后,久不见生母,她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 “太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朕,接手这破皇位。朕等这太上皇,等了许多,许多年了。” 皇帝的话没做掩饰,未散尽的人恨不得自己成聋子。太子倒是体谅他们,待人潮散尽,才缓缓开口。 “父皇自有吉星相照,龙体安康,造福百姓。” 皇帝啐了葡萄籽,又塞了颗,唔哝道:“造福百姓?朕巴不得灾星降世,人间浩劫,所有东西毁得干干净净。” 太子已不再劝他敬畏神明。太子也不怎么信,见皇帝鄙夷之情写在脸上,知道劝也无用。 皇帝继续道:“朕觉着腊月十四不错,你在那天之前快随便做点什么,朕好写诏书。” 太子脸上的笑已挂不住,“父皇,儿臣太年轻,不堪继承大统。” 皇帝也不理他:“让朕想想,水患如何。阳平年年发年年治的水患,前几年换了个县令后好了不少。你去跟他学学,朕一日都不想再等了。” 太子沉默半晌,皇帝还在那呸呸呸吃着葡萄。太子最后挣扎了一次,“大皇子近来清闲……” “你这是憋着祸害他,还是憋着祸害朕啊,”皇帝又抿了口酒,“他性懒。” 太子最终没拗过他,“父皇打算何日下阳平?” “先修个行宫,定在六月。” “又修行宫?” “朕拿主意,明天召集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