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1982年，中国的某一个山村里。 刘见兰正在自家院子里给鸡喂食。围墙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王家嫂子，在家不？” 刘见兰听出这是村里头何赖子的声音，这厮二十多岁了，吃喝嫖赌把家产全败光了，村里上上下下都被他借了个遍，从没还过一分钱。 年初的时候何宝荣嚷着要去城里打工挣钱把债还清，这还没过半年呢就回来了，他打个屁的工。 刘见兰根本不想搭理何赖子，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在家！” 何宝荣笑嘻嘻地说道:“嫂子，你不在家咋还能回答我呢，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我是给你送闺女来的。” 刘见兰头胎是个男孩，已经五岁多了，前年她怀二胎的时候，因为劳累过度，流下了一个成形的女胎。 刘见兰哭的死去活来，她正伤心着，医生又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她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乡下人就图个儿女双全，这事从此成了刘见兰心里的一根刺，她心心念念想要凑一个好字的念头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所以当何宝荣说是给她送闺女来的时候，刘见兰心动了。 她犹豫再三，还是开了门。 何宝荣手里真的牵着一个两岁大小的小女孩，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 刘见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孩子的小脸蛋上。 “怎么样，嫂子，我没骗你吧？”何宝荣把孩子往刘见兰跟前一推。孩子呆楞楞站在刘见兰跟前。 刘见兰回过神来，她虎着脸:“这孩子你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你拐来的吧！” 何宝荣急忙说:“哎呦，嫂子你可不能瞎说！这孩子是别人生多了，养不活扔掉的 ，可不是拐来的。” 他发现刘见兰看上去很喜欢这孩子的模样，故意说道:“嫂子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找其他家了，总归这孩子生的漂亮，肯定有人愿意要。” 他说着就要带孩子离开。 刘见兰心里一急，叫住他:“哎哎哎，别走啊！谁说我不要了！” 何宝荣心里一喜，他佯装不耐烦的样子:“嫂子，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会坑你，一口价，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刘见兰变了脸色，她破口大骂道:“何赖子，你把老娘当成冤大头啊！二十块钱，一个丫头片子能值二十块钱？告诉你，老娘顶多给你十块，多一毛你都别想！” 她骂骂咧咧的，似乎也不想要孩子了，身子一扭就要关门。 这次轮到何宝荣急了:“十块就十块！都是老乡，给你打半折行了吧！” 刘见兰冷哼一声，她转过身来，立即笑逐颜开跑到屋里头拿钱。 她从陪嫁的木箱底层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一张绣花手帕，里面包着一叠碎钱。 刘见兰手指蘸着唾沫数着仔细，她数出十块钱，蹬蹬从屋子里走出来，把钱给了何宝荣。 何宝荣钱拿到手，点都不点生怕刘见兰后悔似的快速把钱塞进裤兜。 他把孩子往刘见兰跟前一推，忙不迭的跑了。 刘见兰心里欢喜的很，她去牵孩子的手，那孩子也不怕人，乖乖跟着刘见兰走。 到了下午，王军强从地里回来，他笑着说:“我听别人说你从何宝荣手里买了个闺女，多大的孩子？给我瞧瞧。” 刘见兰正在忙活烧饭，她美滋滋的说:“在屋里头睡觉呢，看上去最多两岁，那孩子长得可漂亮了，水灵灵的。” 王军强捏了把她的脸:“能有你水灵？我不信。” 刘见兰“啪”一下打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现在还是白天呢，去去去，别耽误我做饭，你去屋里看看孩子醒了没有。” 王军强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尿骚味，他抽了抽鼻子，立即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他立即扯开嗓门喊道:“孩子他妈，快过来，孩子尿床了！” 刘见兰风风火火冲进来，她推了王军强一把:“愣着做啥子，快去看着火，别让饭烧糊了。” 孩子已经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刘见兰从柜子里翻出儿子小时候的衣服准备给孩子换上。 王军强正在看火，就听到屋里头刘见兰“哎呦”了一声，紧接着刘见兰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我给何宝荣那个挨千刀的给骗了！他卖给我的压根不是个闺女，是个不男不女的二椅子！” 她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日他妈的，何宝荣这孙子敢骗我，我去找他把钱要回来！” 王军强叹了口气:“要啥钱呐，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何宝荣才坐上去城里的拖拉机，你去哪儿找他去？” 刘见兰气得浑身发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愿终于可以圆满达成，现在却发现好好的闺女变成了个二椅子，不仅如此，还搭上了十块钱！ “那这孩子呢，怎么办？”王军强看老婆脸色奇差，他不由自主降低了声音。 “什么怎么办，我要的是个闺女！不是个二椅子！”刘见兰柳眉倒竖，“我去把他送到何家去，那十块钱我权当喂狗了，孩子谁爱养谁养，反正我不要了！” 她说着，进屋把孩子抱了出来，要送到何家去。 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啃着手指，一双乌泱泱的大眼睛无辜的四处张望着。 他长得确实很漂亮，王军强有些心软道:“何宝荣家里就一个瞎眼老娘，怎么养这孩子。” 刘见兰也知道何宝荣家里情况，但她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刘见兰刚要走出家门的时候，孩子软软说了一句:“妈妈，我饿。” 一声“妈妈”戳中了刘见兰的软肋，她忽然想起要是自个儿的女儿活下来，差不多和这孩子一般大了，也会这样喊她妈妈。 孩子发现刘见兰对他的话没有作出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妈妈，肚肚饿了。 刘见兰愣了一会儿，她突然把孩子抱回来了，她把孩子往王军强怀里一塞，抹着泪从碗橱里翻出一块番薯饼子，用开水泡软了喂孩子。 这孩子也不挑食，连吃带喝的，吃饱了咂咂嘴，坐在王军强怀里玩自己的手指。 王军强知道老婆改变了主意，他乐呵呵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孩子，你啊一向嘴硬心软。” 刘见兰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哼，我不养这小东西，这小东西在何家待不了两天就得饿死，总归他也吃不了多少，我就当行善积德了！” 话是这么说，她看着丈夫怀里孩子乖巧的模样，心里积攒的怒气慢慢消散了。 夫妻俩正商量着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刘见兰的儿子王烁风风火火闯进家门，他光着脚丫子，跑得满头大汗。 王烁本来和村里孩子一起爬树掏鸟蛋玩得正高兴呢，他拿着鸟蛋从树上跳下来，村里二狗子跑过来取笑他:“王烁，你妈从何赖子手里买了个小丫头，要给你娶老婆呢！” 王烁顿时急了:“你才娶老婆呢，你全家都娶老婆！”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最爱起哄，他们围着王烁转圈一边拍手一边喊:“王烁娶老婆喽，王烁要当新郎官喽。” 王烁又羞又气，扔下鸟蛋就往家里跑，他刚进家门就嚷嚷着:“爸，妈，我不要老婆！我不要老婆！” 他猛然瞅见王军强怀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孩子，皮肤要比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还要白皙，眼睛就像葡萄藤上结的葡萄一样又黑又亮。 王烁嘴里还在重复着“不要老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见兰看到儿子裤子划烂了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去爬树了，她抓起王烁，扬起巴掌重重揍着王烁的屁股。 “王烁你要死啊，叫你不要爬树不要爬树，你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看老娘今天不揍死你。” 王烁看到小孩儿对着自己笑了一下，他一笑，右边脸颊上显现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王烁感觉不到屁股疼一样，他也冲着小孩傻乐。 刘见兰一看儿子挨打还笑得一脸灿烂，顿时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了。 晚饭时间，王烁撅着屁股吃饭，他的屁股被刘见兰揍肿了，一碰板凳就疼。 王烁一边往嘴里划饭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孩，他笑着问刘见兰:“妈，妹妹叫什么名字呐。” “啥玩意儿？这是你弟！” “什么！弟弟！！！” “吃饭呢你喊什么喊，皮又痒了是不是？” “不不不，皮不痒。” 王烁没想到小孩居然是个男娃，他垂头丧气的连饭都有点吃不下了，可当他一看小孩漂亮的脸，手不听使唤的把碗里的炒鸡蛋夹给了小孩。 小孩吃了鸡蛋，乖巧地喊了一句:“谢谢哥哥。” 王烁应了一声，他忍不住伸出爪子捏了捏小孩白白净净的脸蛋，就像捏到嫩豆腐一样，手稍微重点就要捏碎了。 小孩眉头微皱:“疼” 王烁赶紧缩回手，他回味了一下手指细嫩的触感，突然觉得有个弟弟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