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清明时节雨纷纷,等到雨下完了,四月也快要过去了。 放学铃响,秦朗收拾好书包往教室外走,他迎面遇见了姚瑞。 姚瑞是特意来寻他的:“哎,小朗,今年五一放七天假,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 秦朗一脸茫然地看着姚瑞:“没有啊。” “那太好了,我和几个朋友报了去日本京都的旅游团,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玩。”姚瑞笑着说道。 秦朗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姚瑞察言观色,立即说道:“没关系,你不用马上给我答复,你可以回家和伯母商量一下,如果伯母同意了,你再call我。” 秦朗点点头,他看着姚瑞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闪过一个绝佳的主意。 到了晚上,秦朗在吃饭的时候问王烁:“哥,你们五一放几天假?” 王烁回答道:“三天假,不过我清明节没休息,攒在一起有四天假,我想回趟家。” “那我和你一起回家看看爸妈。” 王烁一愣:“你妈同意你去吗?” 秦朗眼骨碌一转,笑得一脸狡黠:“山人自有妙计。” 他将自己的计划向王烁全盘托出,王烁微微蹙眉:“这事瞒着你父母不太好吧。” 秦朗摆摆手:“没关系啦,姚瑞为人很靠谱的,他不会出卖我的。” 等到父母回家,秦朗便和黄雅雯说了五一想去日本旅游,黄雅雯一口答应下来:“好呀,明儿我先往你银行卡里打几千块钱,等到了日本你要是觉得钱不够花,就打电话找你爸要。” 秦朗卡上的钱都取出来给王烁了,秦朗生怕黄雅雯转账的时候发现卡上一分钱没有,他赶紧拒绝道:“妈妈,你不用给我钱,我卡里有钱。” “没事,你不用替你爸省钱,你爸现在可是CEO,几千块钱还不够你爸买条皮带呢。” 秦彬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听了这话抬头道:“你说的好像我的钱是大风刮来似的。” 黄雅雯赏了他一个白眼:“你挣钱将来还不都是要留给儿子的,早给晚给不都是给吗?” “是是是,这位同志您说的太对了。”秦彬失笑道,他温和地说道:“你也别往小朗的卡上打钱了,我明天让助理去中行换点日元给他用。” 到了第二天,秦一鸣听说了秦朗跟团去日本旅游的事,他开口道:“也给我报个名呗 ,我也想去京都玩。” 秦彬沉下脸色,叱责道:“整天就知道玩,你还有多少天就要参加中考了,居然还想着去日本玩?吃完饭老子拿鸡毛掸子跟你玩玩!” “孩子都长大了,不能再棍棒教育了。”黄雅雯轻轻拍了一下秦彬,她转头对秦一鸣说道:“一鸣,你现在学习上正处于关键时期,等你中考结束了,妈再带你好好玩一趟。” “再说京都你不是已经去过了吗?我记得你当时还抱怨京都一点都不好玩来着。” 秦一鸣无话可说,他瞪了一眼旁边偷笑的秦朗。 秦朗没有打电话和姚瑞沟通,而是去姚瑞的班级找他。姚瑞看见秦朗亲自到班上找自己,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接下来秦朗说的话好像一盆冰水浇到了姚瑞头上。 秦朗说自己已经好几年没去乡下看望养父母了,想趁着这个假期去看一看多年没见的养父母。但亲生父母并不同意,所以想请姚瑞帮他隐瞒,假装去日本旅游实则是去乡下。 姚瑞看着满眼期冀的秦朗,终究是色令智昏,答应了秦朗帮他撒谎。 秦朗掏出一叠日元塞给姚瑞:“这是买伴手礼的钱,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看望养父母。你才好,真的太谢谢了,等你从日本旅游回来,我想请你吃顿饭。” 姚瑞哪肯要他的钱,摆手霸气地拒绝了:“赶紧把钱拿走,既然都是兄弟,这事就包我身上,绝对会帮你瞒得死死的!” 秦朗非常感激地握了握姚瑞的手,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把姚瑞捧得飘飘然,完全丧失了理智。 等秦朗走后,姚瑞深有感触,怪不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实在是美色误国啊! 五月一日,秦朗和王烁坐上了返乡的绿皮火车,因为假期返乡的人太多,秦朗和王烁只抢到两张硬座。 上车以后,秦朗一想到很快能见到养父母,兴奋的不得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王烁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秦朗说累了,便开始吃零嘴,还没到饭点呢,他已经吃零食吃到饱了。 秦朗吃饱了就犯困,不一会儿靠在王烁的肩头睡着了。绿皮火车颠簸地行驶着,远方的天际,一轮金乌放射出耀眼的光辉,将层层叠叠的云彩染成金色。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车窗温柔地洒落在秦朗的脸庞上,他的睫毛浓且密,像小扇子一样留下阴影。王烁伸手轻轻将窗帘拉起来,遮住了阳光。 坐了七个多小时的火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王烁唤醒秦朗,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火车站。 他们运气不错,刚出车站就赶上了返乡的大巴。 等他们从汽车站走出来,已经到下午四点钟了,还要步走一截路才能回家。 五月昼长夜短,等秦朗和王烁走到村口时,天色还未暗下来。 走进熟悉又陌生的村庄,踏上坎坷不平的土路,离家越近,秦朗心中忽然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 村东边矗立着三间平房,那便是养育了秦朗十几年的家了。 两扇木门大开着,一个伛偻瘦弱的妇人坐在木板凳上,手里择着蒜薹。 王烁喊了一声“妈”,刘见兰听见王烁的声音,放下手上择了一半的蒜薹,站起来笑盈盈地说道:“你要回来咋不提前和妈说一声……” 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了王烁身后的秦朗,刘见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她才喃喃说道:“是宁宁吗,宁宁回来了?” 秦朗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流着泪喊道:“妈妈,是我。”刘见兰紧紧抱着他,眼泪滚落下来,两人在家门口相拥着哭成一团。 等情绪稍微平稳一点,刘见兰揽着秦朗进了屋,剩下王烁一个人搬运行李。 在分离的这些年内,刘见兰憔悴了很多,比同龄人还要苍老。生活的重担让她的皮肤变得粗糙蜡黄,头发里夹杂了几缕银丝,额头眼角都出现了岁月的痕迹。 她的手长满了厚厚的老茧,指甲和关节因劳作而变形,粗糙的手背上爬满了蜿蜒膨胀的青色血管。 秦朗握着这双饱经风霜的手,想起这双手曾经给他喂饭帮他穿衣,心头不由涌上阵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