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丘杉死了

    茶室里寂静一片，言攸之担忧地看着自己保持着沉默的弟弟，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件事情牵扯到向丞的站队，在电话里又怎么能冷静下来好好交谈，于是他立刻开车赶来接走了言之词，而被丢下的林洛初非常会看眼色，远远朝他点了点头，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意思。

    将事情的缘由说清楚后，言之词枯坐半晌，没了笑容的脸上沁着霜寒，在听到那句“向丞为此已经见了丘杉”时，他眸光更是一冷。

    言之词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说，好，很好。

    这样……最好。

    言攸之知道他是心寒了，忍不住替向丞说话，他道，“他也没答应，只是去见了丘杉而已。”

    “他会送丘杉出国的，”言之词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激动的情绪，木然道，“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很关照丘杉，这一点……没人比我更清楚。”

    年少时候他多羡慕丘杉得到向丞的关爱，如今想来也是讽刺，尤其是在那个人刚刚才抱着他不肯松开，一个劲说“我连这点安全感都不能给你”之后。

    而更可笑的是，自己当时还他妈信了。

    言之词在心底冷笑，他对向丞的那些感情终究随着这么多的波折碎得一干二净，他甚至已经不再对向丞抱有任何一丝期待。

    动了动嘴唇，他缓慢平静地道，“既然他要送丘杉出去，那就让他送。”

    言攸之心中一震，与弟弟抬眸四目相对，“小词…………”

    “哥哥不是只想让他坐牢吗？可现在还有人想让他免了牢狱之灾，那我们不如就随了他的心愿，”言之词眼睛里寒光闪过，冷漠地如同出鞘的刀锋，“干脆让他去死吧。”

    之后的两个星期，言之词神出鬼没，除了言攸之知道他的行踪，就连杜宵都找不到他。这更是说明，他不仅仅是想躲着向丞，就连林洛初他们都不想再有任何留恋。

    第二个星期，他买了机票飞往墨尔本。

    坐在飞机上，他拿下墨镜，疲惫地看着机舱外白茫茫的云景，看了一会后，他闭了闭眼睛。

    等再次睁开时，他已是一脸的平静。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他终究是栽在了向丞的手上，被所谓的感情困在囚笼里。甚至在经历那么多之后，依然对向丞有着说不出的心动。

    可终究，到此为止了。

    对付丘杉的事情，哥哥不会想让他亲自动手，于是明知道自己是想飞去丘杉会落地扎根的国家，却偏偏给自己安排了另外一个地方。

    面对言攸之的精细安排，言之词没有异议。

    而在言之词落地墨尔本的第三天，他就被告知，丘杉死了。

    那个时间，言之词正在看机票，准备飞去布鲁塞尔。听到这个消息，言之词并没有什么讶异，即使他知道这个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了好几天。

    直到言攸之说，丘杉是死在了国内，死在了去往机场的路上。

    言之词闻言顿了顿，沉默半晌才淡淡开口问到怎么回事。

    “看起来是车祸，也许是别人想要他的命吧。”言攸之轻叹一声，“你在外面好好玩吧，累了再回来。”

    第二天，言之词就落地了布鲁塞尔。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周末，他打车去了原子球广场，那里有大片的绿地，与万里无云的天空对映，漂亮地像是一个平行的玻璃世界，淡色的悠闲湛蓝与柔软恬静的翠绿，喧嚣的都市仿佛在这里沉默寂静，仿佛能听到时间流动的声音。

    他安安静静站在这里，感受着这些年的记忆，都在这里慢慢沉淀到了心底里。

    几个月前的那个夜里，他一味只想着逃，以为做了手术跑到另外一个城市，就能开始新的人生。那时候，是真的想逃到没有对方的世界里，即使明知道这样很愚蠢，很悲哀。

    可这一次不一样。他没有逃，他只是放下了。

    在布鲁塞尔碧蓝如洗的晴空之下，他想不起自己曾经的痛苦，挣扎，更想不起带给他这些的那个人。

    没关系，只要继续走下去，一定会完完全全放下，然后习惯这个没有对方的世界。

    晴空之上，也不知何时而来的一点点薄云掩上了蓝天。瞬息万变之间，流云在脚底的石砖上肆意拼凑出暗色的阴影，奇形怪状，却又那般诡谲无常。

    隔了两天，言攸之再打电话过来时，难得地有些犹豫不决，似乎是隔了好久才定下心神，他对言之词道，“小词，有个人找来了。”

    “你的母亲……她知道了你和向丞的事。”

    言之词眸色一暗，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竟然只有那天晴空之上不知从哪飘来的，遮住阳光的薄云。

    果然……这就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躲不掉的“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