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碰瓷儿

    老旧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打斗叫骂声。

    “跑?不是很会跑吗?继续跑啊?”

    “来,当爷面儿再跑一个,哥几个今天就在这儿陪你玩儿。”

    背书包的高瘦少年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拉扯着架住胳膊按在了墙上揍,拳头落在肉体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少年身上还穿着校服,白色的衣服皱皱巴巴印着多个大小不一的黑脚印,此时他无力垂着脑袋,任由人辱骂看不清神色。

    正在骂咧的是个身材矮壮的光头胖子,满脸横肉把原本的五官挤得变形,不大的三角眼此时此在脸颊肥肉颤动下更显猥琐。

    胖子身后站了一高一矮两个黄毛,把巷子两头的去路堵的严严实实。

    王二看着眼前臭石头一样硬邦邦软硬不吃的狗崽子,心里一阵晦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以教训一个高中崽子很轻易的买卖,结果这小子忒能躲,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浪费他半个多月钱还没到手。

    “我呸,”越想越窝囊,王二揪住罪魁祸首的头发扯着人抬起头,一口啐在了那张白净的小脸上,骂道:“他妈的,你小子居然能躲胖爷半个月,本事不小啊?”

    今儿要不是提前在巷子另一头叫人拦着,一准儿又让他跑没了。

    “哑巴了?说话啊!”揪住少年的头发往上扯了扯,肥手轻狎在少年脸颊上拍打。

    银发少年半垂着眼,琥珀色的眸子暗淡无神,似乎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啧,白瞎一张小白脸,不仅哑巴还痴呆。

    “按住了。”拍拍手让到一旁,王二朝小弟使了个眼色,他们今天可是有活儿的。

    十万块断一条腿,够哥几个逍遥一阵了。

    站着的几人动作十分熟练,原本架住蛇立的两个人压着他的肩膀开始把人往地下按,另一人甩着半米长的钢管走了过去。

    王二点了根烟退到一边。

    骨头这么硬,一时半会儿可敲不断。

    砰。

    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一声闷响。

    被击中的少年佝偻起身子痛苦的发出呻吟,在场几人都已见怪不怪,钢管再次被挥到半空,准备来第二下。

    就在手起管落这一两秒间,变故陡然发生。

    *

    操。

    头痛欲裂。

    Snake按住太阳穴,强忍着胃部翻腾的恶心感,踹开一旁碍事儿的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耳边还一直有个声音吵的他脑仁疼。

    “闭嘴……”

    甩了甩脑袋,费力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眯起眼睛里泛起狠色,好烦。

    “哟~开口啦?”

    王二来了精神。

    “小崽子居然会叫人闭嘴哈哈哈哈,哥几个都瞧瞧,”一边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王二叼着烟凑过去拍了拍胸口,乐道:“还会踹人,来,继续踹!”比起教训死人脸,替小崽子剪掉的挠人的爪子显然更有意思,“瞄准了,这儿!往胖爷心口上踹!”

    “……”

    小腿的痛感让Snake处在混沌状态的大脑很快清醒。

    视野变得清晰,人迹罕至的巷子,身上不明的疼痛,一个口臭的胖子,外加四个拿棍子丑逼。

    行了,要素齐全,欺凌现场。

    哦,他记起来了,蛇立这小傻逼差点儿害得他要跟着断一条腿。

    新仇旧怨,Snake对着眼前叫嚣的胖子扯扯嘴角,神经末梢不断传来的刺痛让他肾上腺素飙升,大脑逐渐兴奋,血液里的暴虐因子抑制不住开始鼓噪。

    几个跟着大笑起哄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存在感微弱的沉闷少年气场已经发生了改变。

    夕阳独有的微微红光从楼栋的缝隙间照进了狭小的巷子,有那么一束光落刚好在银发少年的脸上。

    浅色的眸子在日光照射下变得更加清透,干净到极致是一片沉寂,眼底那若有似无的金色,像是燃烧殆尽后残余的空洞,冰冷又凉薄。

    当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身响起时,甚至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没人看见少年手里的钢管是从哪儿来,第一个被击中后脑的人载倒在地,哀嚎着翻滚,少年没给他们适应时间,紧接着攻击第二个。

    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被少年狠戾嗜血的眼神吓的双腿一软,胖子退后一步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变调的号令,“操!怕什么,他就一个人,都给我上啊!”

    几个呆住的黄毛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手里的家伙一哄而上。

    哪想少年压根儿就是不要命的打法,无论被其他人怎么攻击少年像疯狗一样只认准了一个追着咬,挥着钢管专朝人脑袋招呼。

    金属和肉体的碰撞声夹杂着惨叫。

    分不清是谁的血,越来越浓的腥味让围在少年身边的几人不自觉后退,几个混子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相同的畏惧,谁也不想去当那个靶子,他们只想赚笔外快,可不是来替人卖命的。

    已彻底兴奋的少年却不准备放过他们,他舔了舔唇把地上昏迷状态的人踢开,漫不经心转着手腕,充满恶意的视线不断在剩下几个站着的人身上逡巡,似乎在认真挑选谁是下一个。

    ……

    天更暗了。

    没有路灯的巷子黑洞洞的。

    冷风吹过,几人不由打了个寒颤,那股隐藏在阴影里的黏腻阴冷的视线让所有人后背一阵发凉。

    黑暗进一步放大了这种恐惧。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看不清脸色的少年就像是阴间厉鬼,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那种对人命的淡漠,让他们产生严重的心理不适。

    疯子。

    根本就是个疯子。

    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王二艰难的吞咽口水,看着地上两个生死不明的弟兄,肥胖的身躯不受控的开始打颤。

    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砰——

    又是一声。

    不知道是谁被击中,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王二缩起脖子跟着一抖,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尿骚味儿,再也承受不住跌坐在地。

    这场对峙的结局已经注定。

    诡异的安静里,人数占多的一方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瘦削少年一瘸一拐从巷子里消失。

    苍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强撑着走出那群人的视野后,手上的钢管就再也握不住脱落在地。

    严重透支的身体不断发出警报,神经一阵阵抽痛,伴随着严重耳鸣,再加上多处软组织挫伤……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后遗症开始发作,少年脚下踉跄一下扶住了墙壁,忍不住爆粗。

    见鬼!

    果然从小傻逼那儿直接夺过控制权还是行不通。

    Snake撩起越来越沉的眼皮,用力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区大门,狠咬一口舌尖,属于血液的独特腥甜味儿让他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拖着肿起来的右腿继续往前走。

    *

    牛仔裤白T配帆布鞋,烂大街的搭配硬生生被出色的身材比例撑出几分日系清爽。

    莫关山从超市回来,上一趟电梯刚走。

    无聊发朋友圈po自己买的一堆吃的,心机又不刻意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看起来像是提着购物袋随手一拍,实际上光找拍照角度都花了两分钟,务必要露出腕骨微凸的骨节,营造出一折即断的脆弱感,最后再配一个橘猫胖哭的表情,俏皮又富有生活气息。

    高段绿茶必备技:化主动为被动。

    直接放自拍显得做作又刻意,像这样只释放一点点信号,反而会让男人有种掌握主动权的错觉。

    是他在暗中觊觎你,而非你在偷偷撩拨他。

    潜台词是,看,我是无辜的哦,我只是分享一下自己的日常,明明是你们自己被引诱,可不是我的问题哦。

    ……

    刚传完照片余光便瞟到旁边来了一个黑影,银发少年脚步匆忙,过长的卷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见表情,嘴角淤青脸色苍白,浅色的校服衣摆上还带着呈飞溅状的猩红血点,模样十分狼狈。

    莫关山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方从脖子蔓延到耳后的那一大片黑红,挑了挑眉往旁边挪了一步,却没想对方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朝他撞来。

    身体快过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反射性张开手臂。

    “嘶——”好沉。

    莫关山托住怀里的人,头顶飘过一排省略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不惹麻烦,麻烦偏偏要找他。

    “……小同学?”换了个姿势,勉强把人撑在肩膀,“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唔——”捂嘴干呕了一声,银发少年紧闭双眼痛苦的揪紧了胸口衣服剧烈喘息,抗拒摇头,“…医院、不唔——不去……”

    嘴里一边重复一边剧烈挣扎起来,力气大到莫关山差点按不住,只好哄着说不去才重新变安分。

    至少小同学还很有活力,可能是真不需要立马送医。

    “你家几楼?我送你回去?”

    “……”

    莫关山看着那张血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见在说什么,耐心放慢语速重复:“住哪一层哪一户?”

    “…哼……”

    这回有声儿是有声儿了,不过是无意义的气音。

    …行叭。

    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莫关山叹了口气,扶住少年一条胳膊抗到肩上,另一只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购物袋。

    能碰上他这样人美心善助人为乐的小仙男,实属小朋友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