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背叛与信任
20. 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五只高级恶魔将猎魔天使与曾经的魔王围在中间。博恩斯坦带来的那四只恶魔连人类的伪装都免去了，直接以恶魔形态出现。他们的皮肤灼热，散发着浓郁的硫磺与岩浆的味道。 一只裂嘴的恶魔嘻嘻地笑着，说：“看哪，他正缩在天使的怀里发抖呢！昔日的王怎么落魄到要抱天使的大腿啊？”他讲话的时候，滚烫的岩浆从裂开的嘴里滴落到地上，将地面灼烧得冒烟。 林奈完全没心情理会那裂嘴的恶魔，他暗中使劲，试图从法布尔胳膊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被证明是徒劳。而且更令他恼火的是，法布尔那家伙冷静得很，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这是该他装酷的时候吗！ 林奈扫了他们一眼，在脑中快速盘算他所剩不多的选择。这些恶魔的胳膊紧绷，在防备着什么。林奈想到上一次与博恩斯坦打照面，唯一的交锋就是那扇天堂门。 原来如此……他们在防着法布尔变出天堂门。那意味着逃跑的路线也被封死。虽然针对博恩斯坦的来袭他们做过各种准备，但这绝对不包括“两人必须抱在一起”的条件。再不分开的话，他们就得保持这抱着的姿势被干掉了。这可他妈的一点也不浪漫。 在这战前的一瞬，林奈飞转的脑中想了各种策略，最后压低声音对法布尔的耳朵说：“我数到三，我们转移到墙头。你开天堂门。” “不用。”法布尔冷声说。 林奈：“……？” 林奈感到法布尔那只自由的左手抬了起来，惊讶地想，这家伙要在这里开天堂门吗？会被击碎吧！正想着就听到那裂嘴的恶魔桀桀怪笑起来，指着法布尔的手说：“那是什么，啊？是玩具小刀吗哈哈哈哈哈！小天使！” 法布尔的手中出现的是一把银色小刀，只有餐刀那么大，看起来不太有战斗力。 “呼气。”他命令林奈。林奈虽然一头雾水，但照做了。他的胸腔随着呼出气体暂时缩小，在法布尔的手心与他的肋骨间制造了一小块缝隙。法布尔快速将锋利的小刀插进这道缝隙，而后突然用力一拉。顿时血溅到了墙上。林奈感到身体一松，被从法布尔的胳膊中拽了出来。 林奈震惊地看了一眼地上，惊悚地掉了四截手指。他猛然意识到，在这紧急时刻，法布尔冷静地判断了最佳方案不是逃跑——上次已经用过一次的方法，再次使用很大可能被半路截杀——而是战斗。他亲手切掉了自己的四个手指，得以让林奈自由行动。这举动显然过于使人震惊，连在场的恶魔都没有反应过来。 几记清脆的机关声响起，众恶魔看到法布尔在手受重伤后仿佛没事人一样变出了一把银质手枪，抬手就是几枪正中裂嘴恶魔的肩膀，银弹击破对方的防护屏障，带着祝福符文深深嵌入了肉里，烫得那只恶魔捂着肩膀仰天大叫起来。没有集中他瞄准的脖子，法布尔啧了一声。惯用的右手在林奈离开后垂了下来，正在滴大量的血。 枪响惊醒了所有人。林奈的目光变暗，体内一声轻响，魔力的封印被解开。被压抑已久的庞大力量争先恐后地外涌，掀起一股猛烈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扩散，将马路对面的人类都吹得一踉跄。 恶魔手下们被他的气势吓得倒退一步，博恩斯坦斥责道：“别怕他！他的灵魂还是破碎的，早就不是从前的傲慢魔王了！” 然而趋利避害的恶魔手下不敢碰林奈，全都朝法布尔扑了过去，法布尔抬起了右手，他拇指之外的手指被齐齐削断，整只手鲜血淋漓。 见他抬手，恶魔怪叫：“别想逃回天堂！” 他们全力朝法布尔扑上去，扑进的不是天堂门，却是一张血网。法布尔滴落的每一滴血从地上手上，甚至是林奈的衣服上聚集到空中。法布尔低声念着咒，血网铺天盖地地罩住了两只恶魔，使他们无法再靠近法布尔。血网上生出倒刺，刺进敌人的身体。强大的高级恶魔狂怒地挣扎起来，不顾灼伤地撕扯起血网。随着血网扭动，法布尔的手掌受到了极大的力量，扭曲了他的伤口。法布尔手背青筋暴突，额角汗水不断流下，将左右手叠在一起，全力控制住那张血网。 感受到天使的痛苦，网中的恶魔在疼痛中恶毒地笑起来。他们瞪着猎魔天使，硕大的利爪抓住血网，不顾掌心被烧灼得冒烟，拼尽全力试图把网撕开。 在他的不远处，林奈踩着冷掉的岩浆灰走向博恩斯坦。他的身后，最后那只恶魔倒在了地上，心脏部位都被掏空了。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其他伤口。这只恶魔没能活到去攻击法布尔，就被干掉了。 林奈的脸上溅着一些岩浆灰，人类的衣服被烫得破破烂烂，从破洞里隐约能看到他的腰部那道黑色的棘皮，是伤口被撕裂的形状。 博恩斯坦看到那伤痕，满意地笑起来：“我的功勋章挂在了你的身上啊。” 林奈说：“等你死了以后，我帮你把皮剥下来做成旗帜，成为你最大的功勋章，一定十分美丽。” 博恩斯坦闷笑：“王啊，你知道吗，就个人情感来说，我并不想杀死你，或者离开你。你要不是王该多好。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现在应该还能愉快地共处。可是，你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阻碍了我们的帝国扩张。你知道你有多搞笑吗，非要搞什么三王合作，你不侵犯他们，杀死他们，也就罢了，你竟要放下你的傲慢与他们合作。”他说着生气起来，表情变得狰狞，“是你的异想天开给了我通敌的机会，现在你懂了吧？你无视地狱的规则，可别人不会！” 林奈好笑地说：“你还是一条又老又惨的狗的时候，我收留了你。那时候，你怎么不提地狱规则？如果我遵循地狱规则，我应该在那时候就吞噬掉你。” 博恩斯坦：“所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你应该知道谁是对的。没错，你要是当时遵循了地狱的规则，现在根本就不用面对我的背叛。这都是你的错！” 身侧传来一声法布尔的闷哼。林奈快速看了一眼，法布尔的血网被撕破了，恶魔的长刺刺入了他的胸口。博恩斯坦兴奋地笑了一声。他从刚才就注意到，林奈特意站在了不利的侧身位，觉得自己可以在关注他的同时注意那个天使。而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他分神的时刻！ 博恩斯坦仿佛化作了一股黑色的风，张开利爪，窜向了林奈。感到危险猛然靠近，林奈举起了变黑的利爪，挡住了博恩斯坦来自上方的一记猛击。 你慢了半拍！真正的攻击在下面！博恩斯坦瞪大眼睛想着，下方的利爪已经偷偷朝他脆弱的腹部袭去。就要像在地狱时那样，亲手撕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就在博恩斯坦以为自己会得手时，林奈忽然后退，使他的利爪刺了个空。 在拉开距离后，林奈仍往后退，超过了必要的躲避长度。博恩斯坦有一瞬间的困惑，担心有诈，并没有追上去。下一刻他发现，林奈后退的方向是他的另两个手下！他退到了那两只被血网困住的恶魔边，他与法布尔没有任何交流——他们根本没时间这样做——但就像合作了几十年那样默契，法布尔果断收回了血网。 林奈利落地转身一记猛击，将恶魔的心脏掏了出来。与此同时，法布尔的银枪击中了最后一只恶魔。两只恶魔从重获自由到死去，只在眨眼的一瞬。 随着两记沉重的倒地声，一瞬间，局势发生了变化。博恩斯坦带来的恶魔全倒下了，而林奈可恶地站在那里，与那个猎魔天使简单击了个掌。现在他们成了二对一了。 “信任关系不总是那么糟糕，你也看见了吧，”林奈说，“只不过，你是那个不值得信任的家伙而已，博恩斯坦。” 博恩斯坦又尖又哑地笑：“你在地狱体验的背叛滋味还不够多吗，他总有一天也会背叛你！” “说什么呢，”林奈说，“我们可从没背叛过对方。”他强调，“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