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木船一冲就破
第二十三章 小木船一冲就破 六月里的时候，芮姜休息日除了农业牧业，已经很少到外面去，冬季里能够在绿洲之中消磨大半个上午，或者是午睡后就登着台阶来到半山上，这样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空间中的白昼实在太热，所以芮姜忙完了事情，赶快就要回来，假日的时候，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地下城中。 六月二十五号这一天，芮姜上午看了一阵专业书，学习一下最新的兽医技术，到了中午的时候，芮姜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叫了一声：“要去做午饭了呀，又到了下厨的时间，为什么人每天要吃三顿饭？感觉整天都在忙着做饭的样子，只吃一顿不好吗？” 两分钟之后，芮姜出现在厨房，她一边用榨汁机将已经泡了十个小时的白米和黄豆都打成糊，一边笑眯眯地说：“不过站在料理台前也很有趣味的啊。” 豆米糊打好了，芮姜在平底锅里先抹了一点橄榄油，然后倒了一些糊糊进去，旋转着平底锅，将糊糊摊成豆皮，眼见着豆皮已经变成乳白之中略带一点黄的颜色，芮姜就将旁边碗里搅好的鸡蛋液用刷子刷在豆皮上，这之后就是将豆皮翻了个身，蛋液的一面朝下，再讲一些蒸好的糯米饭铺在豆皮内侧，再之后就是准备往糯米饭上堆馅料。 是的，这一次芮姜要做的是一种武汉小吃——豆皮。 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端午节，国家法定假日，来到锦爱医院一年多的时间，芮姜从没有休过法定假，基本上都是在值班，不过这一次她很想休息一下，于是这个月的出勤表，蓝真就安排她端午休假。 宠物医院毕竟与普通消费场所不同，比如餐馆啦，商场啦，在这样的节日之中都是搞营销的大好时机，一定是全员都要上班的，应对促促销日，过后再补休，然而医院之类不同，“端午节带着您的宠物上门挂号可享八五折，今天办理年卡套餐格外优惠”这样的广告词是不会有的，因此节假日只要保证正常有人值班就好。 端午节本来是应该吃粽子的，虽然对于传统节日食品的象征意义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每年这个时候，芮姜还是会吃几只粽子的，北方的粽子偏重于甜粽，而母亲芮苇是江南人，从前没有退休的时候，也曾经包过家乡的鲜肉粽，因此芮姜对于甜咸粽都很适应，只是因为不喜欢红枣以至于蜜枣，因此甜粽一般吃的都是豆沙粽。 不过这一次端午，芮姜却不太想再吃粽子，作为一个具有开创意识的人，她很想在这个千年流传的节日里改变一下口味，正巧前几天宁凝提起过武汉的豆皮，宁凝曾经去过神农架旅游，然后拐到了武汉看黄鹤楼，只是因为票价太贵，要八十块钱，所以她只是站在楼阁的下面瞻仰了一下，拍了两张照片，就去了汉口美食街，在那里吃了热干面、周黑鸭，另外就是豆皮。 对于前两种食物，芮姜都是知道的，虽然她从没有去过湖北，但是这两种标志性的武汉美食仿佛武汉的名片一般，四处传扬，因此她也听过名字，然而豆皮她却是真的不知道了，这一次听宁凝说起，才晓得居然有这样一种食物，而且极其的好吃，为了豆皮，宁凝居然推迟了回大连的时间，改签了机票，这份感情也是非常真诚的了，可见豆皮是多么的好吃。 于是芮姜就决定，这一次的端午，自己改吃豆皮了，也是用到糯米，但是与粽子的形式很不同，为此芮姜还特意搜索了豆皮的做法，虽然自己作为一个生手，第一次做肯定不会像正宗的武汉师傅那样美味，然而终究也是一次尝试，而且自己毕竟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饭，味道应该不会太差吧？所以端午节的中午，芮姜就在厨房里做起了豆皮。 此时她刚刚把糯米饭铺在豆皮上，忽然便听到微信电话铃声响起，芮姜楞了一下，连忙关了能源，用毛巾擦了一下手，跑到客厅里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尤白薇打过来的。 “喂，白薇吗？端午快乐哦！” “……姜姜，你现在在家里吗？我方便过去你家吗？” 一听到尤白薇那哽咽的声音，芮姜就知道事情不好，而且这样突如其来提出要来自己这边做客，怎么想怎么是有突然状况发生，否则两个人一般都是提前约好的，最起码提前几个小时。 “啊……好的，我在家里，你现在过来吧。” 芮姜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电水壶肯定是要拿出去的，另外还要准备水果，正好今天早上刚摘的火龙果，另外还要拿一包花草茶。 芮姜手脚极端麻利地把几种东西拿在手里，转身来到公寓中，只听到门铃正在响着，她连忙过去开了门，只见尤白薇眼睛红肿地站在门口。 “白薇，快请进来，来这边坐，我去烧一下水哈。” 芮姜将几朵洛神花放在茶壶中间的金属茶网里，去厨房装了水，放在沙发旁边的玻璃小茶几上烧了起来，然后又忙忙地洗了一下火龙果的表皮，去了皮将里面赤红的果肉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将几根牙签插在上面，端到沙发前的石台面长方形大茶几上，到了这个时候，待客的准备总算完成。 芮姜坐在尤白薇身边，声音很温柔地问道：“白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尤白薇一听她问这样一句，本来已经勉强止住的泪水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又流了下来，双手捧着脸，不住地抽泣，芮姜看着她这个样子，知道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变故，想来想去只能是和小柚子有关，自从诊断出那样严重的病症，尤白薇家里就一直低气压，偶尔自己过去坐一坐，感到那里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也不知尤白薇这些天是怎样忍受过来的，申诚喆白天好歹还出门上班，她可是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孩子就在房间中，想做到片刻的遗忘都很难。 于是芮姜斟酌着措辞，说道：“是不是小柚子的身体这几天不太好？孩子哪里不舒服么？这里有纸巾，你擦一下脸吧。”幸好一些日常用品在外面都有备份。 尤白薇接过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说道：“诚喆要和我离婚。” 芮姜登时大吃一惊：“什么，离婚？那么孩子怎么办？” 尤白薇听她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两句，显然大脑中条件反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太严重的事情，难怪第一个就想到，事实上当时自己刚刚听到老公说“我们离婚吧”，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的也是这件事。 这时壶里面的水开了，芮姜说了一句：“我去倒水，来喝一点洛神花茶吧，我们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白薇拿起纸质茶杯，马上又放下，实在太过烫手，她哽咽了两声，说道：“就是因为小柚子，诚喆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反正是没有办法恢复了，不如送到福利院，我们每个月付一些钱，隔一段时间过去看看，也是尽到责任了，可是我觉得，福利院无论再怎样好，怎么能和家里比呢？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总要负责到底的，又不是孩子请求我们让他出世的，总不能看到是一个这样重度残疾的孩子，就直接把他丢弃了。” 芮姜马上就明白了，申诚喆是考虑到以后漫长的时间中，那种沉重的负担实在承担不起，因此想要趁早做出处理。平心而论，芮姜觉得申诚喆的想法也不算冷酷，她们这样一个小家庭，要照顾这样一个重症残疾的孩子确实艰难，现在流行的核心家庭理论，妻子丈夫 孩子，一旦出现问题，支撑非常脆弱，这还好在是有尤白薇的妈妈爸爸帮忙照料，如果没有亲人帮手，只凭妻夫两个，要照顾这样一个孩子，可以预见这个小家庭最终会给拖垮。 然而老人毕竟年纪大了，俞品华尤文坚如今都已经五十几岁，十年之后勉强还可以，二十年之后就非常艰难了，到那个时候既要照顾瘫痪的申绍渊，又要照顾两个老人，连芮姜都难以想象那样的日子要怎么过，所以申诚喆萌生退意也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只是…… “他要离婚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赶在这样一个节日来提？就不能等过了端午吗？连一天都等不得了吗？” 尤白薇擤了一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其实不是今天提出来的，前几天就已经在说了，更何况如今对我来说，节日不节日的也无所谓了，这样的情况之下，谁还有心思过节呢？我其实心里已经憋了几天，每天早上枕头都是湿的，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才过来找你说说，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也过不好节。” “不必这么客气，我倒是没什么，对了这件事阿姨叔叔知道吗？” “昨天知道了，之前我都没敢和她们说，本来想自己解决的，可是诚喆非常坚决，到昨天直接拿了一张离婚协议让我签名，连晚饭都没有在家里吃，出去住旅馆了，一夜都没有回来，这种情况我还怎么隐瞒？今天早上他倒是回来了，我妈妈爸爸正在和他说，家里吵成了一团，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你这里来。” 芮姜一听，可不是么，隔壁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那一家人其实也是很克制的了，即使是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吵到惊天动地，那样除了把自家事嚷嚷得给周围的人都知道，于事无补。 芮姜可以理解尤白薇的心情，此时母亲和父亲在帮助自己据理力争，然而申诚喆心意已决，不能改变，作为直接当事人的尤白薇心中反而更乱，更加难以承受，因此就从家里逃了出来，自己这里好歹还算清静，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芮姜想了想，问：“白薇，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能够挽回吗？如果诚喆最后一定要离婚，后面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呢？” “我现在没有什么选择了，那个男人说，如果我一定要表现我的伟大母爱，那么他也不会反对，因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他能做的就是财产分割上让步，但是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总之如果我要留下小柚子在家里，他就要离开这个家了，我只能在这两条路之间选择，我是一定要自己照顾小柚子的，毕竟是我生出来的，那么就只好离婚了。没有了他也没关系，我自己写文赚钱可以养活孩子，我妈我爸也会帮我，另外他还说把这套房子给我，也不是完全不顾我们的生活，但是今后他与我们就毫无关系了。” “……白薇，你撑得住吗？要不要考虑把孩子送到福利院？” “怎么送呢？先不说福利院条件到底怎样，那里的规定，对于双亲健在，而且有劳动能力的人，她们的孩子福利院是不收的，难道要我三更半夜把自己的孩子直接丢在福利院门口？” 芮姜：然后捐助资金，定期装作爱心人士前去探望，这就是申诚喆的通盘计划，既减轻了自己的负担，良心上的负罪感也不至于太重，应该说，申诚喆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负责任的人吧。 “唉，白薇，如果你打定了主意，就要格外坚强了。已经将近一点了，你留下来吃午饭吧，我今天要做豆皮，武汉很出名的小吃呢，另外还有海凉粉。” “啊……已经这个时候了？我该回家去了，家里一定已经做好饭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么久，今天本来是过节的，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也影响你的心情。” “我没什么的，白薇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芮姜这真的不是在客气，虽然也为尤白薇的处境揪心，不过这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芮姜当然也很难过，但那种压力无论如何也不是直接加在她的身上，所以不会感到太过沮丧和绝望，只是一想到尤白薇作出决定之后的结果，站在她的角度，芮姜也真的是感觉长夜漫漫。 送走了尤白薇，芮姜收拾了一下客厅里的东西，回到空间中继续做午饭，她重新打开能源，加热平底锅，然后将馅料铺在糯米饭上，昨天刚刚杀了一头小香猪，因此肉类除了虾仁，还有一条小小的切成丁的卤猪舌，一些精肉，配合着鲜笋、香菇、黄豆、豆干丁，光是看这配料就感觉很有食欲了。 整份豆皮煎熟之后，芮姜用刀将豆皮切成块状，装在盘子里，又凉调了海凉粉，然后摆在餐桌上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端午节的午饭。” 然后她便坐在餐桌前开动了起来，方才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香气不住地钻进自己的鼻子，芮姜便感觉真的有一点饥肠辘辘了，到了这个时候人真的很饿了，因此看着盘子里那蛋皮朝上金灿灿的豆皮，还有水晶透明浇了红辣椒油的海凉粉，芮姜就要一种“全盘吃掉”的豪情。 正在吃午饭的时候，芮姜听到手机响了一下，打开来一看，原来是妈妈发来的语音：“姜姜，你刚刚才吃饭吗？” “是啊，之前和白薇聊天来着，她老公说要离婚，巴拉巴拉。” “唉，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摊上这样的事情，让别人也替她愁，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妈爸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姜姜你今天吃粽子了吗？我和你姨妈包了好多鲜肉粽，可惜你不在家里。” “妈，我吃的是豆皮，里面包了糯米饭，虽然是第一次做，可是味道很不错的，难怪武汉人那么喜欢吃它。” “啊呀你不吃粽子了吗？端午节总是要吃粽子的啊，不然怎么叫做端午呢？” “妈妈呀，偶尔也要变化一下，有所突破啊，要让古老的节日焕发出生机，就得与时俱进啊，比如说现在除夕晚上大家守岁的时候，就是要看电视的嘛，烟花爆竹反而不让放了。” “你这孩子就是会鬼话的，虽然是这样说，不过端午不吃粽子，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嘎嘎嘎妈妈，要么我把微信头像换成粽子来缅怀一下？” “还是算了吧，别人还以为你是粽子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