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观察报告part5：胃里的蝴蝶，解构爱恋，被捡起的愿望
仿佛是一根尖利的鱼刺卡进了喉管。吞也不是，咽也不能，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自从昨晚李鹤收到那个匿名视频后，这样感觉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明明他都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准备去机场接江秋了，但那种如鲠在喉的难受却使得他迟迟不能动作。 他总是忍不住自虐一般地去回想那个视频的内容。 那是一段江秋跟别人的做爱片段。 看起来，性交像是发生在某栋别墅的套间。监控摄像头拍的画质不是很清晰，但画面上那个抱着火辣大胸美女，从墙边操到浴室，站着操、抱着操、叠着操的混血男人五官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确实是江秋。 回想起来，李鹤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冷静得几尽可笑了。 他没有摔手机砸东西，也没有跌在地上哭哭啼啼，而是深吸了几口气，睁大酸涩的眼仔细看了一下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点——那是上个月，发生在他和江秋在一起之前。 他翻出日程表对照了一下，正是律所踏青的前一天。 不管怎么说，这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实在算不上出轨背叛。 但是李鹤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产生了一种无穷无尽的疲惫感。 这种疲惫感，自从他和江秋谈恋爱开始，就经常出现。 而那个匿名用户除了发来这个视频，再也没有发来其他的只言片语。 李鹤摸不准对方的意图，不清楚对方这是在挑拨离间，还是想要敲诈勒索。 总归是居心叵测的人。 他思来想去，谨慎地回复：“第一，传播录制他人的性爱录像同时构成了侵犯隐私罪和传播淫秽物品罪，如果你是想自首的话，出门右转派出所，我这里不提供此类服务。 第二，如果你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建议你直接将视频发给江秋本人，我想他会第一时间与你取得联系，并用他的专业知识合理地解决这件事。” 他言辞间理智又克制，好像并不在乎这段自己男朋友跟别人的性爱录像。但是李鹤无法自欺欺人的是，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挑拨离间，那么确实达到了一点效果。 他再也无法逃避，江秋那些糜烂的过往。 李鹤的思绪像被卷进漩涡一样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江秋这样的人，真的能够信任吗？ 如果他不跟江秋上床，江秋在外面能忍得住吗？ 或者，真如顾医生所说，很多事并不是自己想多了呢…… 李鹤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突然，一阵欢快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李鹤拿起手机一看，是江秋。 “宝贝，今天不用来接我了，出了点意外，我要后天才能回来。” “啊……发生什么事了？”李鹤觉得心里的那根刺蓦地又扎了他一下，他忍不住怀疑，屏息去听江秋那边的动静。 “没事。”对面一阵熙熙攘攘的声响，人来人往的，“昨晚不小心被条脏狗咬了，以防万一，我来医院检查一下。” “严重吗？！” 李鹤被吓了一跳，坐直了身体。 “你着急啦？”江秋声线愉快地扬起，“放心，就破了点皮，打完狂犬疫苗就没事了。” “乖乖等我回来。” …… 挂了电话，李鹤解开安全带，倒进座椅里发了会儿呆。 他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太对。 为什么这么累呢？谈恋爱都是这么麻烦的事吗？ 还要继续吗？ 他抹了把脸，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分手。 ＊ 黑色宾利行驶在中央大道上。 车内非常安静。司机给顾苏杭开了好几年车，知道他的脾气，从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顾苏杭坐在后座上，正不厌其烦地翻看着他和李鹤的聊天记录。 最多的当然是，他作为顾医生，跟李鹤的一系列无聊又傻不拉叽的对话。 例如“野树莓发新专了！”、“今天又撸到一只好肥的大橘子！”、“顾医生快看这朵云，像不像坨粑粑，哈哈哈哈”等等等等。 当然，也包括其他身份的他，比如“好心”跟李鹤分享对方男朋友性爱视频的善良路人。 点开李鹤回复“善良路人”的话，顾苏杭不满地皱起眉。 为什么他不生气不发火不追问呢？冷静得好像不为所动一样。 想到一种可能，顾苏杭心中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 说不定，李鹤已经不喜欢江秋了，所以才会一点都不在乎。 李鹤现在，喜欢的或许另有其人。 顾苏杭咬了咬唇，搭在大腿上的手指都忍不住蜷起。 好啊，这个三心二意的小混蛋！移情别恋也太快了，这样人品低劣的蠢货必须要被好好教育！不然下次他又想去祸害谁？ 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突然听到后座传来一声轻盈欢快的笑声，被惊得握紧了方向盘。 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从后视镜里打量后座的顾苏杭。 俊美阴郁的家主依旧是平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漠的薄唇紧抿，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果然是错觉吧…… 难道是伺候喜怒无常的家主压力太大，搞得人都幻听了？司机有点忧愁地想。 霞泼墨一样染红了半边天。 窗外平淡无奇的风景飞速掠过，顾苏杭百无聊赖地眯起眼，有点昏昏欲睡。 突然间，他扫到一抹挺拔熟悉的身影，原本暗淡的眸子瞬间璀璨了起来。 “停车。”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从枯燥无聊的黑白默片变成了生动活泼的彩色电影。 有三天没有见到他了。顾苏杭觉得喉咙发痒。 他简直怀疑是不是李鹤趁他不注意给他下了一个蛊，在他胃里埋了一颗卵。 现在，这颗卵长成了一只蝴蝶，正雀跃地扇着翅膀，迫不及待地要从他的嘴里冲出来，飞像那彩色电影里的青年。 “停车！”顾苏杭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 不用去接江秋，李鹤也不想回家，他脑袋木木的，漫无目的地在市中心到处闲逛。 走着走着，他听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响，抬头一看，他竟然走到了好久都没来过的［蜜湖］。 点了杯美式，李鹤就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发呆。 上次来，还是遇见顾苏杭的那天。李鹤还记得，那天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把两人困在了这里。 “我可以坐这里吗？” 听见熟悉清朗的男音，李鹤惊喜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了那双点漆般的凤尾目。 望进对方含笑的眸子，李鹤恍惚一如初见。他闻见顾苏杭身上的风的味道，隐约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 取了咖啡之后，两人并肩走出咖啡厅。 本来是李鹤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变成了他和顾苏杭两个人一起闲逛。 时节进入初夏，白天开始漫长，夜晚变得很短。 此时天色未暗，风也凉爽。 两人走出繁忙的CBD，走过招牌璀璨、人潮汹涌的太古里，走着走着，他们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 两人随意地交谈着，走到了种满金合欢的日落大道，来往只有三两骑着单车路过的老年人，安静得让顾苏杭觉得此刻的世界只剩下了他和李鹤。 幸好，还有恼人的蝉鸣声，打断了顾苏杭那些过于荒诞的想象。 “苏杭，可以展开一场朋友之间的情感交流吗？”李鹤半开玩笑地说。 “……可以啊。”顾苏杭第一次被他这样叫，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不自在的踢了下脚边的石子，“你想聊点什么？” 李鹤：“你喜欢过什么人吗？为什么喜欢？” 顾苏杭对他的问题始料未及。他慌张地避开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故做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有的……因为他帮我过我一个忙。” 他说的自然是江秋，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江秋而来。逗李鹤玩也只是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蠢货而已。 没错。仅仅如此。就是这样罢了。 “唔，那一定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吧。” 顾苏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或许吧。” 说是帮忙，其实说起来，那也只是对江秋来说无足轻重的一句话而已，江秋早就忘了，只有他还一直记得。 李鹤表情认真，追问道：“那你觉得，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 从来没有人敢问“疯狗”顾苏杭这样的问题，他也毫无兴趣回答这样愚蠢透顶问题。 可是，看着对方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眼神，顾苏杭恶意的嘲弄全堵了回去。 他简直有点恨李鹤，牙齿发痒，真想上去咬他一口。 顾苏杭垂下眼，不熟练的语调听着有点怪异：“……或许是，纯粹又洁净的，毫无肉欲的喜爱。” 他怀疑李鹤一定是对他使了什么邪术，为什么一对上他，自己就总是干傻事呢？一对上他，自己那些长久以来都封存在密闭高墙里的情绪和感性，都忍不住沿着缝隙渗了出来。 他问，他就忍不住回答。 李鹤：“………” 没想到顾医生竟然是这样的纯情男青年…… 瞥见路边有一张干净的休憩长椅，李鹤拉着顾苏杭坐了下来。 他掰正顾苏杭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认真地说：“我觉得不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是感激他，并不是喜欢他。” 顾苏杭不说话，只呆怔地望着李鹤澄澈的眼眸。 “喜欢不应该是这样的。”李鹤挠挠头，“喜欢应该是想无限地跟对方亲近。亲吻、拥抱、皮肤相贴……是怎么都忍不住的。就算只是牵手，也会感到浑身战栗。” 说着，李鹤示范性地握住顾苏杭的一只手，举到两人之间晃了晃，“你看。跟我牵手就不会有那种感觉吧。” 皮肤相贴只维持了一瞬间，顾苏杭就大力地抽出了手。 李鹤耸耸肩：“对吧，是只有喜欢的人才行的。其他人都不可以。” “无聊。”顾苏杭冷着声侧过头，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往前走。 他此刻不想离李鹤太近，怕被他发现自己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和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难得也能看见顾医生窘迫的样子，李鹤哈哈哈哈笑个不停，见顾苏杭走远才忙不迭起来追上去。 日落大道的尽头还设置了一个喷泉景观。因为一些有趣的都市传说，意外地很受大家欢迎。 “看见小天使托着的那个花盆了吗？”李鹤指了指喷泉中间的那个雕塑，掏了半天口袋，翻出来两枚硬币，“这可是有名的许愿池。据说，如果能把硬币抛进去中间花盆的话，你的一天都会很幸运哦！” 他分了一枚递给了顾苏杭：“试试吧，我赞助你。” “无稽之谈。”顾苏杭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接过了李鹤递来的硬币。 他扬起手，一个利落的抛物线，银光一闪，银币砸在了花盆的边缘转了转，“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顾苏杭并不失落，他的人生本就如此，从来不曾与“幸运”这种可笑的东西沾边：“算了吧。我这种人，就算是想要根棒棒糖，也从来都得不到。” 语毕，他才发现自己失言了。“温柔阳光”的顾医生，是不该说出这样消极又怨怼的话的。 但是李鹤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不对。他只是把自己手上的另一枚硬币也塞给了顾苏杭，然后站远了一点，笑嘻嘻地喊顾苏杭：“快，丢给我。” 顾苏杭疑惑不解，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将银币抛了过去。 银色弧线朝着李鹤落下，他矫健地一跃，伸长胳膊就将银币牢牢地握在了手中，生机勃勃的样子像一只叼到了飞盘的金毛。 “愿望收到！”李鹤头发都乱了，对着顾苏杭得意地扬起眉梢，“一根棒棒糖是吧，我买给你。” “走吧！” 一枚火星从李鹤飞扬的发尾滑落，从被风吹开，燎尽了只有顾苏杭能看到的一片原野。 他方寸大乱。 顾苏杭看着对方恣意舒畅的眉眼，简直想要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