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0 牢笼

    祁橙很快长到了四岁，变成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他很爱吃肉，也很爱喝奶，所以比起瘦小的姐姐，他的身高反而长得比较快，在幼儿园的班里，都成了最高的那一个。不过他还算懂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力量而去欺负别的小朋友，偶尔小伙伴被欺负的时候，还会站出来“主持正义”。

    总之是个很受老师喜爱的小朋友。

    但回到家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的黏人，主要黏着的对象是他的爸爸。

    从几个月开始，到四岁了，祁橙都还是很喜欢跟爸爸一起睡，他觉得爸爸的怀抱很温暖，爸爸唱摇篮曲的声音很好听，爸爸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然而爸爸却不是每次都同意跟他一起睡的，因为爸爸的床上永远有另一个主角——小爸爸。

    虽然不明白别人的家庭是有爸爸和妈妈，而自己的家庭只有爸爸和小爸爸，但他从会说话起就被这么教了，叫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为了跟爸爸一起睡，祁橙不知道闹了多少次，有时候还会拉上姐姐，因为他聪明的发现，只要拉上姐姐一起，成功的几率就高一些，虽然姐姐有时候会被小爸爸收买而拒绝他的请求。

    不过到了三岁之后，他就不闹了，因为小爸爸说了，只要他不缠着要跟爸爸睡，他们就再给他生个妹妹！

    姐姐想要个妹妹，他也想要妹妹，为了能有个小妹妹，他忍住了自己。

    可是都过了一年了，小妹妹怎么还不出现呢？

    祁橙有些疑惑，不过姐姐也很好，姐姐什么都让着他，陪他玩，给他讲故事，唱歌给他听，还教他画画，姐姐简直是最棒的姐姐！

    比如现在，姐姐明明还有事，但听到他说想玩捉迷藏，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还愿意当找人的那一个。

    他们的房子很大，上下有三层，有车库还有院子，但因为这种游戏玩过太多次，已经没有了什么难度，姐姐总能在十分钟之内找到他，所以这次开始之后，祁橙想要找一个姐姐轻易找不到的地方！

    要去哪里呢？

    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车库的方向，耳边听到姐姐数数的声音，祁橙犹豫了几秒钟，到底还是往车库跑去。他跑啊跑，跑到车库里面，然后踮起脚尖，对着一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砖头按了下去，很快，原本前面没有的路就露出一扇门出来。

    这个秘密是被他不小心发现的，他太好动了，在车库里面拍皮球的时候不小心让球撞到了这里。不过那一次他觉得里面太黑了，让他有点害怕，所以没敢进去，又很快忘了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想了起来。

    门里面确实很黑，但姐姐肯定找不到。祁橙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看到旁边有按钮，又连忙拍了拍，门就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太棒了！姐姐肯定找不到！

    祁橙兴奋着，都暂时忘记了处在黑暗中的害怕，他也不敢乱走，就原地蹲着，一边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他听到姐姐跑来跑去的声音，大概是跑进屋子里找遍了，都没找到他，又跑了出来找了一圈。

    空间里很暗，祁橙渐渐觉得困了，身体靠着墙壁，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果果找了十分钟还没找到弟弟的时候就开始着急，她没求助大人，继续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了过去，连爸爸的卧室的床下都找过了，确定没有弟弟的身影，这时候才知道求助大人。阿姨跟琳达听说了这件事，连忙急切的找了起来，三个人一起找了大半个小时，还是没看到祁橙的身影，顿时慌了。

    琳达连忙去看监控，还在查看的时候，祁衍回来了，当时果果都急哭了，把弄丢弟弟的事告诉了他。祁衍听到她的话，当时心跳就几乎要停摆了，身形也晃了晃，他很快镇定下来，朝琳达那边走，问道：“看到他出去了吗？”

    最怕小孩子溜出了门，被人带走就难找了。

    琳达摇头，道：“小橙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在车库，而且一定是在车库里面，监控能照到车库的出口，没看到他出来。”

    祁衍连忙道：“那就再去车库找一找。”

    祁橙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听到有人焦急地喊他的名字，他才醒了过来。醒来后看到面前那么黑，他终于知道害怕了，这才大声哭了起来。

    他哭到连门都不会开，祁衍听到他的哭声，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那个开关，将门打开，把儿子解救出来。

    抱着儿子哄了好一会儿，对于莫名出现的暗门，祁衍很是奇怪，阿姨和琳达也很奇怪，因为她们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秘密的空间。

    等把儿子哄好了，又把受了惊吓的女儿哄了好一阵，祁衍才有空闲再次站到这道暗门前。

    贺实是这里的主人，所以这间“密室”，一定是贺实弄的吧？他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如果是用作仓库或者储藏室，没理由连阿姨都不知道啊。

    祁衍吸了口气，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灯，然后钻了进去。

    开始的空间并不大，有楼梯往下延伸着，祁衍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越靠近，心里就蔓延出一股奇妙的感觉——他好像在接近贺实的秘密。

    这个男人难道还有什么隐瞒他的事吗？

    长廊尽头又是一道门，不过先进得多，是加了指纹和密码的厚实的门，祁衍试探着将自己的拇指按上去，门上的显示屏显出了一个红色的叉叉。

    指纹不可能是他的，那只能试试密码了。

    祁衍犹豫了一下，输入了贺实的生日，门还是没打开，又试了一下他的身份证号后六位，也不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祁衍的指尖颤了颤，到底还是按下熟悉的数字。

    是他的生日。

    随着“啪嗒”一声，厚重的门被打开，屏幕上也显示畅通的绿色。这个结果让祁衍有些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推开门，祁衍注意到旁边有开关，忍不住按了下去，霎时间，原本黑暗的空间变得明亮起来，面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

    看到眼前的一切，祁衍不得不说是惊讶的，他原本黑暗的猜测都错了，但又跟他很正常的猜测不符，因为这里比起说是储藏室，更像一间卧室。

    中间是宽大的床，还挂了蚊帐，地板上铺了厚地毯，有书桌和舒适的沙发，一面墙壁还摆了书柜，上面有书本，还有一个装着磨砂玻璃的浴室。但这里说是卧室，却又没有窗户，只有通风系统，而且空间未免太大了，看起来足有一百坪的样子，一般卧室并没有那么大。

    暖黄的灯光让这里变得并不冰冷恐怖，反而显得很温馨，祁衍只要想到这里是贺实布置的地方，就什么恐惧的心思都散了。他忍不住走了进去，近距离地看着这些家具，他才发现布置的着实很细致，家装都选得非常柔软的材料，无论哪里都是很认真的设计着，甚至有好些设计都很符合他的习惯。

    书架上摆的最显眼的是一本相册，祁衍拿了下来翻开，看到里面的照片时，他微微一愣。

    全部是他的照片，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正常的笑的样子的，睡觉的模样的，外出的、工作的、带娃的，甚至还有……做爱的时候的。并没有露出重点部位，但他脸上欢愉的神情，淫荡的表情，确确实实只有做爱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祁衍看得脸色通红，却忍不住一一往下翻，越到后面，色情的照片就越多，还有他的身体的照片，譬如裸露的背，纤细的脚踝，以及戴着婚戒的手指，甚至还有被拍打到泛红的屁股……

    “大色狼！”祁衍连忙将照片合上，又去看其他的东西，这一翻，就翻出很多他以为早已不存在的东西来。

    那是一些旧物。

    他让给贺实用的笔记本，他的旧课文书，还有他的一件高中时的校服外套，和他那时候的大头照，以及很多小玩意儿……有些很旧，有些还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他给对方买的东西，但无一例外的是都保存的很好。

    祁衍一样一样地看，等门发出再被开启的响声时，他手边还拿了一块手表。

    那是一块特别廉价的电子表，是贺实上高中的时候，他用零花钱给对方买的，算是送给他的升学礼物。

    转过头，便看到了神色惊疑不定的男人，身上还穿着正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理着，五官英俊，身材高大。

    可这种时候，祁衍却发现他好像在害怕。

    四目相对，贺实抿了抿唇，祁衍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反而有些想笑。他慢慢将手里的电子表朝他晃了晃，“都多久了，还收着，你也不嫌累赘。”

    贺实说不出话来，浑身僵硬的朝他靠近。祁衍将表放回原来的地方，环视了一下这间屋子，目光落在某个点上，有些惊奇，“你还准备了手铐？”

    贺实站定了，目光晃动，声音居然有些沙哑，“我……”

    祁衍过去将那东西拿了起来，试探着往手上戴。那手铐外面冰凉，内圈却裹了棉垫，大概就算戴在手上，不是特别剧烈的挣扎的话，也不会伤到手腕。祁衍坐在床边，将戴上手铐的手朝男人挥了挥，嘴角露出浅笑来，“什么时候准备的？”

    贺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五年前。”

    祁衍挑眉，“还没生小橙子的时候？”

    “……嗯。”

    “为我准备的？”祁衍虽然是在询问，但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贺实看着他，视线深邃，“为我们准备的。”他喉结一滚，说出心底最阴暗的言语，“你若是想离开我，这里便是困住我们一辈子的地方。”在知晓祁衍知道真相后，他那时候几乎就要将祁衍关到这里来，祁衍会离开他的恐惧深深地攫住了他，令他差点失去理智，但幸好，还没做到最后一步。

    祁衍露出一点惊讶来，贺实紧紧盯着他，语气沉沉，“不要离开我。”

    男人的爱意太过凶猛强势，若是四年五年前，在祁衍还没完全心软的时候察觉到他预备做的事，大概就会直接吓到了，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在知道这个男人如此爱自己的情况下，祁衍居然没有半点恐惧，只觉得心疼。

    贺实看他维持原样的表情，心里恐慌到了极点，面上却还在强装镇定，他一步一步朝祁衍靠近，直到完全困住他，“阳阳，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否则，我一定会把你关起来的。”

    “只能爱我，只能有我，只能在我身边。”

    “我不能没有你，不然我可能……什么都做得出。”

    不该说这些的，会吓到他，即便他看起来像被自己套牢了，但这种想法和行为，一定会吓到他吧？

    贺实在心里拼命的告诫自己，祁衍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不该说这些话，可是他忍不住。

    这才是真实的他，真正喜欢祁衍的贺实从来不是翩翩君子，只是个为了得到他而不择手段的阴暗的人，他不是想威胁祁衍，只是想让他看真正的自己。

    并且期望他能爱上这么一个偏激到病态的人。

    可祁衍现在脸上的惊愕那么多，贺实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正疯狂的想用什么办法将祁衍的心意挽回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被捂住，轻柔的唇瓣贴了上来，接着，耳边响起了祁衍的声音：“我不离开你。”

    “但你也不许离开我。”

    “要永远爱我，永远在我身边。”

    脑子里紧绷的弦断裂，发出金鸣般的声响来，那声响伴随着轻柔细语，和煦微风，灿烂骄阳，瞬间将贺实心里的黑暗全部照亮。他只觉得眼睛酸涩，陌生的东西从眼眶里流出，沾染在对方的指尖上。

    许久，贺实才哽咽出声：“好。”

    他已知道，不需要现实的牢笼，他的爱人，已经被他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