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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以沉很少见到别人流泪,最后的记忆是在高中时,班里有个成绩优秀的女生,因为期中成绩掉下年级前50而痛哭,乌以沉没能理解她的伤心之处,现在也如此,他也没能理解计江淮怎么会哭得这么委屈。 计江淮的手腕被缠在一起,他扭曲着用手肘遮住了脸,从但缝隙里能看到他过度湿润的脸颊,亮晶晶的水痕凌乱地洒在他脸上,嘴唇红润,牙齿透白,他急促而细微地抽噎着。 计江淮的眼泪让乌以沉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停下了揉捏的动作,拿起遥控器把跳蛋关掉了。 聒噪的跳蛋声消失了,计江淮停下歇息了一会,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着,乌以沉担心地将他手腕上的腰带解开,询问道:“怎么了?不要哭呀……” 计江淮没有回应,他翻了身,把脸埋进沙发里,他抓着自己被勒出印子的手腕,身体在不停地抽动。 乌以沉向他道歉:“江淮,对不起,我应该听你话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故意玩你了。” 计江淮被扰得烦了,他爬起来下了沙发,头也不回地走去了一楼的浴室洗澡,乌以沉意识到他生气了。 计江淮进了浴室后将浴室的门锁上,他迅速脱掉身上的衣服,将被汗液和精液弄脏的睡衣睡裤厌恶地丢在地上,再反手把屁股里的跳蛋拔出来丢进到地上,他急躁地拧开花洒,然而现在花洒里出来的水还是冷,让本就没有暖气的浴室被冷水浸得更加寒冷,他打了个寒战,将浴巾裹在背上等待水变热。 水声哗啦啦,计江淮无助地站着,他看到洗手台上有一面镜子,便走过去慢慢端详自己的脸。他的脸又红又湿,泪水把眼皮和鼻子都泡肿了,水龙头的水倒是热的,他洗了把脸,手指碰到了右眼的伤,那伤已经好多了,看东西也没那么难受了。他张开嘴检查自己的断齿,在他牙齿的左上角有一个突兀的空洞,平时他都是尽量用右边的牙来嚼东西,刷牙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现在只要不碰到牙龈就不会痛。 今天是他来乌先生家的第四天,日子过得很快,又每天都很充实,计江淮对四天前的苦难感到遥远,那时候他居无定所,为省钱一直睡到中午,吃冥塔剩下来的员工餐,在负一层接客,用的灌肠工具和润滑液都是借冥塔的,有时候没得借就只能用清水慢慢抠松,如果客人戴套了还好清理些,只是不带套还能多赚几百块,他被射了一屁股的脏东西,射得又深,只能用纸巾打湿了擦干净,擦得多了屁股就发痛,这样还不能停下来,还要坚持到深夜,客人回家了才能收工,带着一身酸痛疲惫去负三层的员工房借床,有时候借不到床,就盖着自己的衣服在沙发上入睡。 因为每天都很麻木,所以也记不清这样的生活过了多久,他被多少人操过,又射过多少次,他对冥塔的厕所比对自己家还熟悉,有时候客人会把他带回家,他也被好好服侍过,听过很多甜言蜜语,但没过几日就被甩一脸钱赶走了。 说不定他早就染上性病了,人不可能一生倒霉而只在疾病上幸运,要是他真的有病那就是一件灾难,冥塔的客人非富即贵,不说大部分人,也有上百人操进过他的屁股,他要是中招了就是个病原体,要是冥塔知道了肯定会杀了他,就算他勉强逃生了也要因为传播性病而被拖去坐牢。 计江淮没法想象自己得了性病的样子,他对生活很悲观,但不至于对疼痛和疾病也无动于衷,他听说得了艾滋病的下场很凄惨,几乎每一日都要受病痛的折磨,且终生不治。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计江淮决定好了,如果明天查出他没有患病,就真心真意跟乌先生在一起,趁着乌先生还对他感兴趣,得好好享受这优越舒服的生活环境;如果他真的得病了,就离开冥塔,找个地方自杀,只要死了,什么债务病痛就统统不用承受了。 花洒的水变热了,浴室里充满了温暖的水雾,计江淮把浴巾挂起来,然后伸手去试水温,水有些烫,他往冷水拧了一下,便开始洗澡了。 乌以沉在沙发上不知所措,他悄悄追过去想看计江淮怎么了,听到浴室传来清脆的锁门声后又止住了步伐。计江淮肯定是生气了,虽然是计江淮说的不要停下来,但他也确实很抗拒,这叫口是心非吗,乌以沉觉得计江淮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一定有缘由,或许他只是习惯了这么说来讨人欢心,并不是真的想被如此对待。 乌以沉真不理解,眼下反倒让他成了欺负江淮的罪人,计江淮哭得这么伤心,乌以沉愧疚得心都揪起来。 计江淮洗完了澡才发现没有能换的衣服,又不想再穿回那套脏兮兮的睡衣,他往下身围了一条浴巾准备出门找乌以沉要,刚打开浴室的门,就看见门口有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叠整齐的干净衣服。惊喜、愧疚和烦躁缠在一起的情绪在心里生起,计江淮将衣服抱进浴室里换上,这是一件长袖和一条灰色的运动裤,上面还有一股洗衣液的花香味。 出了浴室,计江淮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乌以沉朝自己走来,乌以沉热情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计江淮下意识回了一句:“没有。”忽然又转了想法,他扶着自己的左腰,说:“这里有点痛……” 左腰的位置就是刚才乌以沉掐进去的地方,乌以沉急忙取来跌打药膏,计江淮把衣服掀起一小片任他将功补过。 乌以沉买了新的药膏,这个牌子的药膏的气味不重,活血效果好,摸起来还很清凉,乌以沉用手指沾了一点药膏涂到他腰上,轻柔地按着。 “你现在倒是很温柔。”计江淮冷不丁地说。 乌以沉心虚地瞟了一眼计江淮,说:“刚才我有点过分了,对不起啊。” 计江淮说:“是我叫你过分的,不是你的错。” 乌以沉傻乎乎地说:“原来那个只是床话吗?我还当真了……” 计江淮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不是床话,我真的这么想过,只是……我很害怕。” 乌以沉奇怪道:“为什么?” 计江淮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敷衍过去:“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腰伤涂好了,乌以沉想看看他腿上的伤,便说:“裤子也脱了吧。” 计江淮听后古怪地笑道:“你之前还说不让我脱裤子呢,现在又能脱了?” 乌以沉尴尬道:“我感觉我现在能看你的裸体了,之前是不敢看,总感觉看了会浑身不舒服……”他急急忙忙解释道:“呃、不是说你不好看的意思,是我的问题,我、我那时候还没有了解你。” 乌以沉一结巴,计江淮就高兴,乌以沉越是恭敬谨慎,计江淮就越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麻利地把裤子脱掉,大腿一跨骑在乌以沉腿上,乌以沉紧张地把手缩起来,他别过脸,说:“你这样我没法涂了……” 计江淮双手捧起乌以沉的脸,他慢慢靠近,睫毛下垂,粉唇微启,鼻尖欲要厮磨,乌以沉感觉随着他的靠近,自己的灵魂也在朝天堂靠近,然而计江淮的恩惠迟迟不落下,他与乌以沉近在咫尺,却好像隔着一层无法穿越的薄膜,让乌以沉不由自主朝他的唇探去,他却后仰躲开了。他坏笑着说:“不行,我要是生病了就会传染给你了。” 乌以沉想说唾液不会传染病毒,但计江淮就是故意钓他胃口的,乌以沉便委屈地抱紧了计江淮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汲取他肉体的温暖。计江淮像安慰孩子般摸着乌以沉的头发,说道:“你好喜欢抱我呢。” 乌以沉蹭着他的胸口,沉闷地说:“我不想你生病。” 计江淮明知故问:“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乌以沉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是说了很多遍吗,我是喜欢你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但你就是很吸引我。” 乌以沉顾虑道:“你不想听我这么说吗?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不用管我的。” 乌以沉搞不懂计江淮,他身上总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雾,他会撒谎,会发脾气,一会变得自卑惶恐,一会又任性地欺负人,他那么复杂,乌以沉担心自己没法理解他,如果他对别人的告白习以为常,那乌以沉的“喜欢”也只是他持宠而娇的资本而已。 计江淮笑着捏了一把乌以沉的脸颊,说:“我没有觉得麻烦,我只是觉得你很神奇,别的有钱人都有好几个情人,就你连初恋都没有,你现在喜欢我只是对我有新鲜感,你要是多见几个人就会觉得我不值得了。” 乌以沉没有立刻反驳他,乌以沉稍微想了一会儿,自己对计江淮的感情是不是就只是肤浅的新鲜感呢,等过些日子,他就会发现计江淮的卑劣根性,从而感到失望和厌恶,无情把计江淮赶走,回去继续跟那门当户对的公务员小姐暧昧。 乌以沉老老实实说:“不管我以后对你是什么想法,我现在还是喜欢你的,如果我们不适合,我也不会强求你的。” 计江淮的表情变得柔软,他抱紧了乌以沉的头,磕磕巴巴地吐露心声:“要是,我明天去医院看了,没有病的话……反正你也喜欢我,那要不要……我们试着谈恋爱?” 计江淮不能放过这个冤大头,他需要钱,需要稳定的生活,他不想再被粗鲁地对待了,他想要被抱着入睡,想要醒来就能吃上热烘烘的饭,他急迫地把自己绑在乌先生身上,即使要时刻扮演乌先生的恋人,他也无所谓了。 乌以沉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不虚妄活了26年,听到这梦寐以求的告白,他却没有特别兴奋,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计江淮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仿佛他洗了个澡后就变了个人,不过到嘴的鸭子怎会不吃?乌以沉应允道:“好,我早就想跟你谈恋爱了,谢谢你答应我。” 计江淮放松了警惕,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只要他努力地讨好乌先生,就相当于有了张长期饭票,说不定乌先生还会大发慈悲帮他把七百万全还上。 “我先帮你涂药吧,你有哪里痛的地方吗?” 计江淮爽朗地说:“没什么了,都是小伤,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