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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第96节

    “昨日就看过了。今儿一早臣就去官学看了看,也只是虚虚一看,较之先前,大有改观。”

    荣烺问,“白大人肯定没读过官学,可见是听过官学名声?”

    “以前跟家中族兄去过。”

    “你看现下官学如何?”

    “比以前是强,离殿下所期冀甚远。”

    荣烺说,“这得慢慢来了。以前大家就把官学当成混关系的地方,可若一肚子草包,这样的人若谋了官职,我是不放心的。”

    经过官学一事的历练,荣烺大有长进,对白翡道,“来了官学,就得按官学的规矩。”

    “书院是教书育人之地,一人坏了,以后影响的可能是千千万万人。书院坏了,影响的便是一代人、几代人。所以,方承学必是死罪。”荣烺的起前任馆长方承学,荣烺冷淡的口气里夹着丝丝厌恶,白翡此时相信,重惩方承学,必然是与公主殿下的意愿相关。

    也明白钟学士所言,两宫极为宠爱公主是什么意思。

    看来,公主的意愿已经可以决定一位官员的生死判决。

    白翡相信,公主的确有影响官学的能力。

    “是。”白翡又答了一声。

    荣烺道,“官学的事,眼下问你,是为难你了。特意召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担心得罪人,也不要不敢去管。我知道官学里多是出身显贵的,你只管放心,不论什么事,只要是你做得对,我一定会支持你。”

    “别走窄了,官学自丁相离任以来,再没有任何一位馆长升任首辅之位。”

    这话,令白翡心下猛的一震。

    他相信公主这些话必然是提前想过要交待给他的,只是,哪怕提前想,他也没料到公主会说这样的话。

    官学馆长出身的朝中大员不再少数,可在公主看来,除了丁相,许多人都是把路走窄的。

    哪怕在任教官学的过程中得到许多好处,依旧不入公主的眼。

    “殿下放心,臣必全力以赴,尽臣此生所知所能。”白翡也向公主表明态度。

    荣烺道,“我很放心。”

    白翡说了交待官学宿舍管事重新给官学宿舍换锁的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许多人很淘气,难免藏些不当之物。博义馆是读书学习的地方,我想先清理一下表面的私隐私藏。”

    “好啊。这是我没想到的。”荣烺完全不反对,她还挺支持,对白翡道,“要是有难处理的刺头,你只管告诉我。”

    白翡道,“是。”他想了想,“臣还有一事,想面谏公主。”

    “你说。”

    “听说公主找了图画院的画长,要给官学诸人描图画影悬之高阁。”

    “这件事啊。我正想跟你说,你即然到任,就交给你吧。”荣烺看向一畔的林司仪,“林妈妈,你把名单找出来给白大人。”

    白翡很沉得住气,林司仪取出名单交给他,他打开名单,一阅而过上面的名字。当下便将心里的话压回去,原来公主是将历任出身官学、三品以上、身前身后声名俱佳的大臣名单,以及诸官学馆长名单整理出来。

    要给这些人描图画影。

    甚至还细致的分为故人堂,贤人堂。

    故人堂里是故去的人。

    贤人堂则是依旧在世的人。

    白翡已然明白公主用意,嘴里的话改为,“真是妙。有这些优秀前辈激励,可做官学生榜样。”s

    “是啊。人伴鸾凤高飞远,前方有个榜样,也叫现在的官学生知道,有多少咱们官学出身的高官好官。”荣烺说,“故人堂、贤人堂,还有师表堂,你择人选个地方,现在官学有银子,直接建就行了。图画院那里也催着些,我让他们一个月画好交工。”

    有荣烺这样实打实的支持,白翡也想尽心尽力管束官学。

    若能将官学管好,用公主的话说,实打实能改变一代人哪。

    “对了。还有件事。”荣烺的话引起白翡坐姿更盛,他道,“殿下请讲。”

    “有许多人跟我捐赠冰块,都跟冰库定好的,银子也付了的。”荣烺又令林司仪取来另一张纸递给白翡,“你去找人卖了,卖的银子算官学的。”

    白翡没想到自己这馆长还得兼职卖冰,瞅着冰单灵机一动,“是想给官学生解暑的?”

    荣烺点下头,“都是些溺爱孩子的。想花钱就花呗,她们送啥我收啥,反正规矩该咋样咋样。”

    第一次见面,君臣二人都很满意。

    白翡认为,有公主殿下做后台,官学是真的能管一管。

    荣烺也认为,观白翡举止,的确是个能人。

    第134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三四章

    白翡就任博义馆馆长后就发现,他面对的开局并没有想像中艰难。博义馆经过公主殿下雷霆之怒的清理,现下连门口守节都是新人。

    而博义馆账面上的银子,颇是宽裕。

    白翡做官时间不长,但对一个真理深有体会,那就是:有钱好办事。

    手里有钱,身后有人,白翡便投入到官学新规整顿中去。

    这些天,麟趾宫徐妃那里也不闲着,都是来找徐妃说话的。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官学的事,这些诰命到徐妃那儿后,傍晚荣绵荣烺过去请安,徐妃就跟荣烺说起来,“那赵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可怜巴巴的,说博义馆热的很,许多夫人太太心疼孩子,捐了冰,可听说那冰没用到孩子们身上,反是叫新馆长给卖了。”

    “你年轻,别被人糊弄了。叫你哥跟你去查查。”徐妃对闺女讲。

    荣绵对官学的事比母亲知道的更清楚,“赵夫人误会了吧。官学的冰,是阿烺特意取消的。”

    徐妃问,“这是为什么?”

    荣绵笑笑,看他妹。荣烺道,“官学之所以堕落,就是因为太过安逸。夏天热点怎么了,谁不是夏读三伏冬读三九啊。”

    徐妃出身大族,“谁家夏天不用冰啊,那得多热。”

    “寒门子弟,吃饭都得挑便宜的,哪儿有钱用冰。”荣烺读过书,知道世上有许多出身平常的人,日子过的很苦。她还举例,“丁师傅年少时,连肉都吃不起。太、祖皇帝小时候,险些要了饭。”

    徐妃觉着好笑,“那是家里贫寒,要是家里有钱,哪个不想孩子过的舒舒坦坦的。”

    “想舒坦就回家呗,家里舒坦。”荣烺相当铁面无私。

    “我说你就是一根筋,做事哪能这样不知变通。”徐妃对儿女谆谆教诲,“官学又不是外头那些私人书院,便是私人书院,条件好的也是夏有冰冬有炭。那官学里的也都是官宦人家子弟,自幼娇生惯养,如何吃得了酷暑之热?你们将心比心,现在不叫你们用冰,你们受得住不?”

    荣绵不觉着吃些苦是大事,他也不认为给官学供冰不妥,其实,在荣绵看来,这只是一件无可无不可的小事。

    妹妹坚持,撤了官学的冰也未为不可。

    荣烺道,“母妃你别管,我正要立立规矩。你怎么总给我拆台?”之前就叨叨她给官学立的规矩太严了,恐怕要得罪人,如今又来扯后腿。

    “你知道什么。谁不心疼自家孩子,要有你把你屋的冰撤了,成天让你热的跟火烤似的,我能依么?天下父母心,都一样。”徐妃不停叨叨,“你听我的,当卖人情时就给人个人情,人与人之间可不就这样么?你敬人三尺,人还你一丈。”

    “这都说的什么?要都跟母妃你似的,规矩说破就破,那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人。”荣烺道,“你难道没读过商君立木为信一诺千金的故事。”

    “你又不是商君,再说,商君再大功劳有什么用,结局多惨啊。”

    母亲这话,荣绵就不认同了。荣绵道,“母妃,想做一番事业,必得言而有信才行。阿烺是对的,不能朝令夕改。”

    得到兄长支持,荣烺立刻跟母妃道,“看吧,我哥也这么说!”

    “你们可懂什么,这都是外头的人情世故。”徐妃觉着孩子还小,难免天真。

    荣烺跟她娘说,“母妃你就醒醒吧,赵夫人早在祖母那儿就嘀咕过官学没冰的事了,叫我给顶了回去,她才来你这儿的。你别叫她使唤了。”

    “说什么哪。”徐妃道,“实是也太刻薄了些。许多人心疼孩子心疼的紧,她们求你不成,这满腔怨气得落谁身上,你动脑子想想?”

    “落谁身上,落母妃你身上呗。你劝我劝不动,明摆着办事不利。”

    徐妃险没叫噎个跟头,笑斥荣烺,“这是什么无赖话!我也不是为谁办事,我是给你提个醒儿!这做事,不能太刚强,你没听过么,刚则易折。”

    “官学不立点规矩,那能管好么。母妃你别管了。”

    凭徐妃磨破嘴皮子,荣烺也没答应,最后徐妃也有些生气,问荣烺,“你既不给人办事,那收人家那些冰做甚?”

    荣烺一脸无辜,“她们可没说是给官学的,都说是送给我的。有人要给我送礼,我收是给她们面子。怎么,她们还想要回去不成?”

    那,那倒也不能要回去。

    可是,徐妃道,“你傻不傻,你是公主,能缺了冰傻,人家送你,明显是给官学的?”

    “那她们下回可得说明白,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叫白大人把冰卖了,收入的银子也算官学的。”

    徐妃也不笨,这会儿要再不明白荣烺是故意装傻,她也白活三十几年。

    不过,以徐妃之见闻,大概也是第一次遇着荣烺这种收礼不办事,还把收的礼变现银的人物,一时张嘴结舌,说不出话!

    荣烺定下的规矩,亲娘都说不动。徐妃又改为跟荣晟帝叨叨,荣晟帝是爱妾惹不起,闺女也惹不起,干脆让她们自己解决。

    最后,徐妃说的嘴皮子都薄了,也没把荣烺说动。

    荣晟帝直乐,笑道,“咱们阿烺,比方御史还要铁面啊。”方御史,御史台老大,最是铁面。

    徐妃嗔他,“你还笑。也不知怎么惯出这么个油盐不尽的性子来!”

    荣烺依旧过了一个热闹的生辰宴。

    荣烺生辰宴后,钟御史外放,转任直隶总督,也是简在帝心的位置。

    荣烺召见了一回钟姑娘,送她一匣梨花笺做饯别礼。荣烺道,“直隶离帝都不远,阿钟你们此行必是顺顺利利的。”

    “谢公主赏赐。”钟姑娘没想到公主还会送他饯别礼,眼神是就透出讶意来。荣烺打趣,“怎么,还以为我会因钟大人的事迁怒你,难怪这几次进宫你话都少了?”

    “我知道公主没有。”钟姑娘连忙说,眼睛望着荣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是我心里,觉着对不住公主。”

    “这事儿跟你无关。”荣烺道,“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钟学士的女儿,可阿钟你也是你自己,你跟我的交情是咱俩的事。”

    荣烺侧身坐在寿安宫小花园八角亭的美人靠,看向钟姑娘,“我是比较担心钟学士的性情,他挺瞧不起女子的。阿钟你很有才气,字写的好,你想成一代书法名家。”

    荣烺眼睛亮亮的,像是蕴着光,看得钟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公主还记着哪。”

    “当然记得,这是阿钟你的志向。”荣烺说。

    “哎。”钟姑娘应了一声,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有时想想,也不敢跟别人说,怕人家笑我狂妄。”

    “也用不着跟很多人说。书法家是靠练的,又不是靠说的。何况钟学士那瞧不起女子的样儿,不像是能鼓励你的,你说出来,他兴许当笑话看。”荣烺拉过钟姑娘的手,摸着她中指上的薄茧,认真道,“我就是想跟你说,别忘了你的志向。我相信你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