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雾都孤儿
这里的雾,好像从来没有散去过。 特别是在这个十月,湿冷的雾水充斥着城市里的每一条街道。 黄褐石岩色的墙壁,让这个城市在这个傍晚就像一幅落魄的油画。 一面面窄而高的窗户,镶嵌在墙壁里,窗台下是不知多少岁月留下的道道墨绿色的苔痕。 眼睛是心灵的窗子,同样,窗子也是城市的眼睛,那些苔痕就像是眼泪常年不停的流过。 谁也不知道在这个湿冷的傍晚里,这座城市在雾水中哭泣的原因。 听…… 好像真的有人在啜泣…… 眼神浸入这座城市,窄窄的街道两旁,高耸削瘦的尖塔冲破雾水,就像是城市最孤独而忠诚的卫兵。 这是一座铁与石的城市。 昏黄的灯光穿不透厚厚的水雾,勉强照亮着自己脚下的街道。 站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中央,你几乎看不到黑色以外的颜色。 路灯被刷的漆黑,出租车也是黑色的,只有上面‘taxi’的灯箱闪着唯一让人心安的温暖,温暖过后,依然萧条。 这里几乎看不到塑料制品,就连垃圾桶都是黑色的,就像垃圾桶旁边的阴影一样。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轻轻的啜泣声,就从阴影里传来。 傍晚前,刚下过雨。 但这里,似乎从来没有雨过天晴这么一说。 雨前是雾,雨后,还是无尽的雾。 轻轻的啜泣声在湿雾笼罩中,使人压抑。 直到,清脆的脚步声,响在窄窄的街道上,响在雨后的湿水坑里。 听得出来,这是皮鞋的声音。 也听的出来,这双皮鞋是改造过的。 厚厚的脚后跟上,一块马蹄型的金属块镶嵌在上面。 清脆声,便是这金属块和石板撞击而成。 脚步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男士。 或者说,是一位绅士。 厚厚的毛呢大衣难掩绅士内衬的严谨,黑色条纹西装像是长在他的身上,和马甲是同款色系,马甲里,是幽沉的暗金色衬衣,温莎节的领带,端端正正。 暗色调的服饰并没有让人觉得他很普通,相反,他非常扎眼。 无论是头上那魔术师般的高高礼帽,还是手里雨伞状文明棍的金属饰头,或者是从暗金色衬衣里,伸出来的一截亮金色的链子,链子的一端是西装内袋里的怀表。 正在清脆的转动。 圆形的帽檐下,看不清这位绅士的长相,但他的每一个脚步声都像是怀里的钟表一样,严谨到苛刻。 如果此时在这个世界上随便叫来一位‘专业人士’,一定会坚定的说他是位假绅士。 绅士帽,文明棍,这些并不是这个时代判断一个人是否绅士的标志。 皮鞋,才是一个绅士的信仰。 而真正的绅士,是绝对不会穿这种镶嵌着金属块的皮鞋的。 哪怕这双暗棕色的皮鞋无论从做工,到造型,甚至是前面的人字形花纹都遵照古法,但那清脆的脚步声,就像是撕碎这位绅士外表的利刃。 哒,哒,哒,哒…… 这种声音,是’专业人士‘们最嗤之以鼻的声音。 其实,这个声音没有错,这座城市和它的国家,有着同等长度的历史。 曾经的繁华也曾经的落寞,浮浮沉沉几乎是每个时代都不可避免的。 而在这浮浮沉沉的时代里,贵族与绅士,就像是破船上的水手,坚持着与船同寂的最后尊严。 以前受制于工艺的不成熟,皮鞋的鞋底并不耐磨,于是鞋底越来越厚,就像是绅士们最后的武装。 但再厚的鞋底也撑不过时代的剥削。 落魄的绅士无奈只能给皮鞋装上跟马匹同样型号的u形金属块。 马匹上的绅士,指的就是这类人。 那哒哒的声音,是落魄绅士们最后的倔强与尊严,也是一种羞辱与痛楚。 因为,他们只有这一双皮鞋了。 在现在这个时代,工艺已经非常完善,鞋跟经久耐磨,完全不需要金属块的保护。 但底蕴悠久的家族绅士,还是会穿以前的鞋。 一双从父辈那里接过的皮鞋,几乎是送给年轻绅士最好的礼物。 ‘专业人士’们认为这种声音,是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在完全不了解绅士历史的情况下,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自讨没趣。 就像有演员自称为戏子一样,让内行人耻笑,这是旧时代对一个群体的蔑称。 这哒哒的脚步声,也是对这些假绅士的蔑称。 但, 这些‘专业人士’不知道的是,这几乎是绅士历史到现在,唯一的声音了。 这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他在雨后的街道上行走,不急不缓。 手里雨伞状的文明棍,绑的一丝不苟,每一道伞布的褶皱都像是被精心修饰过。 这是一座多雨的城市,伞,是绅士们维持自己形象的最好装备。 真正的绅士是拿伞的,不是拿棍的。 同理,真正的绅士也不会像老太太一样拄着伞柄行走,而是像他这样,提在手里。 看的出来,伞布上很干燥。 没人知道这位绅士是如何躲过刚刚的那场雨的。 也许是刚出门,也许是雨落下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咖啡厅,谁知道呢? 他就像是从厚重的历史书上走出来的人,拖着一个时代的重量在独自前行。 轻轻的啜泣声,清脆的脚步声,交织在窄窄的街道上。 绅士不是为哭声而来,他要去的地方很远。 但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绅士还是停下了脚步。 昏黄的灯光下,绅士像是在思考,终于伞尖拨开了垃圾桶旁已经皱皱巴巴的报纸。 看着报纸下,金色短发,面容脏污,还在独自啜泣的男孩,绅士笑了。 衬衣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绅士扣,系得严严实实。 “年轻的绅士,请问这座城市如何让您如此伤心?“ 贵族的语调中,尽是平易近人。 金发男孩是今天唯一看到绅士面容的人,高高的鼻梁下,是修饰整洁的胡须,鼻梁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 他在微笑,温暖的不像是这座城市的人。 “都死了,只剩下我……”男孩说着半个小时前,那场不同寻常的大雨。 “抱歉,我没有照顾好的家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走,我会教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绅士。” “您是?” “海姆达尔。” 尖塔映衬后的两个街道上,狭长的窗户里,一身泡泡袖的画家,看着面前的画板。 上面…… 海姆达尔蹲下,擦干净了年轻绅士鞋上的污渍。酉前的斩鬼十年:从惊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