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非不可
杀的是墨徒,还是其他人,对竹三连兄弟来说,都一样,就如同街头乞丐也杀,高门富豪也杀,身份从来不是他们这些杀手要考虑的事。 当然,身份也很重要,关系着价钱。 这个女子当初的价钱不高,但失手后,不仅真的失去了双手,还被失去了一大笔钱。 那个人对他们很大方,每笔生意只抽一成利,但那个人又非常贪婪,一旦交代的任务失手,就要拿走你半数身家。 竹三连兄弟又是身痛又是心痛,恨不得找到那女人,将她千刀万剐。 只不过那人在他们失手之后就下了命令,不许再接生意,隐藏行迹。 没想到啊,这女人竟然送上门了! 竹三连兄弟同时发出尖叫。 “竟然是你!” “你还敢来!” 竹老大更是举起光秃秃的裸腕:“墨门弟子竟然有这种规矩吗?那真是太好了!不用我们寻找,你自己就送上门。” 七星看着状若癫狂的三人,神情依旧平静,点点头:“是,我来了。” 她将六尺剑横握面前,越过剑身看着他们。 “上一次你们说我没有兵器,这一次我特意带了兵器,所以。”她微微一笑,“这一次不会再是只斩断一双手了。” 竹老大气得尖叫,将裸腕一挥大喊“杀了她——” 伴着他的喊声,从室内冲出来从屋檐上跳下来约有二十多人,握着兵器,如狂风般扑向七星。 狂风卷着竹三连兄弟的尖叫。 “砍掉她的双手!” “砍掉她的腿!” “不要让她死得容易!” “把她碎尸万断!” 七星拔剑。 长长的剑身随着出鞘,一道灰白寒光倾泻。 铎铎铎铎几声连响,最先袭来的一排人手中的兵器与之相撞,没有虎口发麻,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相撞的力度,几人手中的兵器齐齐断裂。 女子的身形抖动,长剑如雪花飞散,虚虚实实到处都是剑影,几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剑锋拂过他们的下颌,胸前,肩头。 长剑薄刃,只留下一道细缝,但体内的气血宛如如江河破堤,喷涌而出。 几人只来得及用手捂住伤口,倒地气绝而亡。 围拢过来的杀手阵,宛如要合拢的伞一般瞬时撑开。 竹三连兄弟的兵器亦是剑,一眼就认出这是很常见的飞雪剑法。 顾名思义,就是剑快宛如飞雪,虚实难辨,但如此虚实难辨,还能点点飞雪皆取命是第一次见。 好锋利的剑! 屋檐下的竹老二竹老三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伴着竹老大的尖叫,各自拔出青剑,两人合一,两剑合一,又化作数到虚实剑影向七星袭来。 “就算有兵器,今日你非死不可!” 七星与围攻中抬起头,袭来的剑影带起的风撩动她的发丝,她缓缓向前踏一步,单手将剑向下斜斜一噼。 叮一声轻响。 飞来的青影宛如竹竿被打弯,虚影瞬时散去,两道身影,两道剑,陡然跌落在地上,砸倒四五人。 “非死不可的是你们。” …… …… 夜色如水渐渐清透,天光笼罩山林。 山林间两人狂奔,身后有一道影子紧追不放,孟溪长勐地一踩山石,跃到了其中一人上方,举起手砸下去。 下方的男人抬起刀抵挡,落下的不再是剑,而是铁拳,砰地一声,伴着一声惨叫,刀与男人一起被砸在地上,枯枝烂叶飞溅。 孟溪长也随之落地,他的身上脸上满是鲜血,落地那一刻,有些喘息不过来,嘴角的血也再次流下,但依旧抬起头看向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丝毫不管同伴,反而怀着有朋友阻挡孟溪长的狂喜疾奔,下一刻,一只袖箭从后方飞来,伴着一声犀利破空声,穿透了男人的身躯。 男人在奔跑中直接栽倒,一动不动死去了,脸上还保持着狂喜的脸色。 孟溪长在后站起身,看到死去的男人,没有狂喜,而是带着几分戒备转过身。 这不是他杀死的。 身后密林中有几道身影快速奔来,发出孟溪长熟悉的暗号。 “是南堂的兄弟?” “是孟侠。” 不仅有熟悉的暗号,还有认识的人。 孟溪长身形略微放松,看着奔来的人们:“你们怎么来了?” “孟侠除恶,怎么不告诉大家一声?”认识的同门不满说。 “是啊,消息散开了我们才知道。”另一人说道,看着地上两个尸首,“这里竟然就是杀手盟的老巢,他们人数众多,你一个人真是太冒险了。” 更有人等不及向前奔去:“快,休要闲谈,别让他们跑了。” 其他人忙跟着前行。 “孟侠,你受伤了就先歇一歇,还有更多兄弟们都赶来了。”认识的同门喊道,“放心吧。”孟溪长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向前而去,神情并没有半点放心,反而皱眉,看看天色,又看看身后。 消息已经散开了啊。 那墨门中潜藏的奸人自然也知道了。 其实也知道瞒不住,只希望七星小姐的时间够用,不要再出意外,功亏一篑。 他将肩背的伤口用衣袍扎紧,转拳为剑,飞奔追去。 …… …… 清晨,节庆一夜狂欢的城池带着几分疲惫散乱。 街上的装饰还未拆去,狂欢的人们还在沉睡,一队疾驰的兵马打破了安静,也让城门前昏昏欲睡的守卫打个机灵。 看着为首的官员衣袍,再看身后簇拥十几人,急急忙忙避让。 这是大理寺卿刘宴,这么一大早出门,出什么大事了? 守城门卫们看着兵马过去了,小声议论几句就准备换岗,但有一个兵卫却一直目送着刘宴一行人,似乎看出了神。 “张元,你干什么呢?换岗了换岗了。”一个兵卫招呼他。 张元应了声,却没有向城内走,而是向城外去。 “张元,你干嘛去?”兵卫忙喊。 张元却似乎没听到,从城外马棚牵出一匹马骑上就跑了。 “这混账东西,又要乱跑。”兵卫气道。 另一个兵卫摇头:“这一去又是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这次谁也别为他说好话了,上峰查起来就实话实说吧。” 另一个兵卫笑了:“也没办法不实话实说了,这一段日子他天天逃差,用家中亲人病亡的借口,家里的亲人都用尽了。” “我看他是不想干了。”又一人感叹,“我看到他还去京兆府给人送礼呢。” 这话让其他人再次嗤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将官带着新一队守卫过来,几人忙交了差换了班各自去了,不再理会那个张元。 而奔驰没多久的刘宴半路被拦住了。 经过一个岔路时,一道绊马绳突然从地上弹起,还好有一段距离,马儿嘶鸣扬蹄停下,避免了人仰马翻。 但人马尚未缓过神,路边大树上陡然跳下一人,将刘宴从马背上裹挟着落在地上。 “大胆——” “什么人——” 呼喝声乱乱,兵器出鞘,其间也夹杂着急急的男声清亮。 “自己人——” 自己人?随从们有些愕然,看向树下的人,一时没看清,不是因为天光还没亮,是天光下此人金灿灿晃眼。 …… …… 高小六对着诸人拱手团团一礼。 “是我,是我。”他大声说,“自己人。” 刘宴看着面前站着的高小六,澹澹问:“高公子竟然从京城出来遛弯?真是难得。” 原来是会仙楼的高小六,随从们都不陌生,而且也知道会仙楼和刘宴的关系不一般,迟疑一下握着兵器的手垂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纨绔子弟又要干什么,毕竟这小子一天到晚都在赌场,更是几乎没有离开过京城。 在京城外见到他,的确意外。 刘宴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高小六听得懂。 作为密报人一方,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刘大人。”他带着讨好的笑,亦是说了一句另外意思的话,“我来请你帮个忙啊。” “怎么?”刘宴看着他,靠近一步,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高公子又要打算用自己来抵换你们掌门?” 高小六看着他,忙点头:“对对,大人意下如何?” 刘宴笑了笑:“你根本就不在我意中。”说罢站直身子,抬手一摆,“回家找你爹去吧。” 下一刻手被高小六抓住。 “刘大人。”他看着刘宴,“那就对不住了。” 话音落,将刘宴向后一拽,同时抬起另一只手。 刘宴看到寒光一闪,刀! 随从们也在此时察觉不对,却也只来得及瞪圆眼,视线里一切似乎变得缓慢,看着高小六将刘宴缓缓按在了路旁的大树上,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缓缓刺了过去—— “大人——” 伴着他们的喊声,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伴着一声入肉的闷响,闪电般的匕首穿透了手掌。 不是一只手掌。 钻心的刺痛,刘宴视线一瞬间模湖,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被高小六的手压住,匕首先穿过了高小六的手,再穿透自己的,两人的手一起被钉在了树干上。 血涌出,沿着两人的手腕胳膊滑落。 高小六贴在刘宴身前,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但脸上笑意盈盈。 他说:“刘大人,这样,你总得先抓我了吧。”希行的洛九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