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遣使大明

    随着琉球征伐的迅速结束，也宣告了扶桑全域结束了应仁之乱爆发以来的连年兵燹。

    一百余年的时间过去了，不但室町幕府灭亡，几乎所有的守护家也随之灭亡，以越后、关东八国的武家为主取而代之，构成了新的统治阶层。

    这不仅意味着上杉将军家完成了天下统一的事业，也为民众在战乱和自力救济中度日的漫长中世打上了一个终止符。

    但要维系和平，将之转化为国家的体制，真正地终结乱世，必须还要历经一段时间。

    为了避免葡萄牙人觊觎琉球国旧地，八条景定便将两艘铁甲船、五艘安宅船常驻于那霸凑，以加强冲绳诸岛的防卫力量。

    同时，景定还不忘将三门佛郎机炮先行送往今归仁城，交予琉球探题井尹直绪。

    井尹直绪作为首任的琉球探题兼冲绳守护，领有冲绳诸岛的七万四千石知行地，其本据被定为今归仁城。

    至于原先琉球国国都首里城，景定并没有令人将其拆毁，反而是让井尹直绪将其改为奉行所即可。

    与此同时，岛津家在领有庵美诸岛后，就将奄美诸岛作为砂糖主要生产地，强行在庵美诸岛推广种植单一作物甘蔗，实施

    “黑糖总买入制”，尽最大限度压榨庵美诸岛的岛民，使得庵美诸岛的岛民是苦不堪言。

    而景定在安顿好九州九国，就将长崎凑、博多凑两座海港允许葡萄牙人进行贸易，并禁止葡萄牙人在其他海港进行贸易，一经发现，将没收贸易物品、钱财、船只，相关人员将严惩不贷。

    之后，景定便启程离开了丰后府内馆，返回山城二条城。一方面，他还需要妥善处理一下阿市所诞下的孩子；另一方面，他还需要着手准备对扶桑全境的货币进行大规模改革。

    在对马守护宗义调的不断努力以及上杉将军家的支持下，朝鲜方面允许对马宗家派遣二十艘岁遣船、三艘特送船赴釜山的倭馆开展贸易。

    使得宗家得以独占与朝鲜的贸易，也成为了扶桑与朝鲜进行沟通的桥梁。

    另一方面，得益于大明正在实行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以及明穆宗新丧、明神宗继位等诸多大事，根本就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去来管藩属国。

    故而，福建巡抚殷从俭在卸任之前将琉球遭到扶桑大举入侵一事奏报朝廷。

    原本，每天送往朝廷里的两京一十三省奏疏高达几百封，基本上都由辅政大臣张居正、高拱、高仪三位大学士来处理，但张居正却是与太监冯保联合起来，一脚踢开高拱、高仪二人，意图独揽大权。

    张居正虽然出生军户，自幼就受权贵欺辱，但却是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内阁斗争的胜利者，他主宰朝政十年，被称之为江陵柄政。

    他的第一大特征就是喜欢痛打落水狗，在这一点上，他和他的老师徐阶有一拼，一旦动手，打残是不足的，打死是不够的，要打到对手做鬼了都不敢来找你，这才叫高手。

    张居正在二十四岁当上七品的翰林院编修，那时他就直接敢向嘉靖皇帝上了一道《论时政疏》，上来就直接提出大明药丸，并指责嘉靖皇帝不上朝、不勤政、阴阳不调、四夷未宾等。

    所以，琉球国遭遇扶桑攻打一事，与多年为患的水灾、王大臣事件、高拱被勒令致仕、高仪突染重症等诸多大事相比实在是太小了，于是它很快就被埋入了如山一般的公文堆中，无人问信。

    再加上自从八条景定颁布了海盗禁止令后，严格约束九州沿海的大名、国人领主，使得大明福建、浙江、南直隶等行省的沿海地区倭患骤减。

    继任的福建巡抚刘尧诲一上任就对琉球方面格外的重视，在经过他多方打探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扶桑已经‘改朝换代’了。

    虽说福建沿海地区的倭患骤减是一个好事情，但是对大明非常恭顺的藩属国琉球国却被扶桑在极短的时间里攻灭了，据闻琉球王室、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等更是无一幸存。

    刘尧诲对此不敢大意，火速将琉球国被扶桑攻灭的消息奏报朝廷，并希望朝廷能下旨加强沿海诸省的防卫。

    而张居正在看到刘尧诲的奏折后，却并没有同意他的奏请。因为他深知嘉靖皇帝在位四十五年，大明已经从兴盛滑向了迷乱，这个看似稳定、成熟、强盛的大明，实际上却是隐患重重。

    正所谓不能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谋一时有时就是为了谋万世。为了能将正在走下坡路的大明扳回正轨以及中兴，张居正不得不颁布一系列的改革方案，希望能让大明焕发出新的生机。

    眼下，张居正才准备向全国颁布考成法，意图严格审查各地的官员是否遵纪守法、有效执行朝廷政令，并准备裁撤一大批的冗官冗员。

    可琉球国毕竟是大明最为重要的藩属国之一，其地位并不低于直接接壤的朝鲜。

    可张居正在翻越历代出使琉球使臣的记录中发现，琉球上下实在是过于轻敌，不但长期不习武备，甚至还指望神佛来击退进犯之敌。

    此次琉球真的与扶桑交锋之后却是土崩瓦解、弃国于人，若是出兵为其复国可能也是白费劲，对于眼下的大明来说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好处。

    再加上，大明一旦大举出兵琉球，那么不论胜负结果，刚刚开始的万历新政必然会暂停一段时间，对两京一十三省的百姓还会加重负担，更会导致国库空虚的困境。

    就在张居正苦思冥想对策之际，福建巡抚刘尧诲又将扶桑国书以及上杉将军家使者湛光风车送到了京师。

    “扶桑国内大臣藤原景定上书大明皇帝陛下:皇天后土，齐归中华之风；甘露庆云，争献瑞麦之颂。丕承祖宗功业，以致社稷治安。钦惟陛下乃圣乃神，惟文惟武，光辉尧舜二典，度越汉唐中兴。顾其弊邑，虽荷国恩，忧在萧墙，有稽朝贡。布大明于天下，遐迩同仁；望长安于日边，始终一节。兹特专使湛光风车，伏奉方物，躬趋阙庭。仰望圣慈，曲察衷素，谨表以闻。臣景定诚惶诚恐，顿首谨言。献方物：黄金两千两、白银五千两、玛瑙大小二十块、新珠洲烧瓷器二十件、硫黄一千石、薄样千帖、折扇一百件、贴金屏风三副、大铠五领、长枪一百杆、太刀二十腰、薙刀一百五十杆、铁炮五挺、砚筥一合、同文台一个、地球仪一个、南蛮钟一座、望远镜一个。搜寻海岛漂寄者、被佛郎机人掠走者几许人已经朝鲜国还之焉。元龟四年正月五日。”如此一来，就让张居正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扶桑国的当权者还真有意思，先是擅自发兵灭了大明的藩属国琉球国，而后又遣使并献上诸多礼品，信中内容也比较恭顺，并没有嚣张跋扈。

    等到张居正一问才明白，是扶桑国希望重新与大明展开勘合贸易，琉球国则是因多次拒绝为其斡旋仲介而遭到扶桑的大举攻打，最终导致覆灭。

    当然，湛光风车则是直接向张居正说明了扶桑此举并非是兴不义之兵，而是替大明讨伐了窃取琉球一国长达一百余年，以及冒姓尚氏的金氏一族。

    并且，湛光风车还表示，扶桑国如今的统治者上杉谦信非常愿意让扶桑国成为大明的藩属国，拱卫大明的东方，并积极讨伐为祸一方的倭寇、佛郎机人、海盗等。

    不仅如此，扶桑国承认先岛诸岛北部的尖阁诸岛为大明的海防范围。其中，尖阁诸岛中的钓鱼岛盛产山茶、棕榈、仙人掌、海芙蓉等珍贵中药材，栖息着大批海鸟，有

    “花鸟岛”的美称。虽然张居正见湛光风车有礼有节，态度诚恳，但还是要责问为何不经大明的许可出兵攻灭琉球国一事。

    湛光风车随即就将责任尽数推给了琉球王室，并表示是因琉球国阻断了扶桑与大明之间的交流，所以扶桑国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出兵攻打琉球国，希望大明能对此谅解。

    张居正深知如今的大明还没有做好渡海远洋作战的准备，万历新政也才刚刚开始，就连自己也还没有完全坐稳万历首辅的位置，若是大明贸然与扶桑国开战，先前所有付出的努力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既然扶桑国愿意成为大明的藩屏，张居正当然不会直接拒绝，若是扶桑国能有效约束国中之人不参加倭寇以及不为倭寇输送武器、粮草辎重等，那么南直隶、浙江、福建等沿海诸省的倭寇就会因此急剧减少，沿海百姓也能安享泰平，可以说是利大于弊的。

    不过，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张居正还是向李太后禀明了此事，自己还不敢独断专权。

    而深居后宫之中的李太后见识并没有张居正多，只是感到扶桑国献上的新珠洲烧瓷器甚是特别，不仅瓷质细腻通透，器型美观典雅，彩面润泽如玉，花面还多姿多彩。

    将瓷器置放在烛光或阳光之下，可隐隐透光。这就让李太后对此爱不释手，就连景德镇也从未出产过如此品相的瓷器。

    张居正倒是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入朝为官本就是为了自己的一腔抱负，而不是为了与他人争权夺利。

    所以，他对湛光风车所带来的新珠洲烧瓷器并不感兴趣。由于李太后对新珠洲烧瓷器颇为喜爱，她本人是不打算对扶桑国擅自攻灭琉球国一事过于追究。

    可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最好是不能轻易干政的，便将决策权交给了首辅张居正。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说张居正对新珠洲烧瓷器不太感兴趣，但是他随即想到了一个能充实国库的办法。

    张居正作为首辅，也见识过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上贡的各种各样的瓷器，但唯独没有见过像新珠洲烧这样的瓷器。

    若是能以大明朝廷来进行官方售卖这些瓷器，必然能从那些富商权贵的手中收走大量的钱财，国库也就能因此而充实。

    朝廷总不能一直从穷人的手中榨取铜钱，那样的话岂不荒唐？很快，张居正就向湛光风车提出扶桑国上交新珠洲烧的制造方法，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却遭到了湛光风车的一口回绝。

    其实，不是湛光风车不想给，因为在整个扶桑国中，知道新珠洲烧配方以及制造工艺的就只有八条景定和松波义重两个人。

    八条景定怎么可能会将这个发家致富的秘密告诉他一个使者听。张居正见湛光风车也不知晓后只能作罢，但随即将要求改了一下，扶桑国从今往后专为大明皇室供给新珠洲烧瓷器，每年不低于五百件，而大明将以每件五百贯文铜钱的价格购入。

    对于张居正的这个要求，湛光风车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反而表示自己回国之后禀明上杉谦信、八条景定后，才能回复大明，因为新珠洲烧瓷器在扶桑也是抢手货，每件至少要五千贯文铜钱。

    张居正见湛光风车不能当场拍板也没有强求，便写给八条景定一封回信，让湛光风车带回:

    “晓达君臣之义，在彼境内，超于群伦。比者，以其国王之命，远涉海波，来修朝贡。达其王敬天之恳，敷其王事大之心。言调有章，进止有礼，从容恭谨，大明皇帝陛下甚嘉之，尔其益精善道、阐宗风，益坚至诚，用副嘉奖。钦哉！故谕。万历元年，二月二十日。”张居正没有直接在回信里要求扶桑国上贡新珠洲烧瓷器一事，但口头上让湛光风车回国后问清扶桑国的当权者，是否能以每件五百贯文铜钱的价格售卖给大明，或是每年、每两年上贡一批新珠洲烧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