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无风起浪
一个成年人,从百米高度落水,要是平拍在水面,跟直接掉落地面结果不会有多大区别。 常人兴许不知道这个道理,消防员战士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们才会不顾自身危险,直接跳崖救人。 只是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有抱住女学生。 崖上的人束手无策,河上渔船还没赶到桥下,根本不可能拉起网来。 女学生自由落体,手舞足蹈,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情况正在向着最不利的一面发展,经验丰富的消防员战士已经判断出来,女学生落水角度恰恰就是平拍下去,但他们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学生掉落。 然而,奇怪的一幕就在女学生即将掉入水面的这一刻发生了。 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忽然波澜大作,一股水流无端升起,将女学生整个冲翻出去,正正好脚下头上落入水中。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目瞪口呆,然后就是声声惊呼,人群沸腾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主播摄像头清晰将这一幕拍摄下来,屏幕直接被各种留言各种礼物刷屏,总结一句话:神兽出没,少女获救。 “老倔头,愣着干啥,还不快撒网救人!”甘家保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催促本村渔民救人。 老倔头打渔一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抛网早已经拿在手中,随时准备抛洒出去,可见到无端翻滚的河面,愣是不敢撒网,就担心一网下去惹怒兴风作浪的龙王爷。 当然是龙王,老倔头十分确认这一点。 二十多年前,他还年轻,一晚出湖捕鱼,忽然之间天雷滚滚,暴雨倾盆,洞明湖波涛汹涌,那个时候作为一名经验不太丰富的渔民,他没能耐操控渔船返航,只能原地下锚听天由命。 就是在这样的夜里,他亲眼见到龙王出水和天雷对抗,谁胜谁负他不知道,就知道龙王潜入湖里不久,暴雨停了,也不打雷了。 从那时候起,原本不信神鬼的年轻倔头每次出湖都要在船头焚香祭拜一番,别人笑话他迷信,他不吭声,只在心里嘲笑别人没福分。 他觉得自己心诚感动龙王,龙王再次对他展现神迹,三年前的一天,他在废弃码头周围放蟹笼,回头收蟹笼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个湿淋淋的大脚印从码头“走”上山。 大白天的,除了龙王谁还能隐身啊? 那是第二次。 老倔头非常确定这次是第三次。 他就站在船头,距离水面最近,看得也最清楚,大河水流不够清澈,翻腾的水面他虽然没看清,但将女学生冲开的那股水流他看得一清二楚,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一股水流,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看出来水流里边是空的,中空部分就像一条龙尾形状……不是像,就是龙尾,他非常确定。 距离越来越近了啊,说不定下次就能看清龙王真容! 老倔头非常激动,心里默念龙王经,拜了三拜,这才将渔网轻轻抛下河。 “老倔头,你在搞什么?”桥上甘家保又急又气,虽说他也慌,亲眼看见河水翻腾水流救人,他也想到床底下那副画,可拜拜就算了,救人要紧呐,把渔网轻飘飘放进水里算什么事,怎么救人? 老倔头不吭声,满脸虔诚,他相信龙王既然要救人,就一定会把人送到他渔网内。 许是老倔头诚心感动龙王,当他拉起渔网时,那名落水的女学生就蜷在里边。 当渔网出水的那一刻,崖上众人哗然惊呼,谁都不是瞎子,女学生被突然冒出的水流冲开,落水位置偏离船头,绝对不可能被渔民捞起来,可老渔民轻飘飘撒网,明明位置差了好几米远,他偏偏就把女学生捞了上来。 “神迹啊……” “水下有暗流。” “你见过冲出水面还能恰好救人的暗流?” “对啊,明明距离辣么远,一网下去人在里边怎么解释?” “……” “我拍下来了……你们看,这股水柱是不是很奇怪?” “咦,还真是,里面是空的诶。” “像不像一条尾巴?” “神兽,水下绝对有神兽!” “哥们,加个微,传给我,发个朋友圈牛逼大了。”一个帅气小年轻兴奋凑上前来。 拿手机的男学生斜眼看他……想什么呢? 几个漂亮学生妹挤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一个个来,都有都有,先加个微……” “……” 女学生获救,河水也恢复平静,山顶的人群渐渐离开,一位年轻警员留了下来,递了支烟给甘家保,也没有打搅甘家保教训后辈,在围栏边抽着烟,静静看着下方流水。 “家保叔,我错了,不该占小便宜。” 喜柱知错,甘家保也没有继续教训他,都是村里后辈,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疼不疼啊?” “没事,都是皮外伤,几天就好。”鼻青脸肿的喜柱松了口气,甘家保虽然不是村长,但家里饭店生意全庄最大,做人做事公道,威信比村长还高,庄里人都服,就是脾气大,好教训人,庄里年轻人对他是又敬又怕。 “别逞强,都见血了,回头找俞二叔看看,上点药。今天这事起因在你,挨顿揍就当受个教训,爷们心里放宽,别往心里去,咱们挣钱要挣得心里舒坦,不该挣的咱不要。不过后来救人表现不错,是个好娃子办的事。行了,小吴还等着你做笔录,把事情经过讲清楚。” 喜柱应声过去,甘家保又招他回来,“叔赶来匆忙,手机落店里,把你手机给叔,我给你爸打个电话,免得你回家再挨揍。” 喜柱苦着脸说:“手机掉了,着急救人不知掉哪去了,找不着。” 录完口供,年轻警员没走,在老槐树下和甘家保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看你样子,有心事?” “瞒不过老叔,想干刑警,我爸不让。” “刑警威风,民警没意思?” “老叔理解我。” 甘家保笑了起来,“我和你爸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十多年了,还记得你爸带头冲进雾里,当时雾太浓,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就听见几声狼嚎,然后你爸开了三枪,回来连话都说不出一头栽倒在地,跟他一起过桥的几个年轻人也晕了两个,另外几个也没落好,住院半个多月。” “我知道这个案子,一家三口死了俩,小孩只有六岁,也从崖上掉下去找不到了。我爸就是因为这事,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不见好,原本有希望再上一步,结果身体原因早早退下来。” “你爸经常会来店里喝两口,有时候也会上山来转转,这道护栏就是你爸让装的,还有对岸桥头警示牌,是你爸亲手订上去的。” “护栏应该装,但对岸警示牌没多大用,该过桥的照样会跑过桥,要是真不让人过桥,干脆把桥封起来……但老叔你不愿意这么干。” “这话咱爷俩说说就算,真要封了桥,客人会不会减少不一定,但庄里几十家饭店中午这顿饭收入至少要减三成。” 甘家保露出一抹生意人的精明,摆摆手道:“跑题了,说你爸,后来我问他那么拼干嘛?你爸说干刑警就是玩命,不敢玩命就干不好刑警。” “我也能玩命干。” 甘家保笑了笑,“今天要是你爸在这,他敢跳下悬崖救人。” 年轻人张了张嘴,没出声。 “老叔年轻时候干过几年民兵队长,热血上头的事也做过几件,后来退下来,不是干不动,是怕了,怕死。”甘家保递过去一支烟,语重心长道:“吴恒,和平年代没有那么多热血的事,刑警也不是面上那么威风,想想你妈,提心吊胆多少年,你爸退了她才安心。你爸就你这么根独苗,他走过的路吃过的苦不希望……” “老叔……” “你听老叔说完……” “不是,老叔,你看对岸,那是不是有个人……” 甘家保有点无奈,他压根不相信吴恒所说,只以为吴恒不想听他劝找个借口不让他说下去,不过当他顺着吴恒手指方向看去,竟真的看见对崖雾气内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跑上索桥,只是就这么一会儿,那个人不见了。 “估计是眼花,天太热,那边桥头寒雾还未退尽,一热一冷容易受寒,不过去了,你先回吧。” 吴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他联想到什么,说道:“那行,所里还有事先回,老叔呢?一起下山?” 甘家保摇摇头,“上都上来了,就我守着吧,中午再下山。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保不齐客人偷摸过桥去,麻烦事。” 吴恒离开后,甘家保却没有从桥上下来,又往对岸走了一段,“一凡,是一凡吗?我是你家保叔啊……” “家保叔!”喜柱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甘家保摇了摇头,苦笑道:“人都没了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回到桥南,喜柱来给他送手机,他说:“柱子,回去告你爸,让他通知其他人,这段日子不用上山来了。” “啊?那这桥不守啦?客人私下过桥出事怎么办?” “老叔在这守着能出什么事?” “那,还有傍晚呢?” “傍晚老叔也守着,别问那么多,找你二爷看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