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之死篇
本月,大金太师、尚书令张浩去世。金世宗为之辍朝一日。张浩最大的贡献就是阻止金世宗废科举。当时世宗身边有近侍提议废科举,世宗答“待朕见太师议之”之后问张浩“自古帝王有不用文学者乎”张浩答“有:秦始皇”金世宗大惊“岂可使朕为秦皇乎” 本月,婺州永康县一叫陈亮的学子向朝廷上《中兴五论》,多方论证不能与金和议。但奏章送入内廷,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本年,西辽仁宗耶律夷列去世,遗诏是中国历史上破天荒的:由其妹承天后耶律普速完摄政!普速完以公主身份掌管国家,这在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中国和日本、欧洲的皇室继承有明显的不一样,在他们的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女皇,而中国历史上被史学界承认的一共只有5位女皇:除一代女皇武则天外,其余四位都是来自于少数民族:西辽的感天后萧塔不烟、西辽的承天后耶律普速完、蒙古的窝阔台之妻乃马真后、蒙古的贵由之妻海迷失后。 隆兴2年(1164)1月上旬,金世宗突然问身边侍臣“秦王完颜宗翰有功于国,为何无嗣”众皆未知所对。完颜褒突然如顿悟一般的说“朕尝闻宗翰在西京,坑杀降者千人,得非其报耶” 20日,金军主帅仆散忠义再次致书南宋。这回金军特别的干脆,就是之前开出的四个条款,一条都不能含糊!如不答应,金军会马上渡过淮河,进抵长江!为证明诚意,我们把胡昉扣押了! 这般强硬,让赵眘刚刚熄灭的怒火再次升腾!欺人太甚!不过是北伐受挫。金人便这般猖狂!真悔不该坐视完颜亮大败时的良机溜走,那时进攻,何来今日的窘困? 天子一怒。风云变色,赵眘诏告天下。立即重启战争机器,与金国再见输赢! 主战派喜出望外、求和派傻了,他们及金国都没料到赵眘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其实在谈判中做个姿态,表现强硬之类都是常见手段,没必要马上见血、你死我活啊? 金国迅速做出反应。金世宗马上下旨给仆散忠义“使者何罪!即遣还。边事令元帅府从宜措画”2月30日,胡昉回到临安,带来金国皇帝完颜褒的口信:和谈可继续、条件可商量… 南宋方面,汤思退组织人手全力向皇帝进谏:请千万不要冲动。要和平、要稳定、要发展… 赵眘的回应是:3月1日,派张浚视师江淮前线! 汤思退苦闷,这是头犟驴嘛!看来劝是没用,得找到根鞭子。他使出之前百试百灵的那个办法,要赵眘向太上皇报告一下再做决定…这是必杀技,赵眘必将妥协? 却不料这一次赵眘勃然大怒,以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斥责“金人如此无礼,卿尚欲议和。今日敌势已非秦桧专权时可比,而你却日夕言和,真比秦桧都不如” 汤思退大惊。再一次没料到皇帝的反应竟如此激烈,他马上低头认罪,从心灵深处挖掘自己的卑劣。作出深刻检讨。总之,他面对赵眘这个曾经的乖儿子,表现得非常的乖孙子… 可转身出宫后,他的脸色立即变得阴沉。小嫩娃子,这是你逼我出狠招啊… 一辈子以阴人搞事为工作特长的政治高官汤思退迅速抓住了赵眘软肋所在:那就是张浚!毫无疑问,张浚已成了一面旗帜!在他的感召下,主战派才能抱成团,皇帝才有北伐的底气。那很好,除掉他! 此后一段时间。求和派来了个造谣总动员,轮番上阵。各种各样的谣言扑天盖地把赵眘给埋了起来。这些职业政客一会说江淮前线守备混乱,兵民不分。将帅无能。一会说海、泗、唐、邓4州孤悬在外,无法防守,代价过于高昂。一会举出无数例子证明张浚专横跋扈、目空一切、眼高手低…更用超长篇幅介绍金军如何强大无敌。 赵眘刚刚激奋的心渐渐从高高的云层上降落下来,返回到符离之溃后的纯军事对比上…他终于下令江淮前线部队陆续撤退归营、自己则不再亲征…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金国那边知道了和谈重开,张浚知道了北伐无望… 4月3日,大金平章政事完颜元宜被罢为东京留守,不久后退休,死于家中。 7日,赵昚召张浚还朝。14日,罢去江淮都督府。 精疲力竭加上天性高傲,让张浚选择了再一次辞职。而汤思退则命亲信尹穑弹劾张浚。23日,张浚罢相。赵昚派钱端礼、王之望分任淮东、淮西宣谕使,去前线接管军事… 钱端礼、王之望,两个多好的名字!单看字面,礼仪人望正是中华儒家推崇的精义所在,而他们本人也是当时的高官,儒林里也享有盛名。下面看一下他们的作为: 这两个求和派干将快马加鞭赶到前线,效率超过以往所有文官,到任后先是遣散所有召募来的义勇效用军士,禁止前线接纳收留北方的叛臣,把张浚拼手抵脚修筑起的各种防守设施全部撤毁,下令各地不许再建,解散万弩营,停造战船,削减水师,缩小骑兵规模… 如有爱国主战的将领拒不执行,那正中他们下怀,“抗命不遵,贻害国家”这八个字足以让这些将军撤职查办,甚至逮捕入狱!就连名重一时的虞允文也不能幸免! 5月28日,金国扫平移剌窝斡的余党富苏合。 6月19日,命驻守唐、邓两州的虞允文立即弃守,回临安述职!虞允文大怒,拒不执行!结果7月2日,虞允文被撤职查办,由韩仲通任湖北、京西制置使。 这是刚刚才挽救国家于大难的英雄,居然被这样对待!这些事可说是钱端礼、王之望干的,但赵眘一定知道!他默许了这些的发生,且推波助澜:22日,海、泗二州的守备被奉命撤销。 8月19日。金世宗对自己的宰执大臣说“卿每奏皆常事。凡治国安民及朝政不便于民者,未尝及也。如此,则宰相之任。谁不能之” 28日,张浚去世。实在的说:张浚在符离之溃后之所以还能活着。完全是凭着一口倔强的、带有浓厚个人英雄主义、同时也包含着浓厚爱国之心的气息在挺着,勉强支撑着操劳做事! 他不仅要与金国争,更要与后方的求和派争,这让他早就油尽灯枯了。一到赵眘决定与金议和,破坏了他在前线的所有举措,他最后一点生存意义也烟消云散…他的死是悲凉壮烈的! 张浚罢相后被贬往福州。临走前,他还上疏弹劾汤思退的亲信尹穑。有人劝他到了现在这种时刻,就别再谈论国事了。张浚表示哪怕再受迫害。也绝不会随波逐流、坐视奸臣当道“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吾荷两朝厚恩,久尸重任,今虽去国,犹日望上心感悟,苟有所见,安忍弗言。上如欲复用浚,浚当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病为辞”可见其壮心不已… 可惜还没走到福州,在半路上他就体衰无药。耗尽了生机。弥留之际,他对自己的次子、未来的理学大家张栻这样说“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这是张浚对自己的评价。可见人之将死,其心自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古人云:看人要盖棺定论。个人认为这说法很片面,难道说干了一辈子的混蛋事,临死前懂事了,之前的事就一笔勾消,什么都算了?不过推及到对张浚的评价。就实让人不忍再说什么… 张浚很讨厌,他以一介儒生在乱世中迅速升位。最初几步实是让人厌恶鄙薄到了极点。李纲抗金,他弹劾李纲;韩世忠抗金。他弹劾韩世忠。而他自己则在抗金之初毫无作为!靖康之难,开封城死难无数、节烈无数,却不知这人藏在了哪,才留下一条命? 之后苗刘兵变,张浚得以一步登天。仅仅以所谓的“救驾之功”就得到整个川陕的军政大权,之后就是富平惨败,毁了大宋西军百年的威名、实力!直到淮西军变为止,张浚没做过任何与国得利的事。再到赵眘登基,他发动北伐,由于用将不明,导致符离之溃。 可以说:张浚这一生中占尽了南宋的气运!富平、淮西、符离…让南宋总在即将登顶时一脚踩空!这是命运吗?还是说这个人本身就有问题? 绝对是张浚此人的问题!他大事糊涂且嫉贤妒能。害曲端、迫岳飞、拆李显忠的台,这才是他领导艺术的体现! 不过,张浚一生中有一样唯一值得称道的品质:那就是气节!从始至终,他对外锐志抗金、对内不屈于秦桧,哪怕颠沛流离20年,也绝不低头!这绝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张浚哪怕德行有亏、能力不够、私心过重,但这一点也足以让人肃然起敬! 张浚实实在在是为国操劳而死的!立足于这一点,我们原谅他,且向他致敬吧… 张浚的死让汤思退等败类如愿以偿,这帮从头坏到脚、无可救药的民族罪人欣喜若狂,成批量有建制地上书,要赵眘尊重客观事实,尊重过往历史,别再做没意义的抵抗,直接放弃两淮地区,退守长江南岸。马上遣使向金国乞和,这才是眼下免于国家沦亡的唯一机会… 29日,汤思退命魏杞出使金国议和。赵昚亲自面谕魏杞,为和谈定底线:1名分要争;2金军要退兵;3岁币要减;4中原人不归还…魏杞自己也拟了17条上奏,由宋孝宗一一首肯。于是出发,临别时对皇帝说“臣将旨出疆,岂敢不勉!万一敌人无厌,愿速加兵” 胡铨上书极力反对议和“和议若成,有十可吊。不成则有十可贺”太学生王质也上书反对议和。 9月21日,赵昚任命汤思退都督江淮东路军马,长江下游的军事大权完全操于汤思退之手。奈何这人一点军事都不懂。不怕!23日,再任老牌保皇干将杨存中为副都督,钱端礼、吴芾为都督府参赞军事。 如此这般,南宋尽一切努力促成和议。金国方面也变得重视。史料证明:这一切变化都是金国处心积虑搞出来的。完颜褒就是要以战迫和,他的金国比之前辈差太多了,根本就没南侵的可能! 完颜褒所有的愿望就是尽力地压制南宋!必须要让南宋主动弱势,从此服软。这是很高明的策略,越是虚弱就越不能示弱,就像当年三国蜀汉最弱,可绝不能坐待魏国来攻,定要主动出击,才能保持安稳! “小尧舜”金世宗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他还有众多后续手段,来确保计划成功。却没料到根本用不上!因汤思退给他送了份大礼! 10月,汤思退为确保议和必成,现在要做的是与女真人联手压迫自己的皇帝,要赵眘不得不和!于是汤思退暗中派人去联络金兵,要他们迅速南下。接受过各种各样汉奸帮助的女真人第一时间信了。 于是29日,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分兵渡过淮河,攻打楚州。知州魏胜欲抵抗,被都统制刘宝以不能破坏议和为由拒绝。随后刘宝弃城而逃。 11月4日,金军与魏胜在淮阳激战,从卯时一直战至申时近10个小时,胜负未分。在徒单克宁率生力军赶到的情况下,魏胜终于不支,对部下说“我当死此,得脱者归报天子”令步兵在前、骑兵殿后,且战且走。最后在淮东十八里处中箭坠马而死。楚州城破。随后,濠州、滁州亦被金军攻破,金军前锋迅速抵近长江北岸! 什么叫通敌卖国?这简直是丧心病狂!这就是求和派的真面目!当年第一次绍兴议和时满朝百官反对,秦桧敢让人冒充百官上朝去应付,这时汤思退更上一层楼,直接和敌国联手暗算自己的皇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