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吞食天地
“所以,云台山的人就都撤走了?” 带着点不敢置信之神情在询问的,是脸上写满了”不明白”的曹文和,站得稍远一点,面色灰白的公孙伯硅,在听到仲赵已迫退云台诸人时,脸上更是一片死寂。只有萧闻霜与云冲波两个与此章没什么利害,倒不怎么在乎。 点点头,曹奉孝道:”对。” 时间是过了约一个时辰,曹奉孝已经回到了诸人等候他的地方,而云台人马正如天机紫薇先前的承诺,已自长白山上离去。 现下,诸人正在讨论,讨论下一步当如何行动。 自从听说这消息之后,公孙伯硅的脸色便极为难看,在他而言,失去了公孙家大军的同时还身负重伤,如果再没有云台山来干扰分散对手注意力的话,所谓”前景”根本就等于没有。 表示了自己的不解之后,曹文和便再没有说话,一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对曹奉孝寄之以完全的”信任”,静静的,他开始调节着自己体内的气机,预备来尽自己做为一名”战力”的责任。 (承担了如此之多的”信任”,那个人,很辛苦。) 冷眼旁观,萧闻霜在心里下着这样的断语,同时,也快速的思考着眼前的局面,希望可以找出一个方案:在云冲波与她的立场而言,公孙谁归和雪峰龙踪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但是,要迫使云飞扬老老实实的说出云冲波渴望知道的事情,却必得借助于曹家的力量。 当日云冲波与云飞扬的邂逅,萧闻霜自然早已听说,对这个自称是云冲波”二叔”的人,她亦早有耳闻:早在多年以前,云飞扬就已是”沛上刘家”的重要一员,号称”天下第一风系强者”的他,是刘家最强的武力之一,但关于他的出身,却没多少人清楚,在大多数资料库的记载中,都只说他乃是堂州庆云郡人氏,但庆云一郡在三果之乱中受茶最重,户籍错废不堪,自是无从查起。倒还真没人知道他竟与在军中成名已垂二十年的云东宪乃是同宗兄弟。 云飞扬虽强,可在力量完全回复之后,萧闻霜并不认为他对自己有完胜之算,但当是想向他”逼问”或是”求问”些什么时,仅仅可以”不败”当然还远远不够。 (所以…) 此时已过子夜,初入丑时,天上云蔽星月,点光不透,诸人虽然面立五步,却难辨形容,死样黑暗中,如钢刀般的寒风卷着雪花与冰屑呼啸而过,肆意的拍击和撕打着能够触及的一切东西。 以萧闻霜的力量,自没什么风能够冻到她,但女儿心性,却使她在运功御寒的同时,还会潜运法力来将自己的面与手保护,不让那寒风侵夺走自己皮肤里的水分。 所以,当”风”变小的时候,她也立刻察觉到了。 (公子…) 纵看不清,萧闻霜也知道刚刚移了几步,挡在风口上那人的身份。感动的一笑,虽因黑暗而没法令云冲波看清,却使萧闻霜自已的心里多了一点暧意,更还带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惜,现下这个样子,没法子换回女装啊…) 萧闻霜微笑时,曹奉孝正在回忆。 “竟然没有以官府的身份’请’你离去,看来仲赵实在是很重视你。” “已将公孙家的三分之一掌握,同时,若他代表朝廷给出承诺,也不难将公孙升济军的中层将领们说动。” “有公孙济鉴在,就算你拥有公孙伯硅,也别想可以轻易动摇公孙军的意向。” “他们的反叛,是公然为之,在那时没有殉死的人,也就不会在现在再作更易。” “仲达的行事,总是如巨山一样坚忍,稳健,由他调教出来的弟子,该也有着水准之上的警惕和细腻。” “所以,你会很辛苦,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教训他一下,给他,也给仲达一点苦头尝尝。” “毕竟,你也算是他的’师叔’。” “十日而出鬼谷,在我所知道的人中,你是最快的。” “记载中,也曾有过在鬼谷当中摸索十年始得其路而出的人。” “我们要走了,但,我会留在长白山外等你。” “我想看一看,卧麟的能力可以去到什么地步。” “别让我失望。” “再见时,我会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似乎还不知道的事。” 微笑着告辞,天机紫薇以无比洒脱的神态离去,看不出半点的失望,只将无数的迷团留在了奉孝的心中。 (仲赵,他究竟想干什么?) “仲赵的目的,应该是你或者刘家。” 思考底定,明白了止靠已方的力量是没可能压制到云飞扬,萧闻霜决意再不保留,倾尽所思。 “那龙是什么,我不明白,但既然说’获之者王,诛之者霸’,就绝对不是仲赵敢于尝试的东西。” “我想,他的目的应该是将之掩毁,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或是察明。” “所以,他绝不会坐视刘家控制着公孙升济军去将雪峰当中的秘密揭开,当机会来临时,他一定会将公孙升济连同刘家的人一并攻灭。” “我相信,公孙升济军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是十三衙门的人。” “‘朝廷’这身份,乃是仲赵的最大本钱,在现在,还不是他揭盅的最好时机。” “刘家’四皓先生’当中,周术据闻是最擅游说折冲,并不长于谋断,从现下这混乱不堪的情势中,他或会怀疑公孙济鉴的背后有其它势力的存在,却很难将目光锁定到十三衙门上面,再加上云台山的出出没没和仲赵的刻意布置。我想,此刻,在他心目中,最为怀疑的,该是曹先生。” 曹文和与公孙伯硅都错愕道:”什么?”时,曹奉孝却闪过一丝微笑,徐徐道:”说的好。” “与吾同见。” 又道:”请讲。” 萧闻霜微微颔首,道:”以愚之见,莫若借此生变。” 曹奉孝默然一刻,拱手道:”请详言。” 雪峰之北,公孙升济军大帐。 “瞧起来,在三将军背后播弄的,只怕真是曹家的人。” 拈着颔下的白须,”角里先生”周术微微的皱着眉头,徐徐说道。 “可是,没道理罢。” “老三他一向只是贪财好色,向无大志,也无长才,更从来也没有离过冀州,那有机会和曹家勾上手?” 虽已听周术分析过多次,公孙升济却还是难以相信。在他的心目中,多谋而仁的自己,会取代公孙伯硅原是该当,可这个老三一向只以贪懦而名,又怎来胆子似自己般与人勾手,图取公孙? “二将军你不信也好,但事实俱在,若非先有所图,三将军又怎会将乐将军也都收买?向来只求富饱的他,又怎来胆子暗狙大将军?” “而且,怕还不止于此。” “九曲儿曹已入长白,这是证实了的事情,飞扬前日亲见曹文和联同云台山,也是证实了的事情。” 公孙升济眼睛睁得滚圆,骇道:”你是说,老三竟然还,还和云台山那群反贼有,有勾结…” 周术冷笑道:”何足为怪?” “曹冶其人,实乃一时枭雄,方今天下大势微妙,苟可助力者,他岂有不敢?” 又冷笑道:”只他本事再大,终究只是邺城小姓而已,毕竟不能成事。” 公孙升济忙抱拳道:”那是自然。” 又道:”沛上刘姓四世三公,更乃我公孙家故主,宗亮公雄才大略,仁名远播,升济早已归心,它日…它日,公孙家一定附骥。” 周术温颜笑道:”二将军的心意,明公清楚的很,请二将军放心就是。” 又淡淡道:”与今之计,二将军,恐怕还是先发制人的好,若不然,怕三将军那边就会先动了。” 公孙升济怔了一下,道:”现下还是合作而往残峰的时候,至少还需一日多的功夫…尚不至此吧?” 周术微笑道:”尚不至此?这四字,也不知累死过多少人命呢!” 忽听得外面连声惨叫,又有风火声起,两人脸上同时变色时,云飞扬疾声道:”我去看看。”早一闪而没。 留下帐中的两人,脸色上都有些意外,神情中又似是各藏心机,眼光闪烁不定,都在暗察对方的神色,却又都不正视,只是一闪而过。 脚步声响,李何当快走而进,脸色气急败坏,道:”禀将军!适才有人偷袭粮部,兴火欲焚,弟兄们都不是对手,死了十几个,才把主仓守住,但还是被烧了一仓。” 公孙升济脸色立时变作铁青,还未说出话来,风声再响,云飞扬一掠而入,沉着脸道:”已走了,没追上。但该是曹文和那厮。” 周术微感意外,道:”竟没追上?”看看公孙升济,没再说下去。 公孙升济面似寒霜,道:”何当,粮草还有多少?” 李何当躬身道:”主仓未损,尚可支七日之用,但已不敷返城了。”看看公孙升济神色,又道:”城中原定三日后该有粮草解来,并有五千军马随行…”见公孙升济忽地挥手,便知机住口。 公孙升济深深呼吸数口,脸上凶相毕现,却只一闪而没,旋就回复冷静,缓声道:”何当,你亲自去一趟老三那里,告诉他说,我这边守护不慎,被云台山的人烧了粮部,只余三日之粮,希望他可以支我一仓相济。” 李何当尚未开口,周术已动容道:”好!二将军果然不愧为冀北宿将!” 公孙升济冷冷一笑,笑容凶残,有似猛兽,令李何当也为之心头一悸,忙低头答应。 只听公孙升济森然缓声道:”好个老三,本还看他无用,待要与他个富家翁作,既如此不知好歹,便也成全了他罢!” 忽地提高声音喝道:”来人哪!”片刻即见四名副将急趋而入,齐声道:”请将军吩咐!” 公孙升济看看周术,见他拱手而礼,默然退至副位,也不理会,负手而立,沉吟一下,道:”你四个,都随我许多年了吧?” 四人互视一下,齐声道:”愿为将军效死!” 公孙升济冷笑道:”好!” 又道:”实不相瞒,我其实并无相残之心,但老三苦苦相逼,竟使人连我军粮草也都烧了,摆明是要将我等尽数灭杀长白山中!既如此,我又岂可坐而待毙?!” 那四将都已随公孙升济一二十年,早结心腹,听他这般说,更不犹豫,顿首同声道:”愿为将军效死!” 公孙升济慢慢点了几下头,道:”那好。” “你们这便回到各自营里,收勒士卒列阵,只说是有奸细纵火,要考缉出来。却不可露出什么痕迹。” “二更时分,听我号令,一齐行事!” 四将如雷诺道:”得将军令!”便各自出帐返营去了。 雪峰前,木桥处。 任何变故都似是与这里绝缘,歇人不歇工的进度,已经将木桥延伸过半个深渊了。 由公孙升济军和公孙纪鉴军共同派出的监督部队,总数是八百左右,严厉并谨慎的督促着工程的进展,与由公孙升济和公孙纪鉴分领的两军不同,这里的四千余名工兵经及分散其中充作苦力的残余近卫部队都是公孙伯硅的心腹亲军,尽管为防万一,当中所剩的军校都被执出,由两军校官换置,并将原有建置打乱重编,但毕竟这里还是有九成以上的士卒乃是直隶公孙伯硅本人,难以尽信。 二更时分。 夜深,风急,雪厉。站在高处的两名监工虽裹厚裘,也觉瑟缩,十分难受,正在不住的跺脚骂娘之际,忽听连环炮响,便见山下火光大作! 火势如笔,描画出三路军势,自公孙升济军阵中涌出,气势汹汹,早将公孙纪鉴军的防线突破! 杀声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自山上看下,趁夜偷袭的公孙升济军明显占据优势,很快已将公孙纪鉴军的前营突破分割,直到这时,公孙纪鉴军的主营和后营才开始灯火纷亮,响起错乱的鼓号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对这种变故完全没有预料,分别代表两军的两名监工全都楞在了那里,一时间浑忘了要喝令已被这骚乱吸引,停下来的工兵们,更也忘了,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应该与下面的主军立场保持一致,立刻拔刀挥向对面的同行。 …结果,慌乱中的两人,都没有理会对方,而是分头奔向自己的营帐,正因为不知所措而乱成一团的营帐。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惊恐的士兵般四下奔跑着,希望可以找到一个解释,和一个安定的选择,毕竟,这几天的变动,实在是太多了。公孙升济和公孙纪鉴的反叛,赤龙的出现,曹家的介入,云台山的扰乱…对于为了吃粮而当军的普通兵卒来说,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的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混乱当中,便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正以一种极为稳健的节奏缓缓步向场中。 “乱够了没有,都给我静下来吧!” 如雷轰般威严的大呼,令一切混乱,蓦地,有了一个”静止”。 呆呆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看向那大吼的人。 那正以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巍然立于场中的,白须白眉的高大老人。 “家主!” “大将军!” 不同的称呼,代表着公孙家子弟或是军中将校的不同立场,但,那呼声中,却流露出一种相同的东西。 一种,对这已将公孙家乃至整个冀北以阴谋和铁腕成功统治了十余年的老人的敬畏,一种不会只因一次狙击而就丧失掉的敬畏。 “你,你是…” 伴随着牙关交击声的惊呼,表明了这些人身为公孙升济或是公孙纪鉴亲信的身份,同时,他们也将腰刀或是宝剑执出,但,会这样作的,只是极少一部份人而已。 大多数人,都在畏缩当中,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光开始打量他们。 冷笑着,公孙伯硅根本没有出手。 “擒下他们的人,功计一级。” 充满”自信”和无比”强横”的说话,只一句掷出,便已有无数兵卒在犹豫当中,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片刻后,一切已被平定,分由两军派来的大约一千名监军当中,为首的四十多人或死或擒,余下的人则完全改变立场,向公孙伯硅表明了他们的”屈服”和”忠诚”。 此时,总数尚有四千余人的工兵部队已自发的停止工作,集结在了一起,当中,更混杂着近百名前日叛乱当中未死的公孙伯硅的近卫,重见旧主,他们自是激动难当,泪涕俱下。 微带一点感动的接受着手下的重新示忠,公孙伯硅的心里也在暗暗吃惊。 (精确和没有遗漏的计算,挑动老二老三他们互斗的同时,已将山上的部队重新掌握,这小子,好厉害…) 当这样想着的同时,公孙伯硅的目光也不由得看向北边,黑暗当中,曹奉孝与曹文和正缓缓步出,身后,是近百名神色憔悴的汉子。 为了确保工兵部队的不致有变,在叛乱后的第一天上,其中的校官协领等就都被执出,并将部队打乱重编,更将由山下调来的部分人马搀入,这虽然降低了部队的工作效率,却也有效保证了不致生变,而为了确保公孙伯硅的能够将部队重新可靠掌握,这些人当然就是必要的,在公孙伯硅利用混乱重夺军权时,曹奉孝与曹文和则利用那混乱,对囚禁处进行了突袭,将之释出。 镇定了一下心神,在对曹奉孝以微笑致谢之后,公孙伯硅高声喝令,要诸军各择其校,恢复原有的建制,至于归服的近千部队,则令其先整伍于侧,等候命令。 在这同时,公孙伯硅也没有忘记关注山下的战况: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山上的变故的两军,尤自在激烈的厮杀着,公孙纪鉴军的前营此时已完全失守,乱纷纷的溃兵正蜂拥向后,希望可以依托后营的阵地重建防御。 “哼。” 冷峻的笑着,公孙伯硅已在默默计算,在将手中的军伍重整之后,该如何挥师而下,如何先破升济军后营,如何掩收纪鉴军逃众,沉思中的他,反应便比平日稍稍的慢了一些。 “咦?你是谁?” “老光呢?他怎么不在丙字伍了?” “胡三,胡三,嗯?看错了?” 应公孙伯硅的命令而恢复原有编制的过程中,混乱与嘈杂不停的出现,因为并不熟悉这些部队,也不是很清楚冀北的土著言语,曹奉孝是直到快走到公孙伯硅跟前时才弄明白周围到底在吵闹些什么。 随后,”惊”这东西,就快速的在他身上出现。 “文和!” 只比曹奉孝的呼喝慢了短短一瞬,数百支弩箭自四面八方蓦地激射出来,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已走到一处,正在全场中心的公孙伯硅等三人! “呔!” 暴喝一声,曹文和双拳齐握,一撞而分,立见黑气荡漾,化作冰龙模样,绕体急飞! 与之同时,惨呼声,血溅声也开始在人群中响起。 片刻后,一切复归平静。 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多了约二三百具左右,几乎都是刚刚回归的那些校佐以及原本的近卫部队,将他们杀倒的人,虽都穿着普通的工兵服色,却都凶气四溢,横刀持剑,没一个是寻常角色。 方才已然归服的部队当中,也突然生变,本属公孙纪鉴那部份的约五百名士卒,忽然发难,在将钳制人员杀倒的同时,更有近百名箭手张弓上弦,虎视眈眈的对准了三人。 依靠曹文和,第一轮的弩箭并没对三人造成伤害,都变作了断木碎铁,散落一地成环。可,此刻,成犄角之势站立的三人,却已完全陷入了包围。 由将近一千名”核心”以及多达四五千名的”茫然者”构成的包围。 风呼啸,云吹动,圆月忽现,已然偏西了。 “公孙大将军,两位曹先生,在下恭侯两日,终于等到你们了。” 微笑着,说着客气的话,缓缓自黑暗当中走出,正是仲赵,并行于他身侧的,却赫然是此刻正该方被偷袭,在山下陷于苦战的公孙纪鉴。 一看见他,公孙伯硅眼中顿时凶光大炽,怒声道:”老三!” 他执掌公孙世家多年,积威极重,虽已落此绝境,却仍令公孙纪鉴一个战搐,顿了一下,方才嘻皮笑脸的道:”大哥。” 又环视周围,大声道:”都给我听着!这位仲大人乃是帝京特使,奉皇命表吾为公孙家之主,袭盛京将军之位…”说着已将手上一轴黄绢扬起展开,又大声道:”皇命在此,降者尽赦前嫌,逆者诛其全家!” 当丢下兵器和跪倒地上的声音开始连环响起并越演越大时,仲赵看向曹奉孝,微笑道:”算无遗策之名,仲赵早已有闻。” “如今,倒要请曹先生再算一算,正在山下偷我营寨的二将军他们,又会遇到什么’惊喜’了?” 山下,公孙纪鉴军后营。 浴血苦战,公孙升济军终于攻入了后营,可,在那里迎接他们,却不是想象中已经该畏畏缩缩的公孙纪鉴和他的最后部队。 鼓声错乱,出自数十张大鼓,以及… 以及,被悬在鼓上方的,充满恐惧的数十只野鹿野羊,除此以后,营中竟已空无一人。 “他妈的,上当了!” 似是在为公孙升济的怒吼加个注脚,在他怒吼的同时,杀声四起,乱箭横飞,公孙纪鉴军的主力部队自营帐两侧出现,开始猛攻士气已钝的公孙升济军。 “很好。” 鸟瞰着山下的战局,仲赵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向公孙纪鉴道:”乐将军倒也统军有方。” 曹奉孝忽道:”下边,仲大人是否该将木桥甚或是对面的残峰一并设法抹杀了?” 仲赵眉毛一挑,笑道:”曹先生的见解果然精要。” 又道:”其实,在下对曹太师一向敬仰,绝无恶意,曹先生不必过虑。” 曹奉孝微笑道:”仲先生好生客气,敢莫是想要在下出面证告公孙将军么?” 仲赵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道:”对!” “公孙伯硅心蕴异志,暗中勾连云台叛党,死有余辜!” “周术胆大包天,背着刘太博结纳外将,依律可杀!” “公孙升济一心为国,却实力不敌,死得其所!” 曹奉孝嘿嘿笑道:”好,铺排的好!” “刘家势大,可折其臂,却不可侵袭其首。” “公孙家坐镇冀北,中隔云台,只可控之,不可易之。” “见机行事,安排如此得当,仲大人好心智,奉孝佩服。” 仲赵面容不动,拱手道:”三宝一战,曹先生早已名动天下,该仲赵说敬服才是。” 曹奉孝又道:”但公孙将军镇北已久,帝京号令早已虚行,止靠这套说辞,仲大人真有把握平定公孙家?” 仲赵大笑道:”这倒不劳曹先生费心。” “公孙将军自己,不也是杀父夺位的么?!” “冀北地方冷僻,千多年前尚还茹血而食,并无中原许多礼教顾忌,强者便可为王,曹先生放心便是。” 他一句话出口,曹奉孝身子忽地一震。 (杀父夺位?!) (那未说…难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惊愕中,他偏头看向公孙伯硅,却见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显是根本不知自己正在想些什么。 (可是,这种事情,这样的布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世上最强的计谋,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片刻的惊愕之后,曹奉孝便已将自己的情绪平定,微笑着,他一拱手,道:”如此,倒是奉孝多虑了。” 顿了顿,他又道:”但,奉孝还是要谢谢仲大人的错爱了。” 他的回答显是大出仲赵意外,偏头道:”哦?” 曹奉孝脸上依旧保持微笑,眼神却锐利了许多,盯着仲赵,他一字字道:”仲大人所指出的路,原和在下所谋相近,太师的意思,也只是教我察探一下此中动静,莫教人行些目无皇上之事。” “可是,我却还有一个承诺,一个必须完成的承诺。” “所以,对不起了,仲大人…” “你!” 蓦地警觉,仲赵怒喝着旋身,却已迟了。 “都不要动哦。” “对,对,听他的,千万别乱动啊!!!” 惊恐到几乎”失控”的在吼叫的人,正是方才还耻高气扬的公孙纪鉴,而,穿着一身工兵号衣,在悄然当中掩至他身后,将一口寒光闪闪的钢刀加在他颈子上,并带着笑容喝止仲赵及他那些手下的人,却几乎没人认识。 那是云冲波。 曹奉孝微笑道:”好。” 又道:”文和。” 曹文和答应一声,右手一挥,顿见一支旗花火炮”嗤”的一声冲天而起,直飞起十来丈高,方”碰”的炸开,炫出百千点火花明灭空中,十分好看。 花火耀空,山下,林中,一双眼睛闪过了赞赏和佩服的神采。 (空营诱敌的同时,也在山上作了针对的布置,仲赵的算路,就比我的想象更为精准和稳健。) (而,能够将这样一个人算于掌中,曹奉孝,他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看到公孙纪鉴营中有伏时,萧闻霜已知道,若果依自己的想法行事,今晚的大半可能是会堕入仲赵的陷阱,与公孙升济军一起被歼杀于雪野当中。 (可,现在…) 在心里默默的赞叹着,萧闻霜长身而起,化作一道蓝芒,投向两军交战最烈的地方。 已被战斗撕得一塌胡涂的军营中,战斗正进入胶着状态。虽然落入”陷阱”,但依靠公孙升济的统兵能力和那些副将对他的忠诚服从,他们便仍能迅速反应,作出相应的还击。 论战力,直属公孙升济的部队本就在公孙纪鉴军之上,论数量,他们也有着微弱的优势,再加上公孙纪鉴始终没有出现鼓励本方士气,战斗,便并没有向一边倒的态势发展。 (重创公孙升济军,同时,也不能容许公孙纪鉴的副将们取下最终胜利,使战局胶结的同时,仲赵会和公孙纪鉴及部分精兵微服上山,狙击公孙伯硅并将山上的部队掌握,以此来攻击公孙升济的后军。) (公孙伯硅死于公孙升济的反叛,公孙升济死于为公孙伯硅报仇的乱军,而毫发无伤,大获全胜的公孙纪鉴,便可以轻松拮取整个公孙世家。) (一切,也都如他所料,可怕的人…) 蓝光掠空,萧闻霜收拾心神,再不去考虑曹奉孝的事情,至少,此刻,他们仍是”盟友”。 “还打什么打!” 厉声叱喝着,萧闻霜直闯阵眼,以她的身法功力,此刻两军中便只一个云飞扬堪为其敌,那些寻常士卒自是挡不住她。 “公孙纪鉴不会回来了!” “与他合作的,是’帝京十三衙门’的人,他们此刻已经前往雪峰,要夺宝献朝,你们都只是弃子罢了!” “吾家的人正在峰顶,希望可以将他们阻得一时,若还不信的话,你们便在这里拼到个死光罢!” 来去如电,四句话的工夫,萧闻霜已将军阵横掠而过,一旋身,身法蓦地又再加快,划出一个大弧,复投山巅。 (这是…) 自觉不自觉的,两军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在公孙升济一军,早觉今夜这一仗多半是上了人家大当,而在公孙纪鉴一军,连续多日的内战已是极为令人厌倦,而公孙纪鉴的始终没有现身,也已令士兵乃至中下级的军官们心生疑窦,在萧闻霜的怒喝之后,两军不约而同,都开始选择”观变”。 在第一线的军士自战阵中脱离,开始隔寨对峙之后,公孙升济终于下定决心,叱道:”移子带一千步卒随我来,其余的人守在这里。”另一边,沉着脸的乐何当也发出几道号令,令大军安静下来自守。 很快的,两条火龙循着各自的道路扑向雪峰,虽然夜深雪大,可是,在早已经熟悉的道路上,那只是区区半个时辰的脚程而已。 雪峰上,犹在僵持。 蓄谋已久,要将所有对手一鼓灭于雪峰的仲赵,没有想到曹奉孝竟能先行洞悉了他的埋伏,而布下云冲波这颗”暗棋”,在”完败”之际将公孙纪鉴挟持,使场面陷入僵局。 心中急转,仲赵片刻间已想过数十个主意,却都有”投鼠忌器”之嫌,又听得山下杀声渐淡,更有布在山路上的探子急走来报,令他知道下面的混乱已然告终和公孙升济与乐何当正引军前来,心下愈怒,忽地想道:”云台山的人确已撤走了,曹家的主力也的确没有前来冀北,然则就算将所有人集中到一处,他也始终只有这几个人手而已,止靠一个公孙伯硅,又能济什么事?” 扫了一眼云冲波,仲赵不禁又想道:”这小子气势大为不凡,之前却从未有闻,难道是曹家新近延揽的客卿,还是什么刚刚出山的少壮?” 不一时,萧闻霜已飞掠而回,并不多言,只是叉手立在曹奉孝身侧,眼似冷电,将仲赵在上下打量。 错乱的脚步声响起,公孙升济等人终于抢至峰顶,也旋就因这诡异的局势而怔住,片刻后,乐何当已急急掩至仲赵一侧,包抄在公孙纪鉴的身后,公孙升济一军则因立场未明而鼎居在侧,相形之下,曹奉孝等人反而更形孤单了。 冷笑一声,仲赵扬声道:”在下仲赵,现居十三衙门少卿,奉皇令至此,便宜行事,公孙二将军可有疑义?” 公孙升济愣了一下,目露凶光,却又压住,不自禁的看向身后。 周术肚里暗骂一声,却又无法可想,咳嗽一声,踏出阵来,呵呵笑道:”在下沛上周术,已然入朝数十年,现居着鸿胪寺典客令一职,和署点十三衙门的朱秦两位大人都很相熟,却从未听说过仲世兄,不知世兄是那一年入仕的?” 仲赵周术既照上了面,便都知今夜已别无选择,必杀对方,唯如此,却更须安定兵卒之心使其附已,在仲赵,便以皇命相护,在周术,则以诘语质其身份,用意原是相同。 此时雪峰上已有六七千军马,其中公孙升济和公孙纪鉴的死忠部队各有一千来人,都簇拥已方阵后,挥刀扬盾,杀气腾腾,自不待言,余下那四五千人却并非双方嫡军,见此情形,委实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两眼滴溜溜的,却还是看向公孙伯硅的多些。 这原在曹奉孝算中,正待要依先前谋划开口,挑动这批立场暧昧的士卒时,忽听公孙伯硅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右臂蓦地一扬,竟已将曹奉孝肩头扣住! 他突然发难,曹奉孝萧闻霜都未有所料,曹文和的反应更是不及,真气方聚,曹奉孝已落人掌中,只得止住身形,心下恨恨。 不理会众多惊疑目光,公孙伯硅低叹一声,道:’那位小兄弟,烦你将我三弟放了罢。”云冲波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看了萧闻霜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方大声道:”那好。”押着公孙纪鉴转了半圈,猛一发力将他踢向阵中,自己则借力急跃,退回本阵---早有萧闻霜接应在彼。 公孙纪鉴终得自由,心下宽松之际,已是勃然大怒,一迭声的骂道:”他妈的臭小子,老爷一会儿一定将你扒皮抽骨…”忽听仲赵低低的咳了一声,道:”大将军,有话请讲罢。” 公孙伯硅再叹一声,声音中无限惆怅之意,缓缓走出,边慢慢打量周围士卒,边道:”老二,老三,你两个可谋划了不少时日了罢?” 他口中说话,却并不理会公孙升济和公孙纪鉴两人,只是细辨士卒模样,一边犹在缓声道:”四支的山河,你竟然也和老二站在一处…老白,纪鉴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玩命…”他执掌公孙家多年,记心又好,不一时间已呼出百余姓名,两军中人皆有,场中顿时混乱起来。 仲赵心道:”这厮明是乱我军心!”却苦于自己乃是外人,不便置喙,只是暗恨:”公孙纪鉴这厮真是没用!” 又听得公孙伯硅在道:”随我的也好,随老二的也好,随老三你的也好,不都是公孙家的好子弟么?不都是咱们兄弟用了十数年的兵么?” “一旦相残,于心何忍?!” 仲赵轻咳一声,道:”大将军,明人莫说暗话,这几日的事情过后,你真能够不计前嫌?” 公孙伯硅大笑三声,道:”岂有此理!” “我兄弟三个既已走到此步,便再不能共存,今日能够生下雪峰的,只得一人而已!” 他语声如雷,滚滚而出,将周围树上冰雪也都震落,威势果是极重。云飞扬却冷笑了一声,目光中竟有些不屑,另一边,萧闻霜也是眉头暗皱,心道:”听这笑声,他可还有些勉强啊,难道竟想行’欺敌之计”,但仲赵谋深,云飞扬当世高手,怕不成的…” 一片安静当中,公孙伯硅环视诸人,沉声道:”此事原为争夺公孙一姓家主之位,便不该将你们也都牵入!” “升济,纪鉴,你两个给我滚出来,我兄弟三个在此一决生死,胜者便为公孙家主,莫要再多荼害这些子弟,伤动我公孙家根基,可好!” 公孙升济面色青红交变,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兄弟三人当中,原是以公孙伯硅的功夫最为精深,若非如此,公孙升济反意早萌,也不会隐忍至此,但他这般说法,实已将军心鼓动,公孙升济虽然掌军多年,一时却也心意动摇,竟不敢发令群起而攻。 忽听云飞扬趋至身后,沉声道:”不妨事,他伤势未愈。” 另一边,公孙纪鉴早已经嘿声笑道:”大哥果然豪气!纪鉴我便也豁出来啦!” 公孙伯硅冷笑一声,道:”你两个一齐来呢,还是车轮战?”言下之意,竟似早将两人视同掌中鱼肉一般。 公孙升济心下方自踌躇,却听李移子已走到身后,沉声道:”在下愿为将军掠阵。” 又低声道:”将军神威,必胜无疑,不必多虑。” 忽听公孙伯硅一声长笑道:”长幼有序,便老二你先来罢!”说着竟似已不耐烦再等,呼呼风响,已是直扑向公孙升济过来! “呔!” 惊怒交集,公孙升济不敢怠慢,双臂交叉,将力量摧动至第七级中阶,逼出护体气盾,旋就听得霹雳声响,却是公孙伯硅已抢至身前,右手如刀,重重斩下,正砸在公孙升济的双臂之上! (好…) 双臂交击处滋滋乱响着,更有青紫色的弧光闪烁,正是公孙家神巫术的特征之一,表面上看来,满头大汗的公孙升济便正落于下风,可,他的心里却全然不是如此。 (果然,大哥只是用家传心法牺牲了五年生命去强行镇压伤势,内里根本未愈,也没可能发挥出他昔日那第七级顶峰的力量,要杀他,我已足够了!) (那未,我的”最强力量”,就还是留给老三罢…) 两人暂时僵持,而公孙纪鉴呢?他又会怎样? 这贪婪而无耻的家伙,他还能怎样行事了?! “大哥,蒙你神威,我便与二哥联一下手罢!” 用如大笑般的声音说着这”无耻”的话语,他已一掠而出,气势汹汹的扑向公孙伯硅的背后,而看他那如厉锥般的来势,当真是恨不得连公孙升济也一齐毙杀拳下,又那有要”联手”的意思了? “来得好。” 腹背受敌,凶险四伏,可是,当公孙纪鉴出手时,公孙伯硅的脸上,却出现了诡秘而可怖的笑意。 “终于来了…” “杀!” 大吼声中,夹杂着撕裂心肺一样的惨叫声,转眼间,公孙伯硅竟已轻松转身,留下一个胸口洞穿,血肉飞溅,两眼睁得几欲开裂的公孙升济,倒在地上! 一招格杀公孙升济,公孙伯硅身上也溅得全是鲜血,左手中血肉模糊,犹还捏着公孙升济的心脏--却还在轻轻跳动--瞧上去似是什么未世鬼神一样,十分的吓人,公孙纪鉴虽已迫近身前,却被他杀气所摄,不自由主的竟慢了下来! 冷冷睨视公孙纪鉴一下,公孙伯硅满面不屑神色,并不理他,缓缓将左手举高,一边仰头张口,去接指缝间滴落的血水,吮了几口后,似是还不满意,竟把满手血肉一齐按进自己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并不大声的咀嚼和吞咽,却因为,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发出而清楚的被每一个人听见。 每一个,都在战粟中屏住了呼吸。 雪夜深山,年过六旬的老人,遍体浴血,带着古怪的笑容,在吞咽自己兄弟的心脏…可怖而令人抽搐的场景,在令九成以上的士兵都在颤抖中弯下身子的同时,也令象仲赵曹奉孝这样的人物也都不自禁的心生寒意。 一种,因”事情已脱离控制了”的觉悟而来的寒意。 反应最大的,还是公孙纪鉴。 当看到鲜血自公孙伯硅的嘴角淌下时,他的反应,就象是一个突然在恶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面对的”现实”比”恶梦”还要可怖百倍的人一样。 恍然大悟,惊诧莫名,追悔莫及…种种感情复合在一起,出现在公孙纪鉴那因恐怖而不停颤抖的肥胖脸庞上。刚刚的油光可鉴,突然就变作了死暗死暗的灰色。 (这个人,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啦?) 茫然的看着,云冲波在感受到那种出自骨髓的恶寒时,也感到极大的好奇。 说起来,他与公孙伯硅该还算是”盟友”,所以,在他正渐渐将全局掌握时,云冲波似乎应该感到”高兴”,可,事实上,他的心里,却连一点点的”轻松”也找不出来。 (不是连闻霜也说他的伤还没好的吗?怎么会这么厉害,杀他那个兄弟,竟然快得大家都看不清楚…) 想到公孙升济,云冲波不觉又向那边看了一眼:双目滚圆,满面怒意的公孙升济,仰面朝天,直直的躺在雪地上,胸口的血已渐渐停了,开始转作一种淤黑的颜色。 同时,脸上带着疑问,仲赵,曹奉孝和萧闻霜也都在审视着公孙升济的尸体,但,没一个开口,更没一个有什么动作。 连连的咽了几大口,将口中的血肉吞尽之后,公孙伯硅似是犹未餍足,将舌头伸出,在嘴边转了几转,把残血添尽,方狞笑道:”老三,不是要杀我的吗?怎么不敢来了?” 忽地一声长啸,声若狼嗥,在这雪夜中远远的传了出去,稍顷,便有此起彼伏的狼嗥声响起,四下响应。 啸声未息,公孙伯硅身子展动,带出一抹血光,已然恶狠狠的扑向公孙纪鉴! 他来势虽快,公孙纪鉴也非待屠之辈,同时也已双脚连踢,向后急退,口中不住尖啸道:”来人哪!” 他既敢起意造反,自也有一群死士追随,适才虽被公孙伯硅所慑,不知所措,此刻听得自家主公呼救,却还有些个勇气犹存的,一边厢口中呼喝,一边厢已纷纷掠出,当中却以乐何当冲在最前面。 仲赵不动声色,安立如山,他手下仅存的那些个刺者自也没什么动静。 公孙伯硅手动如电,片刻间连出五爪,却都被公孙纪鉴以柔劲卸下,虽将他震得面色紫涨,却到底没有将他擒下。眼看已将让他退回身后阵中。 公孙纪鉴耳听身后人声渐近,心下略宽,正在想道:”方才几爪上的吸蚀力道古怪的紧,瞧来大哥果然是在修练那邪门功夫,幸好止靠二哥一个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