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全):最长的一天
帝少景十一年,五月十三。 兴庆城内内外外,皆是一片沮丧气象。只因,一个多月前出动去阻止项人主力的黑水大军已经在夜间败回,败状之惨:甚至连六军之首,当朝夏官大司马,黑水完颜家之主,完颜千军也要身负重伤,连自己行走都不能够。 唯一还值得高兴的事,是项人也没有讨到好处:在那场惨烈之极的战斗中,黑水军固然损失甚重,项人却也没有讨到好处,从他们撤走的样子来看,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可能卷土重来,可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有超过三千名士兵永远倒在了战场上,重伤的数量也与这大致相当,对几乎全城都是黑水一族的兴庆来说,就意味着至少有几千个家庭要在今天哭泣着品味悲伤。 当然,不是每一个有亲人倒下或重伤的家庭都陷入到悲伤里面,比如说…此刻兴庆城中的“第一家庭”。 “竟然重伤到连坐马车进城都不能够…真得吗?” 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芒,完颜改之在室内快速的走来走去,双手一直在无意思的捏动着,发出喀喀的响声。 “我倒觉得,他更大可能是不敢进城,不敢,到‘咱们’的地头上来。” 慢慢的摸着下巴,静静坐在窗侧的鬼谷伏龙与完颜改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唯一相似的地方,是眉头都蹙的紧紧的。 “那么,你怎么看?” 面对完颜改之的问题,鬼谷伏龙面如止水,静静的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但什么时候和怎么去…还要等到浦鲜万奴和窟哥把消息传回来后再说。” 完颜改之哼了一声,道:“便等着罢。”又道:“…那边的事,你怎么办?” 鬼谷伏龙道:“那边的事,我传过话去说,悉听尊便。” 完颜改之挑挑眉头,道:“你真得不打算介入?” 鬼谷伏龙微笑道:“何必介入?” “越斗,他们就越弱,越弱,他们就摆脱不了咱们…这个样子,岂不本来就是咱们的打算?” 两人正说话间,忽有脚步声响,至门前止住,也不打话,将一个托盘送入,即转身急去,鬼谷伏龙将盘中东西取起—乃是一块甲衣—端详一下,微笑道:“正是先前的约定。”说笑声中,眼里已有异光闪烁。 “那么说…”眼中同样闪耀起古怪的光彩,完颜改之道:“是时候了?” 缓缓起身,鬼谷伏龙颔首道:“是。” “咱们也是时候,去拜见一下大司马了…” 几乎与完颜改之和鬼谷伏龙离开府邸同时,在离兴庆有百多里路外的荒山上,面色沉静的道者将双掌合上,轻轻捻碎了刚刚收到的讯息。 “可以了。” “那么,真人,我们走吧。” 完全看不到表情,萧闻霜重又恢复了她过往陪伺在张南巾身侧时的装扮:深邃的黑袍罩住全身,脸上则是瞠目长髯的木制面具。 “已经半年不见,也该去看望一下巨门他们了…” 作为完颜家的本堡,兴庆城中当然也是名震天下的黑水军主力驻扎的地方,但,同时,作为整个金州的中心城市,兴庆城中的每块土地又都有着巨大的价值,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驻军的地方就开始慢慢外移,直到今天,除去驻扎于完颜家附近的几队人马外,几乎所有的部队都驻扎在了离城区约三十到五十里的区域内,并依水源地势分作总计是十一处军营,大者可屯数万军马,小者也有一万之营,但平日里,除却铁浮图军所驻的三处营地外,早已各治一地就粮的黑水八部众们名下的军营基本上都是空着的。 完颜千军一众败退而回,便驻扎在其中一处营地内。 “那块地方本来就是窟哥一族的军营,虽然他们早已东移另镇,可这地方到底还在他们名下,这些年来也没有另外整治,营房规模大致如旧,而且,窟哥怎么说也还是名义上的地主,一应布置他当然义不容辞…” 与完颜改之并辔而行,鬼谷伏龙低声介绍着前方目标的一应细节,并下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大司马所起居的地方,应该在整个营地的后部,离兵营很远,如果动静不是太大的话,相信没有人会注意到。” 如终也带着可掬的笑容,语气平平淡淡,鬼谷伏龙就似在述说什么最普通不过的寒喧一样,只有他眼中时一闪动的寒芒,才透露出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说话间,前方遥见旗帜飘摇,有几骑人马奔驰过来,却是已近营地了。 微微的挺直了身子,完颜改之面无表情,挥手道:“前边带路罢。”那几人齐一躬身,便拨回马头,引两人一路迤逦,转入营中,便又有人打马迎上,拱手道:“二爷。”又道:“大军师。”完颜改之略一颔首,鬼谷伏龙已道:“浦鲜万奴将军辛苦了,大司马无恙吧?”那人一摆手,令先前那几名引路军士去了,方恭声道:“军师客气了。”顿一顿,又道:“大司马身子有些沉重,不能来迎二爷,请二爷移步到后边罢。” 完颜改之哦了一声,神色甚不在意,便提马向前,浦鲜万奴忙赶在前面带路,却听鬼谷伏龙漫不经心问道:“前些日子那个刺客还没有下落,大司马现在身上有伤,一发要小心防备,现在营中拱卫如何?”便又道:“窟哥也在后面随着哪,拓跋和纳兰两位也都有伤,在各自营中歇息,二爷一会儿不妨也去看望一下…”,顿一顿,又道:“耶律精神还好,此刻正在巡察两边的营地,一时怕是不能过来见二爷。”走一会,又道:“这地方现在前营是我们浦鲜万奴一姓的守着,两边是耶律家和纳兰家的人,大司马所居的内营当中全是窟哥的亲信,可靠的很,二爷和大军师不必担心。”说着,嘴边却忽然扯出一道甚为残忍的笑容来。 此刻三人正行于两道帐篷当中,周遭更无他人,鬼谷伏龙将笑容看在眼中,冷冷一笑,道:“那便好。” 又道:“其它都是小节,只要将大司马安顿‘妥当’了,便好。”他说话声音不大,浦鲜万奴却是身上一颤,忙又道:“知道的。” 他两人一问一答,完颜改之皆听在耳中,却恍若不闻,脸上半点表情也无,只是默默执缰,转眼已来至一处大帐蓬外—果然戒备非常,周遭不下百十名精壮汉子,一个个钢刀在手,神色警惕,端得凶气逼人,但各人脸上,却又都透着些迷茫沮丧之色。 早有一名巨汉迎上,一拱手,道:“二爷。”便向里面扬声道:“大司马,二爷和大军师来了。” 就听里面隐隐有传话之声,随就听到里面有人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有人恭声道:“大司马有话,请二爷和军师进来。”完颜改之更不稍耽,自将手一掀帘子,径自进去,鬼谷伏龙却驻足不前,直待黑水窟哥沉着脸向周围守卫道:“二爷与大司马有事商议,统统给我向外十步,那个敢偷听,老子拧断他脖子!”方微微一笑,跟在完颜改之身后进去了。 黑水窟哥与黑水浦鲜万奴对视一眼,随在两人身后,也入帐去了。 百多里外,巨门将手上的书信轻轻放下,默默想了一时,才道:“真人,玉清真人他们已至三十里外,就快要来了。” 阴影中,正自打坐,却怎看都似缩成了一团的太清真人连眼也不睁,只是含含糊糊的道:“哦…来了么?那可得准备好迎接的事…”说着声音渐小,居然似是睡着了。 巨门嘿嘿一笑,起身至地下,踱了几步,忽然大声道:“来人,准备迎宾!” 那帐蓬倒也真大,四人转转绕绕,直过了四五重帘子—方明白适才为何听里面声音如此含糊—方见着完颜千军,正斜斜的倚在一张胡床上,脸色苍白,全不类平日,身前雾气缭绕,乃是一只药锅,正被煮煮的咕咕冒泡,一名药童蹲在边上,头也不抬,只是伺弄药锅。边上还有一名侍从,垂着手,恭立在完颜千军身后。 帐中另有四人,皆肩宽身壮,脸如铁铸,腰间都挂着无鞘的阔口大刀,似柱子般矗立在两侧,见四人进来只微一躬身,也没旁的礼节。 黑水窟哥与黑水浦鲜万奴随两人进帐后便即止步,伺立帐门两边,完颜改之与鬼谷伏龙前行数步,见完颜千军轻轻举手,道:“坐罢。”方依言坐下。 咳嗽两声,完颜千军苦笑道:“这一次,真是吃大亏了,可惜没听先生良言…”却是对着鬼谷伏龙说的,鬼谷伏龙尚未回答,完颜改之已先伏身道:“改之守护后方粮道不利,方有此挫,请大哥治罪。” 完颜千军抚胸道:“自家兄弟,说什么话,项人凶顽如此,谁能想到…”说着却话风一转,又道:“…但他们孤军南越,又如此熟知宜禾守备,此中必有内应…这内应的事情,可有线索?” 完颜改之心中一阵狂跳,强掌住了,伏身道:“这件事情军师亦有所疑,改之已调查出些些线索…”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封卷宗来,道:“请大哥过目。”身后的黑水浦鲜万奴早迈步上来,将之接在手中,看看完颜千军,见他点头,便躬身向前。 完颜改之的呼吸,却已几乎完全凝住。 已规划过无数次的图谋,终于近在眼前,饶是完颜改之凶顽胆大,也不能全然无动于衷: 忠于完颜千军的老将们都已调开,窟哥和浦鲜万奴皆是由自己提拔,已多次示忠,包括帐中四人在内,戍守这里的全是窟哥一姓的心腹子弟,面前的旧主已经重伤在身… 而更重要的是,正拿在黑水浦鲜万奴手中的卷宗里面,暗藏了一卷虽然比头发还细,却比铁锁还要结实的乌金丝,一卷能够无比轻松的把一个成年男子喉头勒断的乌金丝。 当完颜千军欠身取信时,黑水浦鲜万奴便会以无比熟练的动作将卷宗撕裂,抖出其中的乌金丝,将他勒杀,而就算这已老病的猛虎仍有足够力量反击,一直虎视耽耽的完颜改之和黑水窟哥也不会给他更多机会。 这过程中,或者不可避免会出现一些声音,但当帐外都是窟哥一姓的子弟时,当黑水窟哥已特意叮咛他们不可干扰到帐内的“议事”时,便不会引发多余的变数。 (嘿…) 心中低低的狞笑着,完颜改之只觉五脏六腑皆极饥渴,虽知此时万不能有任何异样,却仍然忍不住,要抬眼看一看坐上的完颜千军。 (嘿…) 三两步功夫,黑水浦鲜万奴已捧着那卷宗走到完颜千军身前,眼看便要走到完颜千军身前,完颜千军忽剧烈咳嗽数声,整个脸都皱到了一处,神色极为痛苦,勉强举手道:“算…算了,还是你读给我听听吧…”黑水浦鲜万奴猛的一怔—几乎便要去看鬼谷伏龙的眼色,却强掌住了,答应一声,就转回身来,捧着卷宗走向完颜改之。 看着黑水浦鲜万奴一步步走近,完颜改之心中甚感失望,却又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要他读,倒没有问题,鬼谷伏龙心细如发,早预想诸多变数,卷宗里面确有些相关之事,可,在渴望的最高潮时嘎然而止,却使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松驰感,一直绷紧如弦的心情,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些些混乱。 (老家伙,倒是运气的…) 这样想的时候,黑水浦鲜万奴已走到完颜改之身前,低声道:“二爷。”完颜改之漫不经心答应一声,便伸手去接,却猛然一惊,身子蓦地绷紧! 而,在他可以有更多反应之前,黑水浦鲜万奴已如闪电一样的将卷宗撕裂,飞舞的纸片中,有乌光闪烁,径直绞向他的颈上! “呔!” 生死关头,完颜改之终于展现出之前连面对英正时也没有使用的力量! 低头屈身,虽然仍不能躲开乌金丝的一勒,却成功的将喉头换成了额头,那乌金丝竟是利如快刀,只一下,已在他额上勒出深深一道血槽,赤红喷溅! “滚!” 再吼一声,双手上翻,完颜改之将黑水浦鲜万奴的双腕擒住,发力一拧,只听的骨碎之声连环响起,黑水浦鲜万奴脸色立时变的惨白,却呼不出声! 因为,只比双手的动作稍慢,完颜改之已然屈腰弹起,两腿连环蹴出,一取喉头,一取心口,黑水浦鲜万奴一声惨呼未过喉间已教生生踢断,偌大的身子被踢得倒飞而出,直撞向完颜千军! 却有风声大作。 似挟风雷,巨大的铁锏直砸而下,硬生生劈在完颜改之右肩上,砸得他身子向下一沉,居然生生栽在地上,将先前所置几椅都撞的稀里哗啦,他仍未放弃,只一摔,早倒弹起来,两腿向后急踹,将身后偷袭之人逼退—他已知道乃是黑水窟哥。 刚抬头,却已有一只修长的手掌当头拍落,手上竟然有淡淡白光闪烁,又杂有七色华彩,也不知怎地,就将完颜改之体内真气运行干扰,一口气竟然转不过来,哗的一声又摔回地上,再待起身时,两刀一锏,已然同时压在头上。 “嘶…” 咬牙切齿,完颜改之盯着那刚刚将黑水浦鲜万奴的尸体轻轻卸下,又把自己压制的药童垂首退后,仍然挡在完颜千军身前,也看见另一边,鬼谷伏龙已被另外两名护卫反剪双肩,压在桌上。 也看到,完颜千军的脸上竟突然再没有了任何疲病之态,尽显阴骛,缓缓的,背着手,自胡床上站了起来。 一时间,除却药锅中泊泊而响的翻滚外,帐内再没了别的声响,静,静的连血正完颜改之的额上涌出、流下,将他的眼鼻糊住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首先打破这寂静的,还是鬼谷伏龙。 “大司马。” 转瞬之间,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然倒换,鬼谷伏龙却还能保有他的冷静,尽管半边脸都被紧紧按在桌子上,他仍是含混不清的向完颜千军问侯。 “哼。” 鼻子里嗤了一声,完颜千军举举手,道:“将先生松开些。”那两名护卫依言将手抬高了些,鬼谷伏龙笑一笑,道:“谢大司马。”却不再理他,便盯着那药童,端详一下,忽然笑道:“白莲净土八伯道,慈悲华严五公达…阁下是那一位?”那药童注目他面上一时,立掌胸前,道:“在下曹伯道。”鬼谷伏龙嘴角扯动一下,道:“居然真是曹太师的人,大司马真不愧为一代枭雄,能屈能伸…”也不理完颜千军面上难看,又向那一直默立不语的侍从道:“曹家智者,首数邺城双壁,吾闻奉孝已然断臂,那这位想来就是…”不等他说完,那侍从已冷冷道:“曹仲德。” 鬼谷伏龙默然道:“原来是一步十计的曹六爷到了,却不知,算无遗策的曹九爷来了没有?” 曹仲德面无表情,似充耳不闻一般,并不理他。 双刀交叉压住完颜改之颈子,黑水窟哥退出帐外,转眼回来,手上捧着一支长戟—正是“灭戟凤门”—恭恭敬敬呈上,完颜千军看一眼,微微摆手,教将之插在一边,负着手,自胡床前缓缓踱出几步,看了一眼黑水浦鲜万奴的尸体—脸上犹都是惊恐不信之色—方瞟一眼完颜改之,悠然道:“老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完颜改之的眼中,却忽有异光暴绽! 闷哼一声,他猛然向下撞头,将身前几案撞得粉碎,跟着低嚎一声,居然也不理颈后两口雪亮钢刀,就向后硬撞起来! 那两名护卫都是窟哥一姓的宿将,皆位至百夫,手下曾斩过无数性命,虽惊不乱,手上反加了两分力气,沉臂推肘,用力压向完颜改之脑后—却猛一震,居然似斩在什么坚韧厚实之物上面,虽也见血花飞溅,却没能如料将完颜改之首级砍下。 只一愣,便见火光大盛! 火光熊熊当中,两名护卫被震得连退数步,插在完颜千军身后的凤门却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出现在了完颜改之的手中。 颈后新伤血溢,额头的伤痕也因这一挣绽开,披血沥肩,完颜改之就似戴上了一顶热血铸成的头盔,双手横执凤门—那上面竟已有火焰熊熊烧起,连他双手也都浸在火中—眼里尽是狂态,直若不可一世的战神。 “呔!” 再发一声吼,他踏步发力,双臂抡动凤门向前直搠,径取向完颜千军心口! 此时,太平道总坛外面,巨门正满面春风的立身在所有人之前,向着远来的同道施以欢迎的礼节。 “玉清真人,一路辛苦了。” 两人间距离委实太近,戟风一振,已逼近到完颜千军胸前,曹伯道身法虽快,也已不及,一瞬间,虽然身周高手环卫,帐外部下如云,完颜千军却只能一人面对这已将一切也都押上的画戟。 可他却在笑,凶恶而残忍的笑。 笑着,他举起一只手,扬向画戟。 “凤门,是时候回来啦。” 锋锐的画戟如刺穿纸张一样,轻松的将完颜千军的手掌撕裂,可,完颜千军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痛苦的样子,反而,是正在执戟伤人的完颜改之的脸上,布满了惊惧。 “你?!” 此时,帐中每个人也看得清楚:在穿透了完颜千军的手背之后,凤门就僵在了那里,饶是完颜改之一面怒容,双臂加力,也不能再向前推动半分。 看着他,完颜千军笑的更加残忍了。 “比我估计的更快,你将凤门驯服,比我估计的更快,你把翼火蛇请降…可是,老二,你大概还不知道,被你请降下来的元灵,和文献中的记载是有所区别吧?” 说话声中,凤门更开始不住颤抖,渐渐的熔化缩小,愈发显得如活物一般。 “翼火蛇的眉心,多了一点殷红,与流传下来的说法不符…” 用似乎是恍然大悟的声音,鬼谷伏龙喃喃的说着,听到这个回答,完颜千军的笑容愈显狰狞。 “嘿,你原来也注意到了。” “是,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低低的,鬼谷伏龙道:“但那反正只是没人能够证实的记载,而在对凤门的运使中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 “所以,”完颜千军截道:“你们就没有在意,没有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剧烈的颤动着肩头,鬼谷伏龙喘息道:“没有想到,你有可能早已先把翼火蛇请降,没有想到,那一点殷红其实是你用来约束神兵元灵的血咒…” 大笑,完颜千军右手一抖一翻,只听如爆豆般一阵脆响,凤门竟已落入他手中,手背上伤势转眼自愈,甚么也没留下。完颜改之向后重重跌倒,脸色惨淡,嘴角已沁出血来。 “军师毕竟神算,那还要请你再算一算,明明吾已将能将神兵驾御,却还要先封后赠,又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鬼谷伏龙眼中突然出现了讽刺的光芒。 “这一点,相信二爷该有最深的体会。” “黑水升龙诀的原理与翼火蛇实有冲突,如冰炭同炉,此消方有彼长,二爷这两年来虽然苦心修练,但每从凤门中得到一点好处,自身本来的修为便有一点损伤,增损相抵,依旧无功,嘿…” 此时,完颜改之的面色已是有如死灰,双手都在抖个不停,黑水窟哥看他一眼,并不理会,只教那两名护卫依旧上前,双刀交叉,将他压住。 似已对完颜改之完全没了兴趣,完颜千军看着鬼谷伏龙,微笑道:“军师既然什么都算得明白,为何又会出此愚着?”鬼谷伏龙苦笑一声,却向一直默立不语的曹仲德道:“曹六爷,某还有几句话想问。” 曹仲德神色不动,只两眼如冰轮般在鬼谷伏龙脸上滚了一下,道:“请说。” 鬼谷伏龙自失的一笑,喘了几声,道:“我想知道,看穿我暗中布置的,到底是阁下还是大司马?看穿我布置的时候,到底是断粮之前还是之后?” 曹仲德冷冷道:“将死之人,又何必在意这种事情?” 鬼谷伏龙呵呵一笑,道:“大司马果然没看出来。”也不理完颜千军脸色有多难看,只自喃喃道:“那么说来,早在你们出军北上之前,就有防我之心,所以才故意留下骨沙虎那个糊涂蛋来督运粮草…” 一边自语,他的眼睛也渐渐变亮。 “既有防备,便不该真的轻陷险地,便不该真有偌大损伤…嘿,”他忽然抬起头来,盯着曹仲德,道:“那未说,便连项人那边,也未必真有什么折损罢?” 曹仲德微微颔首,却道:“不知阁下与河套金族之间到底有何协议,但我可以向阁下保证,除非金族有办法独力消除掉大漠沙族和阴山月氏族的怒火,不然的话…”” 鬼谷伏龙嘿嘿笑了几声,又道:“即有怀疑,一切自然易解,大司马原为黑水共主,要重新收服两位也很简单,只是…”看一看黑水浦鲜万奴的尸体,他油然道:“他们大约想不到就算贪生怕死,最后到底还是难免一死罢?” 曹仲德完颜千军皆若不闻时,黑水窟哥却是脸色一变,过来在鬼谷伏龙背上重重一脚,怒道:“放屁!” 又道:“老子从来都是大司马的人,只是奉了大司马的话,与你们虚与委蛇,你看不出来罢了…”说着似犹怒意未消,又去钳抓鬼谷伏龙肩头,捏得喀喀有声,鬼谷伏龙额上早有冷汗出来,却强忍着,仍向曹仲德笑道:“曹六爷,在下还有一句话想问。”见曹仲德一点头,便道:“曹六爷这一番谋划的核心,自然是与项人达成共识,方能保存实力,各自回军绥靖…但,六爷当时难道就不觉得奇怪,项人高层为何会这么简单就相信了你们的说辞,就答应回军北返?” 曹仲德瞳孔收缩,道:“你…?”突然道:“八弟…!” 却已不及。 一直似完全无力抵抗,被牢牢扣住的双臂忽如灵蛇般一抖一转,居然自长三寸,鬼谷伏龙的双手已自钳制中脱出,蓦地一张一拍,正落在两名全没戒备的护卫颈上—再提起时,两人的脸上,都已没了任何表情。 二卫尚未倒地,黑水窟哥已虎吼着一锏砸下,可鬼谷伏龙的速度竟远远胜过了他,只一旋身,早闪到他身后,双手一托,黑水窟哥但觉腋下一疼,已昏倒地上。鬼谷伏龙却借力在他身上一踏,竟是直取曹仲德! 几乎和鬼谷伏龙的发难同时,完颜改之眼中凶光再现,双臂猛然一反一轮,那两名护卫竟站不住脚,就被他凭双肩之力生生倒摔在前,犹在挣扎着起身时,完颜改之双拳齐下,早将两颗脑袋砸得粉碎! 此时,鬼谷伏龙已然掩在曹仲德身后,一根目力难见的乌丝早绕在了曹仲德颈上,一边轻声笑道:“对了,曹八爷千万不要乱动…”边向曹仲德道:“六爷瞧来是明白了,但伏龙最好还是说清楚一点。” “其实,早在你们两军接触之前,我的人便已带着足够可靠的证据去了项人军中…这样说,够了么?” 曹仲德自制的工夫也真了得,脸色仍不见半点慌乱,居然还蹙眉道:“那便是说,你从一开始也就打算将金族出卖了?” 鬼谷伏龙嘿嘿一笑,道:“在我鬼谷伏龙的心中,只会完全相信一种盟友,就是没法威胁到我的盟友。” “只要统一起来,项人就会是能够吞食一切的巨狼,可当狼群中没有头领的时候,他们便只会自相残杀…一个嘴巴上承诺了友谊的盟友,怎好过三个互相残杀的盟友?” 默默点头,曹仲德道:“对。” “越斗,他们就越弱,越弱,就越都需要向你示好…很好。” 却道:“阁下的武艺超乎仲德想象,这是仲德失算了,但,就凭这个样子的反击,阁下就以为能够翻盘?” 此时,完颜改之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尚无什么反应、仍是只手持戟,将尾部驻进土中的完颜千军,挡在他的身前。 此时,太平道总坛,玉清一行人已被迎入内中,可是,几乎所有欢迎的道众,都难以掩饰脸上的复杂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紧紧跟在玉清身后,据说是“神盘八诈”当中第一高手的“九天”,却有着和已在去年与上清真人一起殉道的“天门贪狼”完全相同的外表? “因为我不想家丑外扬,才安排了今天的局,因为我对你还有一线希望,才安排了这个局…这,你明不明白?” 无视于曹仲德的受制,也无视于完颜改之眼中喷涌的火焰,完颜千军微微的低着头,带一点悲悯的,这样说着。 “呼。” 长长的喘出一口气,完颜改之嘿嘿笑道:“我当然明白,我还知道你会说,你之所以不把帐外的士兵喊进来刺杀我这叛徒,也是为了给我存一分体面,希望我能够悬崖勒马,不要再被外人所惑,不要干出日后会后悔不迭的事情来…嘿,大哥,你看,我是不是也可以和夏人一样说话了?” 方嗔目叱道:“大哥,你不妨看看你自己,还有几分象是咱们黑水人?!你真以为自己是那些从小就只知道弹琴读诗的夏人贵族了吗?!” 怒叱声中,反而是鬼谷伏龙和二曹脸上一齐变色,当中又以鬼谷伏龙脸色最为古怪。 看鬼谷伏龙一眼,完颜改之怪异的一笑,道:“大哥,很多年来,你都被认为是咱们黑水一族几百年一现的聪明人,很小就学懂了夏人的文字,读很多夏人的书,还会写他们的诗,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咱们才能离开黑水,得到这膏腴之地,可是,这就够了么?” 完颜千军面沉如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完颜改之嘴角咧了一下,却道:“就连我的名字,也是你给起的,虽然我一直没要弄清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就是夏人当中的读书人,也不一定都懂得怎么起名字。” “在很多地方,你都比夏人更象夏人…所以,你今天只好死在这里,你可明白?” 完颜千军干笑一声,手上却不自觉又加了一分力气,将凤门牢牢捏住。 头上与颈上的血已渐渐止住,结成模糊的血块,粑在完颜改之的脸上,看上去极为可怖,他却也不抬手去抹,只是冷冷盯着完颜千军,眼神越来越是狠厉。 “黑水人的规矩,强者为王,族长有令,莫不遵从,即使我代摄了这几年,可对那些普通的战士来说,仍然只有你这个带领他们住进城里,得到女人和土地的大族长才是唯一的汗,所以你原可以在任何时候公开除掉我,你可以号令黑水八部众起来围攻我,也可以在任何公开场合下宣布要把我处死,那样的话,我根本就无路可走,可,你却选择要使用一个阴谋,让我自己送进死地。” 完颜千军怒道:“胡说,我是不想咱们黑水人自相残杀…”却被完颜改之生生截断,大声道:“放屁!” “你不做,是你不敢,你怕我会按照祖规提出得到决斗的机会,你怕会受伤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情…所以你不敢。” 冷峻的笑着,脸上皆是蔑视,完颜改之道:“我不会忘掉当初三叔是怎么死的,你蓄意给他机会叛变,然后把他引进沼泽里,用乱箭射死,他当时曾经拼命的吼叫着,要你下去亲手杀他,他不愿死的这样屈辱…可你,你是怎么回答的?” 完颜千军忽然道:“你若能爬到我前面,我就会亲手杀你。”说话时,脸上已然一片冰冷,甚么表情也无。 完颜改之大笑道:“好,好,我就知道你会记着!”又道:“但我印象更深的,是你那天给我说的另一件事情。” 声音忽然降低,更居然带上了一种狡猾的味道,完颜改之盯着完颜千军,道:“你告诉我说,夏人中有一种说法,说是一个人要有了一千两金子,就会事事小心,决不坐在屋檐下边,免得被砖砸到…对么?” 完颜千军哼了一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居然被你解成这样,简直贻笑大方…你到底想说什么?” 完颜改之鼻翼掀动一下,忽然吼道:“我想说,大哥,你早已不再是黑水一族的战神了!你难道忘了,你也曾是冲杀阵前的猛将吗?!” “夏人阴柔狡诈,不过羔羊之智,吾等凶狠剽悍,此乃虎狼之勇,大哥你弃虎狼而从羔羊,那能再统领黑水,那能再执掌凤门?” “那能不死!” 大吼声中,完颜改之双拳并举,猛扑向完颜千军,也不理会凤门锋利的尖刃已闪出死亡之光,掠向他的腰腹。 “凤门,我完颜改之是粗人,是夷人,可我至少愿意用胸膛去迎接刀剑,用鲜血来换取胜利!” “我至少知道,你曾经的主人当中,有过夏人历史上最强的战神!” “若你真有元灵,便该服从我,我这新时代当中的战神!” … 太平道总坛,寻常道众都已退下,只余下太清巨门两个,将玉清和据说是“九天”的两人延入静室—其实乃是极大的一间房子,长宽数十步,却空空落落的,只摆了三张矮几,三人各按方位坐了,萧闻霜在玉清背后默默立着,也不说话。 方坐定,巨门已拍拍手,听外面有人答应了,一边笑道:“真人远来,某未出迎,真是失礼了…”见玉清含笑道:“上清真人客气了。”淡淡一笑,便按住话头,忽听门外声响,有人恭声道:“回真人,两位已到了。”说着门一开,两人进来—却竟是当初萧闻霜曾亲眼见着被黑水军擒到的太阴勾陈两人—神色仍极憔悴,但元气毕竟已复。 一面仔细觑着玉清两人动静,巨门一边呵呵笑道:“这两位道友是前不久得到消息,被黑水人擒了,后来使了些贿赂,这几天才接出来,方调养好,却巧真人就过来了,可不是双喜临门么…”说着就呵呵的笑,太清玉清便也笑,反是太阴勾陈两个脸色都有些不定。 说笑几句,巨门又叹道:“其实这说起来,咱们在黑水人当中关系委实不家一些,便在边防上也历来都有道众潜伏,只是两位北来时没有先行通知总坛,若不然的话,怎也不会出这种事情…”说着又拿眼睛去瞧玉清,果见玉清从容笑道:“上清真人责得是,都是下面办事不力,反劳总坛这边多费心了。” 巨门摆手一笑,教人将太阴勾陈两人依旧“请下去歇息”,也不归座,背着手,在地下踱了几步,忽然道:“贪狼,一别半年,向来可好?” 完颜千军的帅帐中,地上的血已凝固。 脸孔依然抽搐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完颜千军的身体已冷却,却仍然保持着那种惊恐而不敢置信的神情。 一直到死,他都没法明白自己为何会死。 “哼…” 蹲下身,用一个粗暴的动作强行把眼睛捏闭,完颜改之狞笑道:“夏人常说死不瞑目…大约就是这意思了吧?” 默默点头,鬼谷伏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完颜改之,道:“一直到倒下的时候,他都还比你更强…就算他不使用凤门,他也能杀你,就算凤门还在你手中,他也能杀你…只要他没有用心计来取回凤门,没有想要靠着凤门来取得一个不受损害的胜利,胜得,就只会是他。” “…所以,他当然不能服气,不能瞑目。” 无声的笑着,完颜改之屈伸一下双臂—发出喀喀的响声—道:“大哥一世聪明,所以最后就要死在他的聪明上,这是不是很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鬼谷伏龙摇着头。 “因为他只信任自己的智慧,所以就因自己的智慧迷失,因为他不再敢倚靠自己的力量,所以就被自己的力量背叛,因为他没有尊重凤门,所以最后就要倒在凤门之下…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一点都不好笑。” 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被完颜改之握在手中的凤门似乎仍然不肯安静,还在轻轻的颤抖着,散发出“血”的气味和“渴血”的感觉,配上他这样的声音,似乎使帐中的空气也都妖异的颤抖起来。 适才,完颜改之赤手空拳,与完颜千军相搏,怎看也是送死的行径,却在被凤门刺入胸膛之后,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一阵波动后,凤门竟然如方才一样,再度软化下来,溶入完颜改之的体内,而在完颜千军得以做出反应之前,完颜改之已籍这机会拉近了之前的距离,将重拳殴打在他的脸上和腹上。 这样的两拳,当然还不能将完颜千军击倒,但当他负痛后退和不得不放开凤门时,凤门更再度变化:快速自完颜改之体内弹出的同时,它沾满了鲜血的前端居然益增两刃,出现了由总共四道月钩和一支枪尖构成的锋刃。被完颜改之握住,在完颜千军得以做出更多反应之前,已将他的胸膛捅穿,牢牢钉在地上。 …一代枭雄,就此辞世。 不理会鬼谷伏龙这似乎有些“扫兴”的说话,完颜改之用一种极为爱怜的眼光瞧着手里的凤门,一只手在上面轻轻的摩挲着。 “到最后,仍然是你能够准确的预言到一切,到最后,所有的线头仍然要按照你画下的东西组合…伏龙,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你会不会也有一天,在某件事情上算错,错到会象大哥今天一样,把什么也都赔光呢?” 瞳子蓦地睁大,鬼谷伏龙眼中连续闪过复杂的神彩,却道:“家主,伏龙想请问一句,您刚才和大司马说的那些话,是否认真?” 扯动一下嘴角,完颜改之没有回答,而是斜眼看向二曹,冷冷道:“这两个人,怎么办?” 鬼谷伏龙拱手道:“依愚之见,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请两位曹爷回去罢。” 完颜改之想一想,道:“由你好了。”居然就大步出帐去了。 曹仲德面色已是极为难看,只向鬼谷伏龙微点一点头,道:“先生妙算,几可通神,仲德佩服。” 鬼谷伏龙嘿嘿一笑,道:“过奖。” 却忽又道:“邺城双壁之名,吾闻久矣,如果现在这里是奉孝九爷,不知成败又将如何?” 曹仲德脸上肌肉抽搐一下,一抱拳,道:“告辞。”说着与曹伯道一转身,居然自帐后转出去了。 曹伯道一直无语,临走之前却深深注视鬼谷伏龙一眼,脸上微现怒容,却到底忍下,随曹仲德去了。 忽听完颜改之的声音道:“为什么?”却是不知何时已又回到帐中。 鬼谷伏龙淡淡道:“曹治乃当朝太师,位高权重,若无必要,何苦结此仇敌。” 顿一顿,又道:“至于刻意辱他,也不是什么考量,只是我看此人面相,乃刚而自用、聪而自矜的自负之人,心底必窄不能容人,若刻意挑拨,或将来能于此生事。” 说着又笑道:“其实咱们黑水一家僻处西北,与曹家实也没什么机会冲突,这些微种子播下,第一未免真有机会收获,第二也未必轮到咱们收获,实属无的之矢,习惯使然罢了。” 又肃容道:“伏龙还是想再问一句,家主刚才和大司马说的事情,是否认真?” 完颜改之斜睨鬼谷伏龙一眼,忽然大笑道:“在先生眼中,某难道如此无用么?” “夏化者,乃我黑水人生根夏土的唯一办法,先生所划乃百年之计,某岂有不明?”说着,也不等鬼谷伏龙回话,又挥一挥手,道:“将窟哥这厮的表弟和纳兰唤进来收拾这里罢,我想回兴庆了。” … 太平总坛中,冷冷的看着巨门,萧闻霜并没有回答他。 也不是没有想过易装,但认为怎样也没法瞒过巨门,萧闻霜终于决定还是使用自己身为“天蓬贪狼”时的一贯装束,希望能够至少将仍被巨门蒙蔽的道众们干扰,所以,被巨门认出来并不在意料之外,可是…在巨门说出这句话后,天门九将中尚余的精英并没有立刻出现向两人展开剿杀,却是萧闻霜估计之外的事情。 长长吁出一口气,玉清缓缓起身,似有意似无意的横踱一步,刚好拦在两人之前,看了太清一眼,见他仍是形若死灰的蜷坐在那里,淡淡一笑,向巨门道:“上清真人,吾等一路远来,难道也无一口素斋相待?” 巨门呵呵而笑,忽道:“明人莫说暗话,真人难道不怕这一餐就是两位的断头饭?!” 玉清只一哂,道:“若怕,来此甚地?” 巨门来回打量两人,忽地暴发出一阵大笑,向萧闻霜伸出一只手,道:“贪狼,讲和罢?” 萧闻霜面色数变,终于忍不住怒道:“胡说八道!”说着双手齐放,立见宝蓝色的光华自十指间浮现,如大片冰霜凝若刀剑,削向巨门腰间! 眼见萧闻霜暴起发难,巨门竟然略无畏色,只是眯着眼,冷笑一声,忽地伸出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跺,道:“破!”面前地面一阵涌动,忽有十数道土石疾冲起来,将萧闻霜的霜剑撞的粉碎。 一向都知道巨门力量深厚,也知道其所修习的土系法术正是自己水系法术的克星,萧闻霜并不因这样的战果而意外,还在土剑尚未自地面穿刺而出时她便已向后急退,要拉开与巨门间的距离以使用更强的法术,但,刚刚退后一步,她的肩头已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 “真人,您…” 当发现到竟是玉清真人将自己制住的时候,萧闻霜委实是难以压制自己的吃惊,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巨门再度发出讽刺的笑声。 “连玉清真人的真正心意也没有搞清便这个样子跑来…贪狼,你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 神情严肃,一只手搭在萧闻霜的肩头上,另一只手垂下在腰间,玉清盯着巨门,缓缓道:“那你以为,我的心意是什么呢?” 巨门冷冷扫了萧闻霜一眼,道:“太平。” “我曾作过的事情,没法为自己辩护…而且,我也不想辩护。” “若要深究的话,我没有大义,那据说是能让人得到庇佑,让人合法统治的东西…嘿,但我却有别的东西。” 盯着萧闻霜,巨门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我有实力,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