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罂粟是个啥东西
“这个也有解释,当然只是学生的悬想,未必是事实。”况且笑道。 “只要有道理,能说得通,实事如何永远没人知道了,我是悬想不出来,你不妨大胆悬想。”练达宁用鼓励的眼神盯着况且说到。 此事已经困扰他多年,他也不想总是缠绕在这个无法解开的谜案里,可是疑问却总是在最不期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萦绕不休。 “此事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使用了一种神奇的植物——罂粟。”况且早已想好了,此刻淡淡说出这个后来影响了大清王朝命运,也导致中国历史最大转折的魔物。 当初,潘多拉盒子打开时不知都放出了什么,但罂粟一定是其中一种。 “罂粟?”练达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从没听说过这种植物名,但又不便直说。 “对,老师可能有所不知,这是近些年才被人发现的一种神奇植物。”况且忍了忍,才没说出毒品两个字,不然练达宁更发蒙了。 “是吗,你说说,有什么神奇的。”练达宁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况且大惊小怪,不过想到况家是行医世家,也不妨姑妄听之。 “这种植物成熟后结的果实里有白色的汁液,用竹刀割开果实,把这种汁液取出,用水熬煮后可以制成一种膏,这种膏如果服用一个指头大小的一块,就会中毒立毙。”况且仔细解释了一番。 “这不就是毒药嘛,跟砒霜差不多吧。”练达宁说道。 “作为毒药的药性的确是差不多,可是这种膏如果少量服用,止痛效果神奇无比,不仅能止住疼痛,还能在受到伤害时意识不到疼痛。这只是其一,其二才是更神奇的,它能让人陷入一种持续的快乐中,这种感受或许只有佛家坐禅入定时才能得到,据说所获得的快感美妙无比。”况且渲染了起来,头头是道。 “还有这种事?难道你尝试过?”练达宁看着况且,满脸狐疑,他倒不是怀疑况且的描述,而是对一种植物能产生如此的作用,感到不可思议。 “学生只是听说过,哪里敢尝试?学生是由这个案子联想到,凶手一定是用了这种膏,至于是掺入到这家人的饭菜里,还是把这种膏燃烧后使得这家三口人吸入,这要看现场的情况。这家人在死亡时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莫名的快乐中,说明他们处在幻觉中。”况且推测着,继续说道: “老师,学生这样想的,只有参加喜庆大事,或者是过年,一家人才会穿上盛装,才会精心化妆,这说明当时他们已经进入了幻觉世界。等她们收拾停当后,凶手就下手把她们缢杀,摆设成她们自缢的现场。凶手运用了空空手,所以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从而无法断定是他杀。” “真的有这种植物,是不是一种药材?”练达宁问道。 “是,只不过最近才被人发现,其药用方法还在摸索中,谁都不敢轻易使用,主要是剂量难以控制。”况且答道。 “我记得后汉书中记载,伏波将军马援远征交趾时,发现了薏苡,书上说是‘用能轻身省欲’,所以马援不仅经常服用,大军凯旋时还带回来一车,难道也是这种东西?”练达宁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先关信息。 “两种植物还是不一样,薏苡药用功能并不大,倒是养生佳品,怎么吃也不会让人产生幻觉,唯有魏晋时在士大夫之间风靡的五石散具有致幻作用。”况且解释道。 “五石散?对了,我倒是忘了。”练达宁连连点头,表示听说过这种药物。 “五石散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快感,但价格高昂,而且禁忌也多,还得每日多散步来发散,药性发作时会产生呕吐、头昏、出血等各种不适。不过,五石散相较于罂粟,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五石散作为药物,开始时也是为了治病止痛,后来发现服用到一定剂量,能使人产生飘飘欲仙的快感,并进一步发现还有壮阳的效用,所以贵族阶层争先恐后服用。王谢家族均以服用五石散为荣,一时成为社会时尚。 服用五石散后,血液流动加速,皮肤变得干而脆,容易损坏,所以当时士大夫都流行穿旧衣服,因为旧衣服柔软,不会磨坏皮肤,就像新生婴儿一定要向别人讨几件旧衣服道理一样。 为了保护皮肤,人也不能经常洗澡,不经常洗澡自然不卫生,就会生虱子。所以当时的贵族士大夫都有两个共性,一是得穿旧衣服,二是身上生虱子,要经常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捉虱子。 喜欢穿旧衣服还不算什么,贵族本来就有喜欢用旧器物的习惯,以显示自己家族门第悠久。不同于门上刷漆、柱廊贴金,天穿着簇新衣服的暴发户,贵族阶层从家具摆设乃至衣物,无一不是自祖上传承而来。好在古代人穿的衣服普遍宽大,与现代社会讲究的贴合身上尺寸不一样,所以一般衣服换谁都能穿。 东晋时的权臣大将军王敦不仅是贵族名士,还是晋朝的驸马,有一天他要丫环回家给他拿衣服,公主给丈夫拿的都是新衣服。王敦不肯接受,告诉丫环拿回去换旧衣服。丫环去后拿来的还是新衣服,里面夹着公主写的一张条子:新衣服不穿,旧衣服何来? 王敦折服了,不是畏惧公主的地位,而是觉得公主的话很有玄机妙理,也就改穿新衣服了。也就是这位王敦,后来篡晋未成,被他的哥哥丞相王导果断大义灭亲。东晋开国,权力就掌握在他们兄弟手中,当时流传一句话:司马王,公天下。司马就是指的晋朝皇室,王指的就是王氏家族,实则就是王导、王敦哥俩儿。 经历了王敦篡晋未成事件后,王氏家族逐渐实力衰弱,后来谢氏家族取代了王氏家族的地位,东晋时的门阀也就以王谢为代称。谢安还算不错,打赢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保住了奄奄一息的东晋。 因王谢等家族大多居住在南京乌衣巷,乌衣巷也因此成了贵族门第的代名词。 杜牧有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就是感慨乌衣巷中已经住满了平民百姓,旧时的贵族大家已经惘然不可寻,并不是说本来住在王谢两家的燕子飞到别的普通百姓家了。这个万万不能理解错了,否则就很搞笑。 说完了旧衣服的事,再来说说扪虱而谈。扪者,摸也,所谓扪心自问,就是手抚摸着心脏部分,向灵魂深处发出质疑。至于灵魂是不是在心脏中,说法差异太大,但即便在后世,科学昌明,人们面对国旗或宣誓时,常常也是手抚心脏,代表着虔诚和**。 这些且不论,所谓扪虱说白了就是手伸进衣服里捉虱子。至于在公开场合,傲然把手伸进衣服里捉虱子,本来是件很不雅的事,这事放在明朝,只有那些大街上抛却脸面的泼辣娘们才能干得出来,文人士大夫绝对干不出来。 可是在两晋,那可不一样,捉虱子是贵族名士喜欢做的事,自然也就是无比风雅的事。你身上没有虱子可捉,说明你的社会地位不高嘛。 当时的人谈话方式归结为两种,一种是西晋王衍式的挥麈清谈,就是人人手中拿着一个牛尾巴做的拂尘,一边摇晃着轰赶着苍蝇蚊子,一边开始道家玄谈,说着以己之懵懂,令人更懵懂的二逼言论,而后自以为高明玄奥,发现了宇宙真理。 为什么拿拂尘?这是因为传说中,这玩意儿神仙们人手一只,至于做什么用,没人知道。难道神仙也会受苍蝇蚊子的困扰?很显然是说不通的,说士大夫们爱装啥,应该更贴切一些。 不过,谁也别小看了这拂尘,王衍就愣是靠这只拂尘,天天无止境的清谈,愣是把本来很强盛的西晋给谈没了。虽说西晋亡于八王之乱,但国家没落,跟掌握权柄的丞相毫无作为密不可分。后来奴隶出身的石勒就曾指责王衍:神州陆沉,君辈难辞其咎。于是,推到一面墙,把这些崇尚清谈的士大夫全活埋了。 石勒是胡人,杀人如麻,本来在史书上难留好名声,但这件事的确干得大快人心,替他挽回了些声誉。 扪虱而谈的代表人物无疑是王谢世家这群贵族士大夫,后来阵容有所扩大,就连两晋南北朝时期最著名的王猛都难以幸免,可见此风流传甚广,已经影响到了社会各阶层。 五石散实则就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毒品,所谓壮阳,无非是透支人的能量罢了,两晋亡国,应该说与五石散的广泛流传不无关联。 五石散虽不像鸦片膏、更不如后来的海洛因、大麻毒性那么强,但性质相仿。人吸食毒品后,精神麻痹,对于那种恬适酣畅的幻觉有所依赖,所谓清谈盛行与五石散的使用是分不开的。在极乐中流连忘返,治理国政自然被认为是俗不可耐的事,两晋时人是要做神仙中人的,其实就是追求五石散产生的幻觉。 这样的亡国秘密,大家心里不是没数,而是不愿意揭开真相。难道只有糊涂才能疗伤?对于个人或许可以如此,对于国家,可是万万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