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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仙途 第679节

    但招凝清楚知道,那些紫气,是整个禹余九重天大地生灵的气运。

    而同时,这鼎,与当年在时墟那特殊时空节点中看到的鼎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过程漫长且宏大,如同天道亲自执行。

    秦恪渊便在此时抬手隔空一点,些许波澜出现在东皇鼎上。

    紧接着东皇鼎便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招凝重新看到某种光影,这光影之中仿佛重现了时空节点中的情况——东皇鼎填补着地膜空洞,而后又因为某种无法用光影呈现的力量,发生变故,那东皇鼎被碾碎成尘埃飞散。

    招凝一瞬间有些恍惚,她道,“师叔,为何我总不自觉将它与那时空节点中的景象联系在一起。”

    秦恪渊说道,“无须在意,这一切本来就是曾经发生的。而那时空节点中的事件,即使已经与九洲大相径庭,但是某些重要的事件,他不会改变,就像九洲大局再如何变化,在天道的引导下,终究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当年秦恪渊便走到此处,便借着东皇鼎的力量深入到时墟之中。

    此刻,招凝忽然懂得了那诡异的时空节点究竟为何奇怪,为何数百万年还存在着,也许正是因为东皇鼎残留下的一道气息残存在那里,于是便一直维持着时空节点,以致于那处的时空节点便已经不像是时空节点,更像是一个特殊的天。

    招凝想起她离开时的情况,虽然东皇鼎重新封堵地膜,但那状况像是某种危机的预告。

    “所以,师叔,那东皇鼎最终还是碾碎了?”

    “是。”秦恪渊应道,“并没有过太久的时间,不过五百年,地膜的危机便重现了。”

    那时空节点的后续两千七百年,在当年九洲大能的强行维系之下,摇摇欲碎的东皇鼎还是没有支撑住,于秦恪渊进入的第二个千年最终破碎,于是接下来的一千年便是天魔入侵,世间混沌,秦恪渊无法逆转当时之景,强行承受着天地崩碎的冲击。

    招凝不清楚他到底是以怎样的信念支撑到了再一千年后时空节点崩碎。

    她只知道,她的师叔最后还是从时墟回来了。

    她看着他,秦恪渊淡淡一笑,半揽着招凝,“再往里去,他已经再等我们了。”

    所有的光华向里面汇聚,形成一方不曾有人踏入的空间,整个世界的一切物质消失,东皇墓当真便成了东皇墓,一切气息都像是在哀悼东皇的离去。

    他们只站在未尽的虚空中,看着一方巨大的如陆地一般的棺椁定在虚空中,上面刻画着无数的浮雕,是记载东皇的辉煌事迹。

    棺椁之中并非是东皇的尸体,里面也许仅仅残留着一道空间的气息,也许是千万载存留的过往,他的肉|身和神魂早已回归禹余九重天,反哺禹余九重天的大道了。

    棺椁之下,隐隐已经感知到了几分威慑。

    秦恪渊再抬手一点,虚空中平白起波澜,那些威压与侵蚀都散去,冥冥中像是有什么薄雾被掀开,紧接着有一道钟声响起。

    就像是在召唤沉睡的人。

    于是他们看到棺椁上闪过流光,流光中呈现出光怪陆离之相,又像是走马灯一眼将一切都呈现出来,直至最后展现出一道璀璨的光华,光华像是刚刚开启的未知盒子,从盒中向上绽放光芒,光芒之中,有一威严庞大的人物呈现在光华之中。

    那人影渐渐成型,聚集成器宇轩昂的东皇之相,他目光落下,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

    招凝和秦恪渊,揖礼而见。

    是晚辈之礼。

    却不想,东皇陛下仍回了他们一礼。

    两人没有多言,只是直视着对方,他像是有完整的意识,目光在招凝和秦恪渊身上逡巡,而后淡淡开口。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他看向虚空,能够透过虚空看到禹余九重天之景。

    “禹余九重天还在,吾无憾了。”

    招凝轻声问着,“东皇陛下,地膜究竟是什么吗?”

    东皇气息从光华中抬眸看招凝,微微一笑,“孩子,地膜是整个天的屏障,是庇佑天的存在。”

    招凝又道,“可是,地膜碎了。”

    东皇顿住,他知晓却又不知晓,在他的衍算中,预见了这样的未来,以致于听到这句话,他呢喃一句——

    他叹道,“天帝是对的,人性难易,终成祸端。”

    这句话说的令人一颤,但又好像点到了什么。

    招凝问着,“当年发生了什么?”

    东皇却说,“朕并不清楚,早在千万年,朕便已经坐化归天了,朕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天道的怜悯,让我们早做准备。”

    招凝诧异这样的结果。

    秦恪渊问道,“只是,你和天帝做了不同的选择。”

    这是一句陈述,但,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是。”东皇感慨。

    “你以大地气运铸东皇鼎,那天帝呢?”秦恪渊追问。

    然而,东皇并没有回答。

    招凝便道,“四百万年前,禹余九重天的天人持您所铸的东皇鼎,以此填补禹余九重天的地膜空洞,却不知为何没有成功,东皇鼎也因此彻底消融在此间。”

    东皇似是已经预料到这些,只是低头闭目长长叹了一声。

    “朕知道你们来,问得是什么,你们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修补了禹余九重天的空洞。”

    招凝等待着。

    但东皇却说,“修补,修补,天道不全,空洞就算再填补,终究也会迎来崩碎。”

    招凝却道,“终究是终究,无论填补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对于生活在空洞之下的九州来说,能有一日不再面临大清洗,便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大抵这样的话说的过于悲怆,以致于东皇深深的看了一眼。

    他对招凝说道,“那若是我告诉你,东皇鼎之所以能支撑起空洞,是因为它盛放着禹余九重天的一缕清气。从开天辟地留下,由道祖赐下。”

    招凝只觉的这样的说法很是熟悉,天府的清浊二气在万灵殿看来,被南渡和漪澜执掌,此事真假不说,而今东皇好似在告诉他们,禹余九重天的清浊二气亦为人执掌。

    但天谓之天,便是天地初开,清气与浊气而分。

    她说道,“无论是清是浊,既然有机会,我们会寻找到答案的。”

    东皇顿了许久,幽幽而言,那声音不像是在回应招凝,反而像是在吟唱着过往。

    “道祖历寰宇无尽天,自大禹遥遥走来,破天地初开之相,成就天地之分,禹余九重天初现天机,于是分清浊二气交于吾与天帝。

    吾持清气,天帝持浊气,互为掌控,天地相权,千百万年,清气化东皇鼎,浊气化耀魄宝,镇守天地。

    然而……清浊本分,清已散,浊独守空,终究不堪重负,毫无未来。”

    “源天不全,天道不定,禹余九重……无望啊。”

    招凝震撼于这吟唱之声,见东皇最后一丝虚影像是融入绽放的光华中,身形逐渐线条化。

    招凝几分急促,看了一眼秦恪渊,秦恪渊却只能摇摇头。

    即使是天人之境也无法阻止东皇的消散。

    招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在东皇彻底化作光华的前一息,问出了一个问题。

    “何为源天?”

    招凝本应该去询问耀魄宝在何处,又或者去问恢复地膜的方法在那,但大抵是清楚的明白,在东皇此处是得不到答案的。

    于是便问了从那诡树得知的怪异说法。

    招凝更忘不了,那所谓混沌清气最后凝于诡树之上。

    “源天,源天……”那声音含糊的呢喃着,“所在即源天……”

    东皇的气息彻底消融在光华中,于是这一方空间渐渐收拢,空间之力略过两人,直至最后形成一个小点,呈现在黄明洞府中。

    紧接着,那一点中的万丈光华爆发,力量反哺整个秘境,忽然之间,浩然辽阔,从一方洞府,转而变成了真正的生灵秘境。

    这一切的变化如此之快,以致于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整个秘境突然草长莺飞,生灵疾速成长,像是须臾之时从莽荒跨越到小世界。

    那些原本在空间中探索的人终于察觉到大道,无论此刻在做什么,纷纷放下,而去感知这一瞬间的天地异变、秘境诞生之意象。

    “还我源天。”招凝呢喃着。

    “在说什么?”秦恪渊低头看她,招凝抬眸问道,“若是源天代表所在之地,那还我源天,是不是指还它本源之地?”

    “大抵是的。”秦恪渊应了一声。

    招凝抬眸看着,眼前是洞府的祭拜之地,像是透过那巨大的“道”字看着那光影中的东皇。

    “原来那诡树在寻找它的源天啊。”

    招凝低声着,“所以它本应该生长在天府,又为何出现在落神境。”

    招凝得不到答案,而这时,后方传来桃人的声音。

    桃人显然在此之中已经受了些许的震撼,他像是当真失了灵性,低声说着,“陛下走了,他走了。”

    招凝和秦恪渊同时转眸看他,他完全黑色的影子掩去了他的神色,但却又给招凝呈现出一种哀伤与悲恸。

    这一刻,悲者最大,他们让开了黑影行径的路,看着黑影一步步上前,转而扑在了“道”下。

    声音像是带着哽咽般,“陛下——”

    他像是忠心耿耿无数年的仆人,失去了主人,而因此没有了方向。

    不过,他自己本身也仅仅只是影子。

    没有了主人,他的气息也开始挥散。

    他在“道”之下,缓缓地向地面磕头,转而肃穆而悲恸地说着,“奴……恭送陛下。”

    无人能够在这样的气氛下多言,整个秘境像是所有生灵都陷入了哀戚之中。

    大抵是生灵之间都感知到了这样的力量,于是光华向上绽放,紧接着,秘境像是在完全成型,、第一缕大道在此成型,而那些在此地感悟的低阶修真者们,也因此瞬间陷入顿悟之中。

    修行千百载,敌不过一瞬顿悟。

    不过,这对于招凝和秦恪渊来说,并没有引起他们分毫的注意。

    他们只注视着桃人的行动,静静等着桃人悼念完,他缓缓直起身,又转身看向他们,并没有对招凝二人怒目而视或者迁怒,而是对两人格外的气息和敬意。

    他缓缓礼身。

    “桃人随陛下而去了。”

    他说,“东皇已逝,过往不再,桃人不再贪求无尽岁月。”

    他一礼,转而消散在空气中。

    招凝微微叹了一声,但它消失之后,整个空间像是恢复了正常,可是又有那么一丝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