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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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逢晟倒是没想到沈宗这么快会知道这件事,但想了想很快也能知道原因,于是一五一十回答。 “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昱宁不想收下,我问过她的意思,她希望我们两个的婚姻不被家里的事影响,我知道,她这是在为我考虑。” 沈宗点点头,发觉顾逢晟真是心细如尘,每一步都在为了她,想到这露出一个笑,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些欢喜。 “昱宁虽然辞了职,但现在还是敏感时期,你现在资产丰厚,对她来说确实算是个负担。” 顾逢晟也笑了笑,“这是哪里的话,我的就是昱宁的。” 末了,沈宗又问他公司之后的打算,他正要开口,目光看到沈昱宁从大门口走进来,顿了顿道。 “我想带昱宁去治病,不管去哪,我都得治好她。” 说完这话,他已经起身走到院里迎她。黑夜中,两人的身影被院里的灯光拖得老长。他看向沈昱宁,轻轻拉过她的手。 “去哪了,好像没看见你进屋?” 夜晚中院内的光线虽不如白日,可凉亭内特地放置在庭顶的灯带和屋檐下的八角镂空灯都让这个小空间在黑夜中亮如白昼,所以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和情绪,都能很快发现。 沈昱宁对上他的眼,看起来有点无力,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顾逢晟,我想回家。” 他知道,沈昱宁说的是静海。 两人走到凉亭里,沈宗也看出了不对。顾逢晟解释沈昱宁有点累了,打算带她先回去,沈宗很快同意,但顾逢晟转身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 “我去屋里跟大家说一声。” 毕竟是家庭聚会,吃过饭后默不作声的离开有些不妥,顾逢晟顾着礼仪,准备跟沈昱宁一起进屋知会一声再离开。 沈宗看了看沈昱宁的状态,很快给了顾逢晟一个眼神,急忙开口。 “我一会儿去跟他们说,你带着昱宁回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沈宗发觉沈昱宁神色不对,上次虽然听宁茵说了她的病,也查询了一些资料,可他还是没办法面对自己女儿已经病了的事实,不愿相信,也为着沈昱宁的自尊心考虑,她如今不喜欢人多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到这,沈宗给他们两个的离开寻了个理由。 顾逢晟得到回应,这才带着沈昱宁离开大院。 第50章 不再是一个人 从寿泉大院到静海的这段路程,顾逢晟开车途中回头看了沈昱宁数次。他也欲开口数次,想要问清楚原因,但见她抗拒的神情,还是就此作罢。 车子驶进主城区,路况逐渐拥堵,时走时停,周围空气几乎快要凝结时,沈昱宁看向顾逢晟淡淡道。 “我没事,你放心。” 是她一贯的习惯,即使发生了了天大的事的会先安慰别人,自己故作坚强,甚至是,一直在暗处隐藏。从前是她自己,可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说要他放心,可这些日子,他根本没有一刻是放心的。 “你有心事?跟我说说。”顾逢晟不想看她这样,温和同她开解,也是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 “夫妻之间要坦诚,万一你是因为我不开心呢,我当然有这个义务去哄好你,要是不是因为我,那我也得第一时间知道是谁惹了你生气。” 他很少这么风趣,连带着这番话经他刻意的描绘之后也变得有趣。 她被逗笑,“你怎么还油嘴滑舌啊?” “这怎么能是油嘴滑舌呢,这是真诚,在你面前难道我还要装样子啊?”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脸上也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沈昱宁不可思议,复又看向他。 “你跟我爸那会儿说什么了,怎么你们两个看起来那么高兴,下棋赢了输了?” 她以为是顾逢晟输了沈宗,所以他们才会那么高兴,沈昱宁有时候也是不理解,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愿意沉下心来玩的围棋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顾逢晟陪着沈宗坐了整整半个小时。 她没什么耐心,忘记了顾逢晟最恒久的品质便是耐性,所以围棋于他而言,应该跟沈宗是差不多的。并非一个消遣玩物,而是时时鞭策的筹谋。 顾逢晟成功转移了沈昱宁低落的情绪,唇边扬起一抹微笑,但很快,他拧着眉看向一旁的沈昱宁。 “什么叫你爸啊?怎么,跟我结婚快一个月了腻了?” 当然只是为了逗逗她,但他这人演起戏来也颇为认真,她了看他此时突变的神情,急忙纠正。 “我表达有误,是咱爸,你跟爸都聊什么了?” 他很快移开视线,认真看向前方,在拥挤的车流里缓缓找到一条出路。 顾逢晟开口,语气难得松散下来。 “瞎聊,谈天谈地再谈谈你。” 这人没一句实话,沈昱宁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可谈的?” 他原本也只是刻意逗她开心,但方才在沈家,顾逢晟确实心情不错,这几天他一直在处理华清老臣的去留问题,顾若清时不时就要在董事会上露面恶心他,甚至拿葬礼上他不流一滴泪的事做舆论,说实话,他很累很累。可刚才同沈宗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的阴霾逐渐拨开,沈宗对他没了意见,彻底承认了他的身份,怎么说,都是值得开心的。 想到这,他伸出空下的右手去拉住沈昱宁放在膝盖上的手,丝毫不掩饰自己现在的好心情,他笑时脸颊上梨涡也稍稍露了面。 顾逢晟放低语气,“那当然有啊,爸怕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会怠慢了他的宝贝女儿,再三吩咐我要好好对你,不然有家法等着我。” 车外是京平永不褪色的瑰丽夜景和万家灯火,她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车辆和人影,听见顾逢晟用很轻的语气同她说。 “昱宁,你可以让我跟你一同承担的。” 这是一个丈夫的责任,也是他爱一个人最真挚热烈的愿望。 沈昱宁没回答,自始至终都沉默。 半个小时后,车子总算稳稳当当停在了静海的停车场,顾逢晟默默跟着她下了车走进电梯,直到进了家门,她依旧不打算同他开口。 人人心中都有一片深渊不足为外人道,可顾逢晟始终认为,他此生唯一的软肋不过就是沈昱宁,他愿意揭开过往的伤疤让她看,也希望她能同意自己为她疗伤治愈。从前她在任何人面前都裹着层外壳,只有在他面前能真诚坦然的做自己,可到了现在,她身上的所有盔甲仿佛都是为了抵御他才制作的。 她从前不留余力的去爱他,但如今,顾逢晟自己也分不清了。 分不清她是在圆从前的那些遗憾还是执念,也分不清两人这段感情以婚姻开始是否掺杂了太多,她总跟他强调纯粹,可今时今日他们两个的身份,就算怎么努力恐怕也做不到。 他爱她,所以他也希望她如今是真的幸福快乐,而不是要在他面前还要顾着旁的。 思虑至此,顾逢晟在玄关处慢慢停下了脚步。 “今天也挺累的你早点休息,我还有点工作就先不陪你了。” 话说完,他轻轻把沈昱宁方才落在座位上的包放到玄关柜上,转过身后又告诉她,“记得吃药。” 准备推门离开时,身后的沈昱宁突然叫住他。 “顾逢晟,我饿了。” 她多聪明,他话音刚落她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想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难道让她就这么空口白牙的跟顾逢晟掰扯沈家的秘辛吗,沈昱宁做不到,心理上更是完全没准备好。 她没想到沈谦晔对自己的恨意这般深刻,也没想过,原来自己看似父母兄弟都在,实则身后空无一人,顾逢晟这阵子为她已经牺牲了太多,她不希望他还要时时刻刻将她的情绪放在首位,有些负能量和想不开的事,自己想想也就总能消解了。 可他方才这一句话,也让她有些无措。她也怕他会真的离开,就算知道他是想留给她空间,她也不愿。 他转过头,无奈地笑了笑。 “你方才不是吃了很多吗?” 她不自然的挠了挠耳边的碎发,义正言辞的强调,“宴席你还不知道,吃又吃不好,我怕我一个劲儿的吃听不到大家说话啊。” 顾逢晟笑得宠溺,松了领带脱下外套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后看向她,“那你想吃什么?” “长寿面,你会不会做?”她想了想,“我要那种一大根不会断掉的长寿面。”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来了兴致想吃这么古早的食物,想着也不难,很快应下来,让她边看电视边等他一会儿。 面粉材料都有,调完面再擀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大概十五分钟,他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沈昱宁面前。 她拿起筷子,眼眶被蒸汽熏到,逐渐氤氲。 “顾逢晟,我想我大哥了,他最会煮面条了,有一次我在法国生病,高烧烧得人迷迷糊糊的,那时候就特别想吃一碗他做的面条,但我跟使馆里的厨师长讲了半天,他还是做不出来那道最简单的面条,病好了之后我才知道,其实也不是他的厨艺有多高超,只是我对他的记忆忘不了。” 沈昱宁低下头,完全陷在回忆里。 那会儿在壹号院,沈谦晔跟她说了沈谦叙的事之后,她缓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最后理智回笼,对他说了句胡说。 沈谦晔喝醉了酒,也是气急败坏,顾不得一点清醒,瞠目看着她反驳道。 “我没有胡说,他不是爸妈的孩子,他是爸从前部队里一个战友的遗孤。” 人借着酒劲不吐不快,沈谦晔更是恨不得将这数十年的委屈一一倒给沈昱宁,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开了口。 “沈昱宁,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无视你的亲哥哥也就算了,我知道他对你好,可我作为你的亲人,我哪一次不都是为着你好?你心里有过我这个哥哥吗,你根本没有,你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他,就算他现在成了一个死人,在你心里是不是依旧比我强上百倍!” 有些话一旦开了闸,就再难收回。 沈昱宁静静站在他对面听完这些话,最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他们两个之间差一次这样面对面的对峙,闷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人也就痛快了。 尽管,这段话落在她身上并不那么痛快,反而还像是一片又一片降落的风刀利剑。 面条没那么热了,沈昱宁擦擦眼泪开始吃面。 顾逢晟坐在一旁静静看她吃完,最后细心递上一杯水。他以为是她是想起沈谦叙了,可这个名字,在他心中也只剩下无尽悔恨。 他想不出应该怎么在这时候安慰沈昱宁,更准确的说,他不知道沈昱宁情绪低落的真实原因。 “明天我们去墓园看看他好不好。” 想了好一会儿,顾逢晟试探的问了问。 她总算回过神,对上他小心翼翼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顾逢晟,幸好有你。” “这么多年,我表面上看着有个完满的家庭,可实际上我一直孤身一人,今天,我第一次对家有了个概念。” 有些话或许无法跟他提及,但此时此刻,她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再一个人奋力在深渊中拯救自己。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走向那条路,身后都不再是一个人。 顾逢晟会像从前那样,一如既往陪在她身后。 第51章 风波 这晚顾逢晟没走,两人将那天未完成的事完成了。 这些天沈昱宁总是没个章法,也不知道对他是不是还有从前的滤镜在,似乎一直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冷静持重的翩翩少年,丝毫意识不到他现在作为一个成熟男人的危险。两人在一起时,三番两次在不经意间惹火的人是她,可到了最后,迫于心理没有胆量的人也是她。 感情的事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更多时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顾逢晟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原本想着再慢一点,在一个更为合适的时机,可有时候人总得接受与自己计划外的事务。情到浓时,耳鬓厮磨,也就不必再等下去。他们已经是夫妻,如今再也没什么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