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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顺治的宠后日常 第46节

    他也扭过头来:“感情把二阿哥抱来就是让朕看着,你这额娘只管坐着,不管闲事儿,还要靠着朕……”看到她粉白的鹅蛋脸上还挂着笑,他心里一动,长呼一口气,只能又硬挪开眼神,幽怨地看着怀里的福全。虽然看不到人,这人的气息却仍旧往他鼻腔里灌,鼻息喷在他耳后,娇语也随之而来:“还不是为了您的亲子关系,您自己养娃娃,娃娃才跟您亲,行事言语才像您;要不孩儿是您生的,乳娘养的,师傅教养大的,除了抖了抖,您还做什么……”说到抖了抖那儿,不宜给娃娃听了去,她凑到他耳边几不可闻地说出来。

    “你……”她从第一次让他抱娃娃就是这些歪理,偏他每次对着她都嘴笨,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肩扛着她,一手抱着福全,听她睡着了,呼吸轻慢悠长,他才转过来头来轻轻在她脸上印了印,又怕吵了她,几乎只闻到她身上的甜香气就止了。她最近觉真多。昨夜,分明没怎么闹她,为了她从头告饶,他只草草就收了场,谁想今日还是这么睡眼迷离,得个空先睡一觉。

    车队到京城前停了停,整驾,福临想去解手,憋得脸通红,可是怀里一个肩上一个,两人都睡得齁齁甜,他看看哪一个也舍不得惊动。正难受着,听到车外“梆梆”两声敲窗棂的响,他忙小声问:“谁?阿哥睡了,小点儿声儿。”

    结果车帘一掀,四贞格格的脑袋探进来:“皇帝哥哥,皇后嫂嫂。”看到皇帝僵着身子擎着肩,皇后正枕在他肩上睡着,她眨眨眼笑了,小声说:“只是二阿哥睡了?分明肩上这位,哥哥更在乎。”

    福临没闲心跟妹子胡缠,红着脸说:“妹子,快来帮朕一把,朕要去……”

    四贞赶紧上车,先抱了福全,又把金花接在肩上,福临急急起身,头在车顶上撞了一下,“嘭”一声。多亏他戴了顶六合一统帽,头上一颗璎珞打的结子,缓了一下,他才没磕结实。四贞还没问他,他已经撩着袍子下车了,一边喊:“吴良辅!”

    他走了,金花才睁开眼,朝四贞笑了笑:“妹子,你看他磕得厉害嚒?我怎么听着这么响。”

    福全正在四贞手里翻腾,金花见状赶紧接过来,还盯着小姑子的脸,等着她答。四贞扁扁嘴:“服了贤伉俪,一个想去解手不敢动;一个巴巴问磕得厉害不厉害。你们这神仙眷侣……可惜了。”

    “可惜什么?”皇后抱着胖娃娃,母子二人都睡饱了,正精神,她对他又亲又摇,伸手挡着娃娃着眼睛再撒开,一边笑着说,“看看。看到额娘了?”逗得福全哈哈笑,一直伸手抓她。

    “可惜,皇帝哥哥不是普通人,看起来是天子,内里总有许多迫不得已。”四贞跟在太后身边,有些事,太后也不避着她,比如议论皇帝子嗣不繁,商议着不能依着他的性子只跟皇后在一处,还是要想法子把两人的浓情淡一淡。

    金花听妹子这句意味很深,故意顿了顿等着她说,可她却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于是淡淡一笑,说:“哪有那么多迫不得已,多半是哄人骗己,更爱自己罢了。”想了想又说,“若是以后有男子向妹子说‘迫不得已’,四贞可别轻信。”

    这时福临撩帘进来,只听了个半句,问:“轻信什么?”结果她姑嫂两人都笑着盯着他,却不说话,想起刚刚自己憋了个脸红的窘状,生怕她们说出什么来,只能讪讪坐下,从金花怀里接了福全,又问:“你睡醒了?”

    金花还没回话,四贞先顺着这个话缝儿说:“妹子告退,贤伉俪一聚首,我就觉得自己多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都碍事儿……”说着揉了揉福全胖胖的背,起身撩帘走了。

    等四贞走了,又过了片刻,车驾缓缓起行,金花才说:“四贞不知听了什么,万岁最近当心些。”

    福临点点头,说:“放心。”两人正说着,福全在福临怀里挣,“这孩子,从刚刚就一直要哭不哭的,是饿了?还是渴了?”

    福全十个月了,吃喝都有规律,她想了想,大约是五谷轮回,于是只把帘儿撩开一缝儿,说:“大约万岁也要开个光了。”话音未落,先见福临变了脸色,架着娃娃的胳膊提溜起来,短短说了两个字儿:“尿了。”再看他腿上,一圈水渍。

    她拍着手说:“嗨,终于全乎了。”转头向车外的乳娘要了白绵纸和替换的衣裳,跟他说,“万岁,御手给二阿哥换个尿布?也体会下养娃娃的艰辛。”说是他换,都是她手把手教着,只差自己亲手。天子,能骑善射,在前朝杀伐果断的,到养孩子时,也只是个笨手笨脚的爹爹。换完,她摸了摸,白绵纸塞得皱皱巴巴,看看他,脸窘得绯红,手脚无措,眉头也拧起来了,忙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挺好的。”说着又转眼珠,黑眸子在内勾外翘的眼眶里灼灼闪。

    “怎么?”他问。

    “今儿是初几?要不要写一笔送到皇史宬存着,指不定是史上头一次,皇帝给儿子换尿布!”她抱着福全,逗着儿子看父亲,又说,“我们二阿哥谢谢皇阿玛,是不是。”

    结果这一闹,福临脸更红了,嗫嚅着说:“朕这衣裳也湿了。”

    “万岁带换的衣裳嚒?要不您忍一忍?眼看到了。”看他还是苦着脸,“养娃娃可不就是这么样儿嚒,除了一开始那几下得趣儿,怀孕是端贵人那种,又晕又吐;生产是佟妃那般,鬼门关走一遭;万幸孩子好好的,养育这么琐碎,又脏又累。这样,您还想要生娃娃嘛?”

    他顾不上裤子还湿着,只咀嚼她这几句话。他一直只想着要娃娃,小时候是粉雕玉琢的肉团子,长大了是如花似玉的格格或者玉树临风的阿哥,既像他又像她,是两人爱过的明证;可是他没细想过生育的险和养育的难。

    养育的难他还能帮得上,他早想了,他俩的孩子他要自己养,抱着捧着,亲眼看伊长大。他也知道,嫔妃生产痛苦,可是他从来没把这些安在她身上,他一直只想着他们的娃娃天下最惹人爱。他竟没想到,她也要先怀胎十月……而且他帮不上,替不了,让她只身犯险?他的娇花,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保着护着,不忍给一点儿委屈的。若是娃娃和她只能选一样,他选她。

    “朕听你的。朕舍不得你难受。”

    她没想到这么简单,他答应了?她心里失落起来,又听他说:“回宫就试小羊盲肠,你放心。朕舍不得你难受。一毫儿也不行。”

    作者有话说:

    比心。

    今天是事事听媳妇儿的乖夫。

    第84章 捌肆

    说完产育之事, 两人都有点沉重,车内默了默,只听福全“吧嗒”地翕着唇, 金花对着他说:“爸爸。二阿哥说,爸爸……”一直对着胖娃娃做“爸”的口型, 福全瞪着越来越跟福临形神皆似的丹凤眼,目不交睫盯着她, 摇头晃脑半晌, 终于说了个含含糊糊的“巴”。

    “万岁,快答应。”她忙去拉坐在身旁的福临的手,一抬头,看他怔怔盯着她, 眼里的光混沌又迷惘, 不知已经这样看着她看了多久。直到她的手抓上他的, 他才如梦初醒似的, 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句:“嗯。”反手抓上她的手。

    “巴……”胖娃娃有得意地又喊一声,她晃晃抓着自己的那只修长的手,他就坐在旁边愣愣应一声。她依偎着他:“日子真快,刚来的时候福全才一点点大,现在都会叫人了。”

    “只是朕应的是什么?”他习惯地侧身把她们母子一起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喁喁问了这一句。

    “爸爸。在我们那儿,就跟阿玛、阿爸一样意思。”她扭头盯着他, “万岁不好意思了?”他对着他们娘俩,却一会儿转着眼珠盯在地上,一会儿耷拉眼睛, 露着他跟福全一模一样的浓密黑重的睫毛。

    他干脆把脸埋在她脖颈上, 轻轻吻那一截玉白细腻的肌肤, 凉凉的鼻尖若有若无戳上来,胡茬刺得她浑身一颤,往旁边一躲,他才含糊着说:“头一次有人喊朕‘爸爸’。”心里老生常谈,生出无限遗憾,这唤自己爹爹的胖娃娃,如果是她生的就好了。

    她看着福全跟他长得越来越像,心里也正难过,乍看觉得娃娃憨胖,现在越长越秀气,也越来越肖似父亲,她看着娃娃就想到他爹爹,心中爱恋依依,可惜,娃娃都是别人的。

    “万岁,三阿哥的名字,您跟太后商议过嚒?可有谱了?下月要过‘百岁’,我们也好先预备起来。”

    “朕想了几个,思来想去,‘玄烨’好听不俗,玄之又玄,光辉灿烂。不过还没拟定。三阿哥的嫡母觉得如何?”

    金花点点头,三阿哥就是康熙帝了,笑笑说:“万岁做主,不知问过佟妃嚒?她觉得如何?另外佟妃生了阿哥,位份是不是也要晋一晋?”

    “你觉得好便好。佟妃让内务府拟个封号来看,位份就先维持着。”佟妃有儿子养在膝下,又是妃位,若晋到贵妃,离皇后只一步之遥,他怕她想着本朝有废后先例,凭儿子觊觎后位,又怕皇后受她的委屈。总之,为皇后着想,还是压一压,只赐个封号。

    “皇额娘没二话就成,我倒是没什么,没有贵妃我压力小些。”说着往他怀里钻一钻,他的心意她都明白,她也愿意承他的情。只是他对她太好,事事回护她,样样依着她,她竟生出若干无力感,她除了爱他再没有别的能给他,而这个“爱”字儿她还说不出口。

    仰着脸看他,下颌浅青的胡茬又冒了头,她想起头回他抱她时她兵荒马乱里瞥到的那张俊脸,如今斟了情,这张脸越发英气勃勃,左手搭上他右肩,掌心摸在突出的肩峰上,微微一点力,他就会了意,俯过来就和她的唇。

    开始是她招的,何时结束向来不由她,等她一息接不上一息,手心里蓄了汗,脖子僵着,眼皮颤颤,睫毛抖着扫上他的脸颊,他缓缓松开唇,右臂舒展从肋下兜住她绵软的背,凑到到她耳边,轻喃了两个字。依旧是那两片唇,松了她的人又紧上她的心。

    她不置信地张开眼盯着他,耳朵里还是刚刚唇线里的“哔啵”回响,心里翻滚的不知是浪还是如浪一样在天幕上“嘭”绽开的焰火,就在她心里,她仿佛听见一片乱响,潮音、钟声、焰火,从天而降一般,闹得她心里乱哄哄一片,火光就是他眼里闪烁的光了,当下,天色将暮,他的眼光如何还这么亮……

    她刚想滚泪珠子,结果那两片唇线分明的薄唇,又凑上来,好听的声线直钻她的耳朵:“你钟意朕嚒?朕得你的喜欢嚒?你除了敬朕还有别的嚒?你怎么从来不说给朕听?朕想听你说。”一边说着伸手抠她的手心。

    一串问,给她把泪生生憋成鼻涕,一甩手拱在他怀里,委屈道:“我们才相识多久,我,我说不出口。”

    “朕能说得出口,轮到你为何不成?”

    她把福全往他脸前推了推,咕哝着说:“您有福全,后宫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花红柳绿,乌压压一屋子人……这能一样嘛?”

    话不肯说,身子却很诚实,背人处两人越发放肆,俱是外人想也想不到的举动。

    有一次,在坤宁宫,福临一张手,金花坏笑着纵身,手臂环着脖子,腿缠上腰,他也默契地一手搂一手托,由着她跳攀上他的身。多亏他高大,又年轻,身子不过晃一晃,直着腰,就把她接牢了。

    等他抱着她在榻上坐定,她娇声问:“吃得消?”不等他答,她马上又说,“若吃得消,每天都这样行嚒?”是她一直想一直没实现的放肆,以前,既没有这么亲密的人,也没有既亲密又高大壮实、能禁得住她这一纵的人。

    “行。”他对她向来是天地万物,万事可行。

    她对他就娇气得多。唯一由着他揉搓的时候,也有诸多禁忌。到十月下旬,她算着月信该到了,浑身不自在,每次手还没碰到,她先拦他,摁着纽子翻身:“表舅舅……”他回回看她搂着一对兔儿,却摸不到,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嗐。”

    “我这信期,从来没数儿。”总不是她的身子,她搜过阿拉坦琪琪格的脑瓜,她好似不在乎这些,没什么记忆。不过前几个月确实没这么酸胀。这么想着,她乜斜着眼睛,看了眼躺在身边正对她虎视眈眈的他,护着胸,窝到他怀里:“万岁,还不是您……”她忖度是初承宠的不适。

    这傻人,孩子都生了几个了,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脸疑惑把她的脸从怀里掰出来,炯炯的眼睛盯着她:“朕什么?”等看到她的脸,先忍不住亲近,强忍了半天,最后只是凑过去亲亲她的额头,又逡巡到她眼角尖尖的眼睛,“朕改?可是你先说改哪儿?”

    她把头重埋回去,娇声说:“过几天就好,万岁不用改。”

    等到十一月初,金花终于回过味儿来,不对劲。打从上月底,日日肚子胀,她时时预备着下一秒大姨妈就光顾,结果闹了十几日还没来,就算是月信不“信”也不至于这么不准时。再想宝音姑姑把药方给她时,叮嘱月事结束就要吃,吃足二十一日。她头几天没拿到药方,等有了药方又没想立时要用,直到跟福临合帐之后才开始吃。是不是吃得迟了?药效就护不到边儿?

    可自从他俩有那事,她日日不落,顿顿一大碗,吃饭也不及吃药用心……这么想着又觉得安心罢,不至于这么虔诚用药,还没用。

    到初十,呼和伺候她换衣裳的时候随口说了句:“娘娘又见丰腴,胸衣紧了。”金花忙双手握着腰量,问:“是吗?”低头看,腰还是纤细的一握,小肚子似乎鼓起来一点儿,用手戳还硬邦邦。自言自语说:“肚子好像也胖一圈。”呼和手上不停,说:“哪只胖一圈?恕奴婢直言,胖不少,都鼓出来了,腰倒是还那么纤细。”

    听呼和这么说,她简直唬一跳。月信不至,“胸胀腹高”,话本子里这几个字儿不正是形容有孕……她?

    把呼和遣出去,她坐在暗影里绞着帕子盘算。有孕不是都呕吐?她早上刷牙都不吐。端贵人有孕时还晕倒了,她一点异样也没有。腿抽筋儿?没有。酸儿辣女,她酸的辣的都一如既往喜欢吃。只有月事前浑身的不自在,周身酸酸的,可她分明很吃得下,睡得香,夜夜一觉到天亮,黑甜黑甜的。白天也是,除了会嫔妃、去太后处立规矩,她还歇晌,无论在坤宁宫还是养心殿,都睡得沉宁,回回被福临硬吻着叫醒。嘴里含着酸梅子,砸吧砸吧嘴儿,把前辈子这一世的回忆搜了个遍,细细捋了蛛丝马迹,委决不下。

    三指捏着手腕子号脉,听来听去没个头绪。这会儿要是宝音姑姑在宫里就好了,宝音姑姑一捏人手腕子就真相大白。

    缓身躺平,小肚子仍鼓着,以前躺平肚腹就瘪下去,现在上腹凹着,小腹一点点的凸出,都显得格外高耸……吓,轻轻戳两下,小娃娃……光这么想想,她忍不住先蓄了满眼泪。奇迹。无数的步骤,每一步都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刚好,肚子里才可能有个小娃娃。她何德何能,每顿一大碗汤药,还督促福临苦着脸用小羊盲肠,该做的她都尽力了,结果反而有了小娃娃?越想越苦。

    若伊好好的,大概长得跟福临一模一样,长眉毛,高鼻子,细长的丹凤眼,胖胖的小肉手上贝壳状的小指甲,小姑娘尤其像爹爹,是英气又有风情的小美人儿。可是,她跟他是亲戚,往上数,总能找到同一个祖宗,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小娃娃能好好的么?能留着伊?

    一旦生了念头,念头就在心里扎根,无论如何驱不散赶不走,她行动,就觉得肚里当真有个小娃娃,顶着小肚子,胀胀的,还怦怦直跳。再细品,最近的腹胀跟月信的腹胀仿佛就是不一样。

    本来手指头还在肚子上戳戳,这么想着爱惜地收了手。轻轻撩开衣裳,肘撑着身子,探头细瞧。真看,又觉得跟之前没两样,睡得着、吃饭香,当然贴秋膘,肚腹最容易囤积脂肪,况且她真的一点儿有孕的症状也没有……

    再见福临,他手一张,她却不敢纵着身子往他身上跳,只文文静静走过去,把脸搁在他肩上,娇声唤:“万岁。有事跟您说。”

    作者有话说:

    大事大事。

    第85章 捌伍

    福临没想到金花这么文静娴雅, 拉着她的手往榻边走:“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脚步端庄有章法,“噗笃”“噗笃”行得不像往日犹豫。

    他发现她不一样, 扭脸看,她小心翼翼敛了衣裳, 手扶着腰在榻上坐下。于是忍不住问:“你今日有事?“可又说不出她究竟哪儿不一样。

    她坐定了,抬脸笑笑说:”是有事。想去看三阿哥, 万岁陪我走一趟?苏墨尔姑姑不在宫中, 我自己去怪没意思。“其实是她不敢自己去,宫斗剧爱好者,当初佟妃有孕,她单独见佟妃都心惊胆寒, 启门开窗, 让小宫女小太监站在廊下听消息;如今叫她自己去看千尊万贵的三阿哥, 她万万没这胆量。也是知道福临对她有求必应, 所以要他陪。

    最近太后不喜欢她,晚上那顿点心不唤她伺候。想着太后晚上这顿点心隆重,一时半会儿用不完,太后又爱拉着皇帝说会儿话儿,趁机还要劝些“雨露均沾”之类,金花朝福临弯弯嘴角,投去“我等你”的一瞥, 就退出来。

    去慈宁宫逛了一趟,来回两遍乘舆,她却倦了, 没精打采径回内殿歪着, 又开始琢磨“肚腹囤积脂肪”, 劳什子大姨妈……伸手摸着微微比以前丰腴些的小腹,自从疑心有孕,细体会起来,连月信前的坠胀都感受错了。这几日的不适,更像是从内里生发出的鼓胀。

    她蜷成个团蜷在床帐里,瞪着眼睛空洞地盯着福临平日睡的枕头,她真想马上宣太医,兴师动众,闹得阖宫皆知也没关系,甚至就此又落了笑柄,“皇后误会有孕”,更没关系,她就想听太医说几句诸如:气淤血滞、元气亏虚之类的话。可万一……若她有孕,福临肯定第一个乐晕过去,那个人,还没合帐就敢妄想有孕,“是真的就好了”;后来她不想产育,他又幻想“若是有了就是天意”……他有多想要他俩的小娃娃,没人比她更清楚。

    他不说,他只努着架势日日夜夜疼她。隔三差五,他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黏黏腻腻地搂着她,也要在她耳边絮叨:“朕听你的,可要是这么着也有了……”一边把小羊盲肠拽脱了扔在地上,“这恼人的玩意儿。”后宫那么多人想要的,他只给她,而她一门心思千万千万不要。

    每次听他这么说,她都觉得他痴心,她还吃着药呢,每一个避子的法子都有失误的概率,若是两个法子一起用,总该万无一失。谁成想千算万算,就算漏了那几天。

    若是太医诊出个喜脉,他大约能乐疯,然后把她当明瓷一般护着,日夜守着。那她彻底没机会转圜。若他不知道,等宝音姑姑入宫,姑姑还能帮自己。

    温烫的手心摸着微微鼓的小腹,里面有小娃娃?要是真的,伊现在大约才几周,刚刚是个豆儿。不知是手上的还是肚腹的哪根血管在跳,“扑通扑通”,她也知道肯定不是小娃娃的心跳,可是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滚,养了福全,看过刚出生的三阿哥,她想要小娃娃,长一双英气的丹凤眼,薄薄的嘴唇,跟福临一个模子刻出来。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小伙子她都喜欢。她的,也是他的,他俩的。

    可想是一回事儿,理智是另一回事儿。她已经跟他好了,她能走的最远处,再远,她还有理智。再往远处探一探,不过是一日不来月信,她就当她有,好好爱护肚里的伊,直到她不能再爱护伊那一日……

    两手护着小腹,肚腹上一个轻缓的突,一指一指挪着量了个遍,她躺着流了满脸泪。福临跟她,要是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

    *

    想着她之后还要去景仁宫看三阿哥,皇帝急急忙忙扒了两口膳,赶着去坤宁宫。秋天日短,等到了,天早黑透了,坤宁宫一片静悄悄,门口两盏灯笼随着秋风飘飘摇摇,照得门口的台阶的影忽长忽短,时浓时淡。他看了眼天上的大半个月亮,摆着长腿进了坤宁宫,三步两步进殿,结果外殿灯火通明,空无一人。

    ?

    他往旁边一扫,就看皇后的小宫女朝殿里看一眼,会了意,轻手轻脚往寝殿走,里头只在门口点了盏戳灯。进去眨眨眼,看清了,她正睡着,两手拢在肚腹上;轻手轻脚往前走了两步,眼睛适应了,他才发觉她醒着,轻易不肯张的掌心正贴着小肚子来回摩挲,淡紫色的绸子衣裳,抚平了,露出衣裳下一个微微突出的轮廓。

    他心里被个疯狂的念头击懵了,突然喘不上气,腿上像灌了铅,迈也迈不动。她的月事!从他俩好了就没来过,算起来,已经一个多月。他轻轻张嘴吸了一口气,像怕吓着她似的,轻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她仍没发觉,两只小手仍旧在肚腹上一点一点挪,他往她脸上看,才发觉她正哭,小肿嘴微微张着,阖着眼睛,尖尖的眼角渗着一颗一颗的大泪珠儿。

    他张着指节修长的手,捂上她的小手,轻声唤她:“金花。”

    她被他吓了一跳,忙把两手从腹上抽出来,捂在脸上擦眼泪,撒娇地半滚了滚,咕哝着说:“万岁,吓着我了。”

    他想抱她却生怕伤着她,手轻手重,他看她就是个薄瓷娃娃,唯恐一碰就坏,只能温声说:“别怕。”

    “太医来看过了嚒?怪不得今儿在慈宁宫灯花一个劲儿爆,原来有喜事儿!要不是朕碰个正着,你还要瞒朕到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反常,何时见她扶着腰往榻上坐,越发相信自己想的不错,她肯定是有孕,这么大喜事,何时知道的?竟然瞒着他。

    “什么太医?什么喜事?”她忽地坐起身,脸上还挂着泪,眼睛里雾气迷蒙,语气里还带着哭意,宝石核儿样的眼睛盯着他。

    “嗌,你慢点儿。”他转个方向,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头靠在他肩上,“这么靠着舒服点儿?”

    她要转头,被他摁住了:“躺着说。”顺着胳膊握上她的拳,另一只大手将落未落摸到她小腹上,说:“朕明年能当阿玛了?”大手顿了顿,还是不敢摸,收了手把她在怀里抱紧了,“别怕,朕陪着你,朕能做的都帮你做,以后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我们都自己养。”

    她听他越说越上头,顾不上自己的千愁万绪,更顾不上满脸泪,抓着他的手粗粗往肚子上摁,说:“万岁,没……您误会,我就是长胖了,你看。”她捏捏腰腹间的脂肪,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要跳给他看,被他一把抱住了:“金花,金花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