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二十九(达达利亚)
冬都军区新兵营兵王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自那天后,再也没有人在军营中看到过她。 新兵营十大怪谈今年再添一笔——第十一则,消失的兵王。 接下来的一周,营中关于兵王的各种传闻一直没断过。 就连现在排队打饭的队伍中,也有人在热烈讨论这个话题。 “听说她嚣张到跑去看台挑衅「公子」大人,结果被「公子」大人揍成了植物人。” “啊这…「公子」大人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你什么时候见「公子」大人对女兵区别对待过了?太可怕了,他就是台没有感情的战斗机器!” “我有个舅舅在政治部当差,我听说的版本是,她其实是潜伏进来打探至冬军事情报的蒙德间谍,和同伙接头时被咱们愚人众的特工抓到了,当场击毙!” “下一个,要什么?” 荧面无表情地用大勺敲了敲盛菜的大铁盘。 这群家伙光顾着八卦造谣,还要不要吃饭了? 端着餐盘的小新兵好奇地从打饭窗口往里打量:“这位新来的姐姐,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好像——” 然而,如今的兵王就是台没有感情的打饭机器。 荧依照惯例舀了一勺最受欢迎的土豆焖肉:“大侄子,你这套搭讪方式未免也太过时了,说完了吗?说完我要开始抖了。” “啊…?别抖别抖!” 新兵连忙用餐盘凑过去接。 她抖这一下子,里面大半勺肉都要抖没了。 “还要不要别的?不要就下一个。” “别别别,姐姐我错了,请再给我一份沙拉和鸡腿。” 下午还有训练,要是错过这顿估计他能直接饿趴在训练场上。 在新兵营里,得罪长官尚有回旋余地,但要是敢惹怒食堂的打饭大姨们——等着饿死吧。 “下一个。” 荧愣了一下。 递进窗口的不是食堂统一的钢制餐盘,而是一只饭盒。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只饭盒了,自从她开始在这个窗口打饭,这只饭盒就每天风雨无阻地准时来她这报到。 他今天来得有些晚,她还以为他不来了。 荧接过饭盒,定了定神,抬头看向饭盒的主人:“…想吃点什么?” “都行。” 达达利亚站在窗口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无法从这方面推断他到底是对她旧情难忘还是故意来看她笑话。 但这是她每天唯一能和他说上话的机会,其余时间她都只能隔着远远一段距离看他。 ——这无疑是一道送命题。 达达利亚看似不挑食什么都吃,但总归还是有自己更偏好的食物,而她却要在每天的十几个菜里变着花样给他搭配出合他心意的…… 原本这个窗口的菜品是由叶莲娜阿姨负责掌勺,她为了好好在达达利亚面前表现,就把这活揽了过来,好在有叶莲娜阿姨在旁悉心指导,她也能勉强胜任这份工作。 制定每天的菜单时,荧总得先绞尽脑汁地回忆起达达利亚给她做的每一道菜,然后从中猜测达达利亚的喜好——他清楚地记得身边每一个人喜欢的食物,但她却对他真正的口味一无所知。 荧偷偷写信问了他家里人,结果大家的答案众说纷纭什么都有——托克更是很自信地写下了哥哥最喜欢吃加了十倍蜂蜜的煎饼这种离谱的答案。 为了不耽误后面排队的人吃饭,她必须要在短短几秒内从达达利亚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到底想吃什么。 首先来上一勺她今天出品最自信的土豆炖肉和人人都有的香肠,然后再放上一块她特意留的完美溏心煎蛋,他喜欢吃鱼,黄油煎鱼也来一块煎得最外酥里嫩的,沙拉肯定是要配上的,最后是蘑菇浓汤,这个得拿一只单独的小碗给他装着…… 搭配好后,荧立刻紧张地抬头观察达达利亚的表情,他神色如常,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毛,然后点点头接过饭盒离开了。 呼…今天应该也合格了。 “姐,别看了,人家都已经走远了,赶紧给我也来上几勺吧,快饿死了。” 直到嗷嗷待哺的新兵饿得忍不住催促了几句,她才如梦初醒地把目光从那人的背影上收回来。 “啊…抱歉、抱歉,要什么?” 打完这一份饭,荧立刻火急火燎地拍了拍坐在坐在一旁扒蒜的奥列格:“这位同志,先别扒了,赶紧起来帮我打一会,我有要紧事!” 奥列格不明所以地接过大勺:“干嘛,肚子疼啊?” “对对对!” 她一边随口附和,一边从冰柜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冰镇果汁。 “…懒人屎尿多。” 顾不得和奥列格唇枪舌战,荧像个敏捷的侦查兵一样从厨房窜了出去。 …为什么这人连上厕所都要带果汁? 奥列格直到打完饭都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真稀罕,「公子」大人以前打完饭不都是直接拿回办公室吗?最近居然开始在食堂吃了。” “赶紧吃完回宿舍午休吧,看到他我就想起下午还要负重训练,胃都开始犯恶心了。” 人满为患的食堂里,只有达达利亚所在的那张桌子上还有空位,但没人有这胆子敢过去和执行官搭台,没座位的新兵宁可像罚站一样端着餐盘站到墙边扒饭。 当荧端着果汁在角落的座位上找到达达利亚时,他正就着杯子里的水吞服一枚药片。 她马上紧张兮兮地冲上去问他:“你生病了?” 达达利亚被水呛得咳嗽起来:“咳…只是营养补剂。” “这样啊…没生病就好,”荧讪讪一笑,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着圈,“那个,我…我做了果汁,要喝一杯吗?” 达达利亚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将果汁放到达达利亚面前后,她厚着脸皮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没话找话地和他搭讪:“炖肉好吃吗?我今天特地提前多炖了一小时。” “嗯。” 许是为了在新兵面前端出执行官的架子,达达利亚的吃相较往常要斯文得多,他进食速度不快不慢,就像一台按着设定程序规律运转的机械。 以前他们一起吃东西,达达利亚往往都会孩子气十足地张嘴咬下满满一大口,然后一边吃一边露出无比幸福的表情,有时候吃得忘形了,还会沾到脸上,他不自己擦,总是撒娇般地凑过来要她帮忙擦干净。 作为回报,他也会帮她清理,不过,他更喜欢用舌头,美其名曰「珍惜食物」。 那种大快朵颐的豪迈吃相固然很可爱,但现在这样沉着文静的吃饭模式也同样别有一番风味。 荧贪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达达利亚,生怕漏掉一帧。 达达利亚倒也没对她的视线骚扰提出异议,他只是低头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饭盒里的饭。 这一周来,日日都是如此,只不过今天她鼓起勇气坐到了他面前,不再是远远看着。 觉得达达利亚变得有些陌生的同时,她心中又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和渴望。 ——想要征服这样的他。 她本以为自己对达达利亚已经足够了解,但现在看来,她了解的还只是他刻意展露在她面前的那一面。 在同僚面前的他,在下级军士面前的他…他的每种样子,她都想要知道。 她已经不会再因为达达利亚的冷淡而感到委屈,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是再一次将这个男人掠夺、侵占,将他这张完美的面具彻底撕碎。 “啊……” 眼看着一滴酱汁从达达利亚的嘴角溢了出来,荧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帮他擦掉,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做不合适。 达达利亚似乎毫无察觉,就这么任由那滴酱汁挂在自己的嘴角上。 …好在意。 嘴唇…今天看起来也很好亲的样子。 她的喉咙开始感到焦渴了。 直到吃完饭盒里的最后一口食物,达达利亚才终于伸出一小截舌头,像只在沙地上移动的蛤蜊那样飞快地卷走了那滴酱汁。 舔这一下的时候,他似乎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跟两个小钩子似的,她整个人都酥了。 临走,桌下的脚还被他的鞋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轻得仿佛是被狐狸的尾巴扫过。 这套一卷一瞥一碰的连招下来,不仅撩动了她的心弦,连同她的魂也一并带走了。 “好啊你!叫我帮你打饭,结果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发呆偷懒!” 荧回过神来,面前的人已经换成了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奥列格。 “我这不是为了散味么,哪有一从厕所出来就继续回窗口给人打饭的,多不卫生啊。”她大言不惭地狡辩道。 一周下来,荧和食堂的同僚关系处得都还不错,就连有着深仇大恨(他单方面这么认为)的奥列格也成了可以斗嘴解闷狼狈为奸的搬砖搭子——她恶意揣测是因为整个营中都没人愿意和他玩。 “这话你跟班长贫去,”奥列格朝她翻了个白眼,“自求多福吧,他正到处找你呢。” “干嘛,他要给我升职加薪?”荧跟上奥列格的步伐,“还是说…咱俩前天晚上偷偷撬他茶饼的事情被发现了?” 班长有块珍藏的璃月茶饼,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喝,平时就摆在办公室的书架上等着升值,没少指着它跟他们显摆炫耀,前天他又在食堂这一亩叁分地大搞特搞官僚主义,压迫他们这些劳苦大众,荧一怒之下连夜带着奥列格潜入办公室把他茶饼背面给抠空了,只留下表面上薄薄一层茶叶皮撑场面。 ——至于那些茶叶的去向,自然是在第二天给全营加餐做了茶叶蛋,班长自己也吃了,还连连称赞这蛋真香,以后多搞点。 “明明是你自己撬的,别扯上我,我只是在你的淫威胁迫下给你望风放哨,”奥列格立刻和犯罪分子划清界线,“谁知道又有什么事,人地主老爷指名道姓要你去后面菜地觐见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荧只好去了。 到了菜地,只见班长正带着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班抓来的壮丁搭棚子,一看到她立刻官僚架子十足地招手:“鲁米,你过来!” 鲁米·雪奈茨芙娜是荧在这的化名。 奥列格在一旁幸灾乐祸:“怕不是你撬他茶饼的事情败露了,带人打算把你埋了积肥呢。” “乐什么?我有事你也别想独活,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你下来给我殉情陪葬。” 荧皮笑肉不笑地踩了奥列格一脚,奥列格疼得龇牙咧嘴,但都到班长面前了,他这个身负巨债的长工也只好自动哑火,他还等着看她倒霉呢。 “班长,听说您找我?” 要不是怕班长跟达达利亚打小报告,荧绝对不会容忍有人爬到她头上来颐指气使。 “看到这个棚子没?”班长指了指壮丁们正在搭的那个大棚,“以后这里就由你负责了。” 荧往那大棚里探头探脑,只见四周拉了防护网,底下还新挖了个水池,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不会真的要她沤肥吧? “奥列格?来得正好,也算你一个,”班长眼尖,逮到了来看热闹的奥列格,“这大棚里的宝贝你们两个好好伺候着,这可是「公子」大人亲自花大价钱引种的纳塔牛蛙,敢养死一只就把你俩剁碎了喂蛙!” “牛、牛蛙?” 荧瞠目结舌。 居然还真给他搞来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一辈子没见过吧,土包子,这就算在冬都那也是件稀罕物,”班长哂笑道,大肚子挺得愈发神气,“别偷奸耍滑,多跟人家好好学学养殖技术。” …今晚就把他那块茶饼皮换成紫菜干。 等到班长走远,荧才跟奥列格抱怨:“这狗腿子班长,干脆在牛蛙池子中央立一尊「公子」大人的金身塑像好了,让咱执行官大人的光辉照彻大棚。” “哈哈哈大胆,你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乱说,”奥列格早已习惯了不幸,很快便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他钻进大棚里溜达了一圈,忍不住啧啧赞叹,“这牛蛙的待遇还挺优厚,大棚里摆了好多加温设备,真暖和。” “羡慕啊?那你进去住两天?” “可不敢,万一睡觉时不小心翻身压死一只咱俩不得双双变饲料了,我才不要和你殉情。” “你说…这牛蛙经历过长途运输,有些损耗也是很正常的吧?”荧看着看着,心思又活泛起来,“不如我们……” 达达利亚都好意思把牛蛙甩到她脸上来要她伺候了,她不吃他几只说得过去吗? 说不定,这牛蛙就是专程给她买的呢?她自恋地想。 奥列格立即警惕地瞪着她:“劝你最好别动歪心思,喂…喂!你想干什么?!” 无视崩溃边缘的奥列格,荧兀自操起长柄网兜精挑细选了几只个头最大最肥的,拎着它们的后腿回了食堂。 “叶莲娜阿姨,你看…这几只牛蛙有些水土不服,估计快不行了,再不吃就不新鲜了……” 她腆着脸蹭到食堂的掌勺大师傅叶莲娜身旁。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就你这孩子嘴急,”面冷心热的叶莲娜把她往一边撵,“一边待着去,没看到正炸鸡块吗?小心油溅着你…这玩意我不知道怎么弄,自己料理干净准备好配料再端过来。” “好嘞~加餐加餐!” 得了准话,荧哼着歌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料理台的洗菜池旁,挽起袖子准备着手送这几只牛蛙上路。 隔壁工位的战友奥列格正在煎腌制好的鸭腿鸭胸,煎得滋滋冒油。 荧被扑面而来的油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在这做鸭真是惨过做鸭,总觉得身上都要被鸭子的骚味腌入味了。” “…做鸭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奥列格的神色显得有些麻木。 “啊…?” 想想也是,几句千篇一律的甜言蜜语就能有大把大把的摩拉进账,哄得金主为他们死心塌地撒票子,男人活得还真是轻松…… 奥列格铲起煎好的鸭肉放进大铁盘里:“比起鸭,我更烦杀猪,劲太大了,老摁不住。” 自从他摘下邪眼后,力气总感觉比以前差了一大截。 “…你说这个鸭啊?!” 她陡然拔高了音量。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鸭。” 奥列格莫名其妙地瞅了她一眼。 “…没什么。” 气氛诡异的沉默,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拿这两活宝没辙,达尼拉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俩还是专心干活吧,再不干活怕是连鸭都没得做了。” 手头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荧拖着一身的油烟味来到了训练场上,她还带了一筐蒜来剥,以防被班长逮到偷懒时手里没活。 奥列格提防着她再去捞牛蛙,也跟了过来,两人一起蹲在树荫底下扒蒜。 这两人扒个蒜也不安生,刚蹲下就对着场上的男兵评头论足起来。 “呜哇!那个人的腿好长!仔细一看…长得也蛮端正的,这等姿色不去拍部军旅题材的映影真是暴殄天物。” 荧忍不住感慨,至冬人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的,身材比例自然也就跟着优越了起来。 “可不长吗,他这腿都快赶上你整个人长了,”奥列格露出鄙夷的神色,“长得很一般嘛,那种男的至冬街上到处都是,这就是你看男人的品味?” 荧白了他一眼:“你品味好,你挑个我看看。” “我到底为什么要陪你在这给男人选美……”奥列格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要我说,这些男的和那一位比,都是庸脂俗粉,男人就是要能打才帅啊。” 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达达利亚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骏马,正穿梭在各个队列间检阅。 他今天没披执行官那身白斗篷,就这么穿着一身笔挺干练的黑色军服骑在马上,好不威风,在一群灰头土脸的新兵中显得孤立而又傲慢,但他绝对有这么做的资本。 一旦在人群中锁定到他,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他身上轻易挪开了。 “…确实。” 荧难得地认同了奥列格的观点,眼睛恨不得长到那匹白马的马鞍上。 这白马似乎没有雪球那么乖巧听话,竟趁达达利亚不注意,马仗人势地叼住了某个倒霉新兵的毛领子,将人家拽得猛一趔趄,达达利亚没办法,只好扬起马鞭警告地在它身上抽了一下。 “啊…!” 那一鞭子就像抽在了她身上,沉浸感代入感十足。 奥列格被她吓了一跳:“人家执行官抽个鞭子,你在这又跳又叫的干啥?” 荧义正词严地糊弄:“我是爱马人士,对那匹马的遭遇很是同情。” 不知为何,那马鞭抽下去的时候,她竟能感同身受。 “你干嘛老盯着他看,喜欢啊?”奥列格狐疑地看着她,“劝你还是省省吧,那位「公子」大人压根就不像是会谈恋爱的人,我入伍这些年就从没听他和谁传过桃色新闻,这种人叫什么来着…无性恋,对,无性恋,世俗的情爱是无法玷污这种高岭之花的。” …早就玷污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心中暗想道。 场上的新兵正在搞队列训练,走得歪七扭八的,队列一会歪成平行四边形,一会歪成梯形,气得连长在上面直骂街。 平时这样散漫也就算了,现在执行官大人亲自莅临指导都还这副德性,再这样下去,干脆直接把新兵营改建成劳改营大家一起养猪种地得了。 “看到训练场外那两人没有?”连长指了指树荫底下扒蒜的两人,“再不好好训练,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新兵们齐刷刷地朝树荫底下看去,那两个人围着白围裙、戴着袖套,一看就是炊事班的。 这无疑同样引起了达达利亚的注意。 他调转马头方向,看到有俩傻子鬼鬼祟祟在树底下蹲着,远远看去,就跟两只洞口放哨的地老鼠似的。 他们似乎没留意到别人都在看,旁若无人地抛洒着大蒜皮互相攻击。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些,诸如「随风而去吧!」、「消失吧!」、「想逃吗?」、「觉悟吧!」、「烂账一笔!」之类的喊话。 …是不是工作太清闲了,当这里是托儿所吗? “很有精神,不是么?”达达利亚转头微笑着叫来连长,“从明天早上开始,让炊事班叁十岁以下的兵也跟着一起参加早操。” 食堂后厨的气压低得像是在服丧。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声响起后,荧忍无可忍,将手中正在洗的黄瓜往筐里重重一撂:“你一直盯着我叹气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我跑执行官耳边吹枕边风要求炊事班加练的?!” 她倒是想吹,但她吹得着吗? 奥列格也来了脾气:“我们都好久没跟着一起跑操了,你一来就训练,不怪你怪谁?” 绝对是她那肆无忌惮的淫邪目光冒犯到了「公子」大人。 “好了好了,”达尼拉被他俩吵得脑袋嗡嗡响,连忙上前将二人分开,“奥列格,你去收拾一下外面的餐盘。” 奥列格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现在是宵夜时间,食堂里用餐的人不多,来的都是些因为训练任务错过饭点的。 大多数人都是吃完就走,但难免总有些不自觉的赖着不离开,把这里当成了喝酒吹牛的地方——去外面酒馆得额外花钱买那里的高价酒水,他们可不干。 他们不仅大声喝酒划拳、嘴里吞云吐雾,还在座位上、地上留下了一堆花生壳、瓜子皮,把食堂弄得乌烟瘴气。 别的地方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尽管一点都不想和这些没素质的酒鬼打交道,奥列格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了扫帚去扫他们脚下的花生壳。 “唷,这不是我们的「空气净化器」吗?债务处理人也要负责扫地?” 他刚扫干净的地方又被人恶意地撒上了一把花生壳。 奥列格本想发火,但为了不引发事端,他还是强忍着同他们好声好气地商量:“同志,吃剩的果皮垃圾麻烦丢到一旁的垃圾桶……” “伺候我们不就是你们炊事班分内的事情么?”那人也是喝高了,“一群就只会像女人一样躲在后方的胆小鬼………” “哈哈,他们那个班的都是些怪人,什么「至冬英雄逃兵连」、杀了自己丈夫的「黑寡妇」、人尽可夫的「大奶牛」……” “哦,那个「第九连队」是吧?当初全国人民风风光光地送他们去璃月,光新闻报纸就登了一整版头条呢,现在居然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在炊事班当副班长…哈哈哈……” 骂他一个人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连其他人都要嘴碎,奥列格火气上来了:“你们——” “哦哟,小娘娘腔还生气了?”这几个新兵估计是刚领到邪眼,自我膨胀了,“长得女里女气的,真看不出半点愚人众的样子,脱他裤子看看到底带不带把——” 他话音未落,一把叉子就飞了过来,深深插进了他的手指缝之间。 “…抱歉,刚才手滑了——你们是在说谁女里女气?” 隔了几个座位,有个人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气势凌厉,一看就不好惹。 荧携带着大杀器匆匆赶到,一眼便认出她就是大比武时那位豪爽谦逊的少年军人。 “我说的,怎么地?”醉鬼不甘示弱,“你难不成是看上他了,要替他出头——啊!” 下一秒,他的头就被摁进了桌上那堆花生壳中。 “谁教你用「女里女气」、「娘娘腔」这种词来取笑人的?”少年军人掐住他的后颈,一下下地用力往桌上砸,“这么看不起女人,我不介意把你们互相塞进对方直肠里,让你们再出生一次。”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婆…?兄弟们,弄她——” 眼看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荧上前挤开那位少年军人,将手里端着的泔水桶直直往那几个醉鬼身上泼去。 不等几人回过神来发作,她立刻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怯怯道:“对不起对不起…!人家是新来的没见过世面,被几位军爷吵架的气势吓到了…几位大人英明神武,应该不至于和我这种笨手笨脚、连邪眼都不配有的小人物计较吧?” 营中除比赛训练外的打架斗殴都属于严重违纪,这几个人要作死就让他们死好了,荧可不想看这位少年被劝退。 “别以为这么说就会放过你——” “你们再这样打下去,一会「公子」大人要是过来看到这样不团结的场面,一定会很生气吧?” 担心这几人继续在这纠缠不休,她索性拉达达利亚出来狐假虎威。 听到「公子」大人的名号,这几人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公子」大人要来?” “当然,我们食堂的牛蛙可是「公子」大人亲自指定要养的,他每天宵夜都会来上几只解馋,”荧故意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都这个点了啊,估计他也快到了——” “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极具代表性的杂鱼宣言后,几人再也顾不得追究泔水之仇,匆匆退场了。 少年军人很有义气地留下来帮他们一起收拾案发现场。 “你…你怎么这副打扮?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荧现在没戴口罩,少年军人也立刻认出了她。 “没,我现在在炊事班呢。”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因为得罪了执行官?岂有此理……” 少年军人义愤填膺地握紧了手上的抹布,她显然也听到了那些传闻。 “不是啦,是我自己想去的,成为一名光荣的炊事员是我毕生的梦想!”荧怕她真的去替她讨回公道,连忙解释道,“而且!我…我低血糖、很容易饿,必须随时吃饭!不然容易头晕眼花!” 闻言,少年军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体质吗?原来你上次注意力不集中是因为这个…抱歉,我还误会你光顾着看「公子」去了。” …对不起,她就是在看「公子」。 “重新再认识一次吧,”少年军人友好地伸过来一只手,“我叫尤利娅,他们一般都叫我尤里。” 炊事班宿舍坐落在食堂菜地后方的几排小平房里头,与猪圈、奶牛棚、鸡舍毗邻。尽管生态极其恶劣,但由于班长和其家属远居家属院,这里常年处于「叁不管」地带,可以无视熄灯哨和各种纪律,深受炊事班全员(除班长)的喜爱。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在这烧房子打枪惊动到上级领导,想干什么都行。 夜深人静,营中万籁俱寂,只有炊事班这边还理直气壮地打着保护生产资料的名号彻夜灯火通明,众人一边围坐着看露天映影,一边喝酒吃宵夜,惬意极了。 这台放映机是达尼拉不知道从哪个旧货市场淘回来的,经过他的一番修理后,身残志坚地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叶莲娜阿姨用今天剩下的食材给大家做了一大桌宵夜,为了庆贺新朋友的到来,荧还特意去牛蛙池子里捞了几只上来做水煮牛蛙。 看到奥列格提过来的「至冬公文包」——也就是用油桶装着的火水,尤利娅连忙捂住自己的杯子:“明天还有训练,我就不喝了吧……” “怕什么,我们炊事班明天也要早起训练呢,”荧已经能从容地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这有低度数的柑橘酒,要是想喝就喝我这个吧,不想喝酒的话,叶莲娜阿姨那还有面包汽水。” 这些都是上次去信问达达利亚家人他的口味之后,那边又托人随信一同带过来的慰问品,姐姐还特意强调了这是给她一个人的份,不用分给阿贾克斯。 想不到泡泡桔和蜂蜜居然还能酿出这么可口的酒,一点酒精的苦涩味都没有,荧一尝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一起来的还有冬妮娅的酸黄瓜和爸爸的熏红肠,满满一大箱子,够她吃好久。 “柑橘酒…!我也好久没喝了,给我来一点吧。” 没有人能拒绝甜甜的柑橘酒,尤利娅也不例外。 荧提起酒桶给两人的杯子都满上:“哼哼,这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姐姐亲手酿的,外面可买不着。” “牛蛙骨头不要吐桌子上,一会难得收拾。” 善后工作都是奥列格在负责,他对此尤为上心。 “知道了知道了,”荧随手抽来几张报纸垫在桌子上,“这样总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奥列格瞄了一眼,“这不是今天的报纸吗?我都还没时间看呢。” “今天的内容都是狗屎,没啥好看的。”负责采买的萨莎说。 尽管被牛蛙辣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但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再次伸向了用来捞牛蛙的漏勺。 萨莎是个火辣的至冬女人,不管是她的身材长相,还是她的性格,她总嫌自己名字太长,让大家直接称呼自己为萨莎。 “有多屎,我看看,”荧好奇心重,她一边看,一边将报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