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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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啊……痛死了。 “不是你自己去见他的,是司令让你去见他。” 他想明白了。多么简单的事啊,若非霍岩山亲自下令哥哥又怎么会送上门去给那人渣欺负,明明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白项英别过头去,不说话。 霍今鸿长高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他的眉毛。两个人相对站着,尽管对方看自己仍要仰头,但这面对面的姿势令他感到压迫。 压迫感缘于身后而非来自跟前。 很多年了,他惧怕背墙而立。即便真的退无可退,他宁愿身后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一头扎进去,在永无止境中坠落直至死亡。 “我刚刚去司令部,他们说霍岩山明天才从济南回来。”霍今鸿低下头,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白项英看着他额顶上的头发:“嗯。” “明天晚上,大概很晚的时候。” “嗯。” “哥哥,我现在去把他杀了,然后让警察把我抓走,好不好? “……今鸿?” “我去把齐继尧杀了,警察肯定会去找霍岩山,他脱不了干系……他本来就脱不了干系,谁让他害你呢,这样他们就都罪有应得了。” 白项英抖了一下,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想知道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我也罪有应得,我不该回学校,我应该一直跟你在一起。” 霍今鸿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而是死死盯着下面,小腹下方的一个伤疤。指甲大小的一块,像是烫伤。那附近还有很多别的痕迹,但由于光线昏暗看不出是怎样落下的。 “别说胡话……”白项英注意到他在看哪儿,微微侧身用手遮住小腹,“是,是司令叫我去的,我惹的事就得我自己解决,没有人害我。” 这个遮挡的动作唤醒了霍今鸿。 猛地收回视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衣装整齐,而对方不着寸缕。遮挡也只不过堪堪遮住下腹的那一小块皮肤罢了,肩膀侧转过来,将背后更多的伤口展露在他面前。 和羞臊感一同涌现的还有耻辱和不甘。 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杀人报仇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要是每件事情都能讲个罪有应得,那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多苦难和不公。 “哥哥,我们先回屋去吧。”冷静下来,他拾起架子上的一条干净毛巾,抖开了轻轻披在白项英肩上,“这里湿,伤口会发炎的。” . 霍今鸿将白项英扶回了卧室。 短短一层楼的距离两人走了好几分钟,中途遇到两名警卫,随便敷衍两句避开了。 一进屋白项英就瘫软下去。俯卧着摔倒在床上,他已经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耳鸣和沉重的窒息感吞噬着他的感官,仿佛一闭眼就会昏死过去。 霍今鸿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回到浴室,放掉洗澡水,拿回那两件带血腥味的脏衣服,而后又回自己的住处拿来一些金创药——有一回跟警卫比划功夫时跌倒摔破膝盖,郭朝江给他用的。 白项英已经人事不省,霍今鸿帮他把刚穿上的衣服重新脱掉,赤裸着身体,草草往显眼的那几处伤口上抹了药,然后盖上薄被。 “哥哥,你先睡着,我这就去找大夫配药。” 床头放了一罐凉开水。他不放心,用小碗倒出来为对方喝了点,又有毛巾沾了一点带着他的额头上——来不及去问勤务兵要冰块了。 白项英还有些意识:“别找大夫……别让人知道我……” “我不带人回来,我就拿药。” “金创药就够了……” 霍今鸿明白对方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的伤势。关掉电灯,他回到床边把被子掀开一条边——怕捂得太严实对伤口不好。 “哥哥,你睡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房间里安静下来。 白项英沉沉睡去,烧得没有知觉的身体甚至感受不到外界凉热,只知道呼吸滚烫,灼烤着鼻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消炎药和冷毛巾起了点作用,他悠悠转醒。 霍今鸿正好开门进来,目光相接。 “哥哥,我买到药了,你等等,我这就帮你涂……还有两样是吃的药。” 白项英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摊在桌子上,然后从兜里掏出张纸,一一对照着把每顿要用到的挑出来。” “你去了多久?” 声音嘶哑,嗓子眼干得要冒烟。霍今鸿察觉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罐子里倒水给他喝。 “对不起,找药店花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总是道歉?” “本来……应该更早回来的。” 白项英接过碗,就着凉开水把药咽了下去。 他想象不出对方是怎样拿着钱一个人上街去找药房,跟大夫转述自己的伤势。家里有军医,看病吃药从来不需要额外去找大夫,买药对他而言应该是件陌生而麻烦的事。 “我不想听你道歉,今鸿,我的伤不是你造成的。” “对不起,我只是……”霍今鸿下意识地又说了那三个字,反应过来慌忙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就是无法控制地,觉得哥哥遭受的苦难与自己有关。 “哥哥,我给你涂药吧。” 白项英半靠在床头,曲起膝盖分开。 霍今鸿用棉棒沾了药粉往伤口上敷,先是脖子,肩膀,然后是和胸口腹部。动作很轻,但免不了引起刺痛,惨白的皮肤绷紧了,每碰一下就瑟缩着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