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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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貌也如此出众。 北域是沿着穆尔勒河建立起来的王国,血脉驳杂,各种发色的人都有,因而王上并没有觉得祝珩的发色有什么特殊之处。 “回王上,草民今年二十有五了。” 他存了个心眼,怕说二十会被联想到真实身份。 “二十五……”王上打量着他,“看不出来,军师家住何处?哪个部族?可有婚配?” 祝珩恭恭敬敬地答道:“草民家住土佧村,村子位于北域与南秦交界处,不属于任何一个部族。草民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尚未婚配。” 土佧村是裴聆的住处,他之前闲着无聊,让塔木和裴聆给他讲故事,听裴聆讲到过土佧村。 “本王的大将军百般夸赞,说要不是有你的计策,无法破南秦一十二座城。” 祝珩连忙俯身一拜:“草民不敢当,是王上庇佑,南征大军方才势如破竹,踏破南秦诸城。” 抡起拿捏人心,祝珩绝不输给任何人。 王上露出点笑模样:“大将军请命出兵,依军师所见,若要开疆扩土,该往哪一面走?” 这是要考他了。 祝珩眯了眯眼睛。 南秦、东昭、西梁,北域,四国之中,原本是东昭国力最强,如今北域攻下了南秦一十二城,已经有了和东昭抗衡的实力。 “依草民拙见,现在不宜动兵。” 祝珩不敢抬头,看不清王上的表情,从语气上来听,也听不出喜怒:“为何?” “大军刚刚结束南征,需要休整,东昭难攻,西梁与南秦已有警惕,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取胜,将士们疲于奔命不说,国库财力也可能虚耗。” 祝珩分析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燕暮寒突然出声:“末将以为军师所言差矣,只要王上信得过末将,拨下足够的粮草,末将定能领兵攻下他国城池,无论是东昭还是西梁,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是我北域狼旗飘扬的地方。” 狼崽子还挺聪明。 祝珩眼观鼻鼻观心,若是此时燕暮寒附和他,定然会引起王上的不满,为人臣子,只能听从一人调遣指挥,若拿着军师的话当金科玉律就完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太阳从天边升起,一道阳光照进来,给房间里增添了些许暖意。 王上忽然笑了声:“大将军之前还说军师的好话,怎地现在就有不同意见了?” “末将认同军师的才华,但不认同军师的看法。” 燕暮寒字字铿锵,如同一头忠心耿耿的猛兽:“我北域儿郎无惧死亡,王廷之荣誉,王上之命令,便是吾等毕生所求。” 王上被哄得开心,笑骂了一声,让他安静:“军师所言有理,将士们辛劳,是当好好歇息歇息,起码先安稳过了这个年。” “王上圣明,但大将军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北域儿郎血性刚勇,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要养,但不能养废了。” 王上来了兴致,俯身向前,探究的目光落在祝珩身上:“你且说说,如何养才好?” “草民以为,以战养兵是为上策。”祝珩解释道,“大战耗损元气,小战则可以磨炼将士们,打有把握之战,既能锻炼大军的作战能力,战胜所得又能供给大军粮草的消耗,缓解王廷的压力。” 王上看向桌案上的兽骨国玺,北域民风剽悍,连国玺都是用猛兽的头骨做的,尖牙锋利,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他意味不明地问道:“军师说说,小战要打谁?” 祝珩琢磨了一下,答道:“边疆诸邦,尽可收归己用,南征大军是王上手中的刀,三十六部出力供养,也可收拢王权,于王廷所言,百利而无一害。” 王上受东西部辖制,心中不爽,他这番话正好戳到了王上心中的患处,王上叹了口气:“军师说的容易,若要收拢权力,势必引得其他部族不满。” “寻开疆之名,为何不满?”祝珩哂笑,“王臣有别,王为上,各部皆是臣,草民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大军到了各部族门口,部主们也就没时间来找王廷讨说法。” 收拢讨伐边疆小邦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解各部族的权力。 王上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下,好笑地看向燕暮寒:“那本王岂不是要让大将军背黑锅了?” “愿为王上分忧。”燕暮寒躬身一拜,笑道,“末将早就看那些对王廷指手画脚的部族不满了,早先他们就往南征大军中塞人,副将们以东西部划分阵营,擅自违逆命令,致使睢阳城久攻不下。” 王上惊诧:“此事当真?” 对于燕暮寒坑杀副将的事,王上有所耳闻,但由于燕暮寒懒得辩解,他一直以为燕暮寒是想独揽大权。 庆功宴上的百盏请罪酒,明面上是因为燕暮寒无故撤兵,但真正的原因只有王上自己心里清楚,他忌讳的是燕暮寒生了独揽大权的野心,在之后的多番敲打也是这个原因。 燕暮寒憋着不辩解,就是为了在恰当的时间拿出来博取信任:“王上可去问问军营中问一问,此事人尽皆知,睢阳城一役耗时超过月余,我北域儿郎埋骨上千,此战,实非敌强,而是内祸。” 这些话若是放在半月之前,恐怕没人会信,但如今东西部站到了一处,而燕暮寒在宴会上又和各部彻底撕破了脸皮,他能依靠的只剩下王廷。 当把一个人的生死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时候,他的忠心就加了一层保障。 王上思忖片刻,感慨道:“本王知道了,是本王对大将军不起。” 燕暮寒一撩袍袖,跪下:“王上没错,错的是蒙蔽您的小人,末将受王上提拔,愿为王上肝脑涂地,一片赤胆忠心,奈何小人作祟,挑拨离间。” 他弯腰叩头,高声道:“末将嘴拙,不懂辩解,直到昨夜延吉部部主主动敬酒,经穆尔坎提醒,末将才看清他的意思,才看清这偌大的王廷之中,均是盼得末将与王上离心的贼人!” “放肆!”王上呵斥出声,“大将军言重了,各部族部主也是好心。” 燕暮寒不作声,执拗地磕起头来,王上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走到他面前,亲自扶起他:“本王知道大将军忠心,日后切记,别再这么莽撞了。” 燕暮寒从善如流:“末将遵命。” 到最后王上也没给个准话,倒是赏了两人一点小玩意。 祝珩把玩着扳指,和燕暮寒并肩往外走:“王上这是何意?” 是信了他们,还是不信? “不知道,管他呢。”一出王廷,燕暮寒立刻解了大氅,披在他身上,“怎么不多穿一点?” 祝珩心说我也没想到你动作那么快,我前脚刚答应来做军师,你后脚就把我举荐给了王上:“来的匆忙,正看着塔木他们分酒呢,禁卫就到了。” 提起酒,燕暮寒立马拉下脸:“你去找金折穆了?” 祝珩点点头:“找他要酒,我初来乍到,总得笼络一下人心。” 不仅是他要笼络人心,燕暮寒要想让大军唯己是从,也需要恩威并济,日后这大军就是他们的底气。 “只是要酒?”燕暮寒酸了吧唧地问道,“你不是还送给他礼物了吗?” 他饭都没好好吃,净惦记这回事去了。 “礼物?”祝珩一头雾水,“我没送他礼物啊,不信你可以问问塔木,我们去拍卖场就是为了要酒……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也是给了他一件东西的。” 燕暮寒刚咧开嘴,闻言立马又拉平了嘴角:“什么东西?” 祝珩没答,撩着眼皮看他,直看得燕暮寒满心焦急,不停地催促:“你快说啊,是什么东西,衣服?首饰?字画?很贵重吗?” 祝珩玩味一笑,说不上的恶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身后,雪白的狐裘大氅被染成了金色,在这一瞬间,祝珩仿佛脱去了一身的病气,显出几分符合他年纪的明媚张扬。 燕暮寒看呆了,出神地看着他。 “也算贵重吧,将军若是好奇,可以自己去猜一猜。” 直到祝珩上马,燕暮寒才被马蹄声唤醒,心痒难耐地追上去。 纵马远去,身后巍峨的宫殿被拉成了朱红色的一团,狼旗在半空中飘扬,抖落了一夜的风雪。 王上站在狼旗之下,仰头看着天,面色严肃。 侍从放轻手脚走过来:“王上,内务府准备好了选妃的事宜,时间定在三日后,方才长公主殿下托人传信,邀请王上过府一叙。” 王上收回视线,皱眉:“长姐不是病了吗?太医去过了没,怎么说的?” 昨晚的夜宴,长公主称病没有出席。 侍从低声道:“太医昨晚去过了,说,说……” “说什么?”王上沉下声音。 侍从不敢隐瞒,连忙道:“太医说殿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不快,故而,故而没——” “行了,本王知道了。” 长公主以前就装过病,借此来表达不满,不必说,这次也是一样。 侍从大气不敢出,半晌,王上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去告诉内务府,选妃事宜推后,先准备冬猎,此次冬猎由南征大军先行,全权交予燕暮寒去办。至于长姐那边,先不用回,她若再着人来问,就说本王会去。” 冬猎是北域每年的大事,与南秦的祭祖类似,以往都是由西十一部和东二十四部轮流主办的,这次交给大将军全权督办,这意味着王上下定决心要整治三十六部了。 北域的天要变了。 侍从心惊不已,连忙应下。 命令进了内务府后,不出一刻钟,其他部族部主就得到了消息。众人刚从宫宴回来,准备休息,知道这事之后,急匆匆地又聚到了一起。 风雪已停,王廷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悄悄生出了波澜。 消息还在传往军营的路上。 燕暮寒坐在主位上,正盯着祝珩,不让其他人上来敬酒。 “将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军师一来就请我们喝了好酒,我们敬他一杯怎么了?”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是豺狼虎豹,能将军师吃了。” “早上还听伙夫说晚上喝将军和军师的喜酒,结果护得那么严实。” 喜酒? 祝珩挑了挑眉,斜了燕暮寒一眼,狼崽子是请他来当军师的,还是打着将他娶进军营的鬼主意? 当初两军对峙,距离遥远,在阵前见过祝珩的人不多,加上燕暮寒一路上藏着掖着,将士们只是看到他一头雪发,有些惊讶,并未过多联想。 况且那南秦的六皇子,据说在到北域的当天就被燕暮寒弄死了,尸体还是穆尔坎带人运到乱葬岗的。 燕暮寒替祝珩挡了十几杯酒,此时酒劲涌上来,被调侃得面红耳赤:“喝你们的酒去,别看着军师好看就欺负,再敢多嘴都军棍伺候!” 大家都喝高了,没人怵他,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还有人拦住燕暮寒,趁机给祝珩敬酒:“军师身体不好,那就少喝点,大家都很感谢军师,您跟我们意思意思就行。” “那我就喝一杯。” 一伙人立马欢呼起来,燕暮寒想阻止,但被将士们围着动弹不得。 祝珩朝身旁扫了一眼,塔木会意,立马给他递上一杯酒,祝珩接过来,朝将士们敬了一圈,一饮而尽:“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军师豪迈!” 燕暮寒忧心忡忡,人群一散开,他立马冲到了祝珩身边:“长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