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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661节

    “就如同一家子人,贫困的需要宗族救济,富庶的是不是也想着分家出去过,踢掉这些穷困亲戚?”

    “如此种种,这天下不均的问题,要如何解决?”

    众人面面相觑,苏泽所说的问题很直白,但是在场的制宪会议代表来自五湖四海,确实各地发展不均,这个问题大家确实也很难想出完全的解决之策。

    苏泽叹息一声,这个问题他穿越前,也没有国家交上来满意的答卷,因为这个问题分崩离析的帝国反倒是不少,因为问题闹起来的帝国也不少。

    如今是建国伊始,烈火烹油的新时代,机会自然是是最多的,大家暂时不关注这个问题,但是发展不可能永远这么快,等到日后慢下来注意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所以苏泽干脆在制宪会议开幕的时候就提出这个问题,他接着说道: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教育。”

    第682章 苏泽之问(大结局中)(马上更新下,稍等)

    苏泽顿了一下说道:

    “上古先贤讲学,教育之用在于教化,为的传业授道解惑也,注重的是士人个人之发展。”

    “但是自经书出现以来,先有世家门阀以先贤注疏为家学,垄断知识而垄断仕途,以九品官人法来隔绝后进,失去了教育之真意。”

    “隋唐科举虽然矫正了这个问题,但是自科举以来,唐宋明皆以科举为晋生之路,读书人研学文学,皆是为了科举做官,这样又是当年先贤著书立传时候的本心吗?”

    苏泽又说道:“世风如此,这天下读书人总是不断增长的,而官府能够提供的岗位也是有限的。”

    “明初尚有国子监入监做官的例子,但是在嘉靖年间,皓首穷经已经是常见之事,科举几十年不第的也是正常。”

    徐渭想到了自己,他多次科举不第,就是这种教育恶性内卷的结果。

    其实东南的部分地区已经出现了内卷,就比如南直隶等地区的吏员选拔已经非常难,很多读过书的人甚至前往那些新占领的身份参加吏员考试,又引起那些地方读书人的不满。

    而今年进士科举的录取比例,也从第一届的三十人取一人,变成了近百人取一人。

    印刷机的普及,让读书已经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而随之而来的也是知识有关岗位的竞争更加激烈。

    而这些还是发生在东南不任用明廷的旧官吏,已经空出来了这么多职位的情况下。

    如今在南直隶有些书院中,已经有了针对科举和吏员考试进行专门研究,每天印刷海量考卷进行内卷的突击培训。

    甚至有的书院还会打出“包过”吏员考试的广告进行招生,然后收取高额的学费,并且承诺考不上就退款。

    然后还有专门的钱庄给付不起高昂学费的穷酸读书人贷款,只要他们考上吏员就可以还债的事情发生。

    这一切还都是在没有大一统之前就发生的,日后这种事情肯定会更加的严重。

    苏泽提出这个问题,包括申时行在内的礼部官员都开始思考,他们并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却发现这近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教育,还可以和苏泽前一个地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叠加在一起,那就是明初南北榜事件了,难道还要重新走明廷的老路?

    申时行觉得头疼,要说大都督也太别出心裁了,人家新朝定鼎,那都是封赏功臣,怎么轮到我们就是给功臣出题?

    这些题目千百年来都没人能解决,如今怎么解决?

    苏泽说完了教育,接着说道:

    “前两个问题,是历朝历代都经历过的,也都是可以有先例参照,再不济也是有前朝教训的,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千古未有之大变局,是我们新遇到的问题,是前人从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这些难题,我们无法求助于先贤的典籍,无法从历史中得到任何经验,我们订立下的标准,可能会成为后世奉为圭臬的通行准则,所以不可不慎重。”

    “第三个问题,城乡。”

    “千百年来,我们都是一个乡土之国,大部分百姓在乡,乡野才是整个国家的大部分面貌。”

    “但是如今不同了。”

    “这是户部的户籍档案资料,在苏松二府地区,城市中的人口第一次超过了乡村中的人口。”

    “大家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在场凡是在官府任职的制宪会议代表心中都有些恍惚,是啊,时代不一样了。

    乡土治理和城市治理完全是两件事,在乡土世界中的社会问题,和城市中的社会问题也完全不一样。

    而那些在南直隶任职的官员,更是心有戚戚的点头。

    一个乡村人口减少,城市人口超过乡村人口,大量人口进入城市的新世界,是以往儒家经典中从没有描绘过的。

    也有大儒痛骂人心不古,对于城市中日益开放的风气斥责,甚至有人提出克己复礼,回到以往男耕女织的生活中去,返回到传统的田园生活中去。

    但是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对于新时代的恐惧,这种复古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时代已经回不去了。

    一个城市人口主导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一本典籍中说过,也没有先贤说过怎么治理这样的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城乡之变,确实是千古之未有大变局,这其中包含的问题林林总总,又要如何应对?

    众人看向苏泽,苏泽依然摇头,他紧接着抛出了第四个问题。

    “第四个问题,中原和夷狄。”

    “如今我们的疆域已经超过了前明,我们海外已经有了朝贡国,还有要归附的内省。这是一个远超任何时代的国家,但是我们要如何维持这个国家?”

    “换句话说,我们的政策是维护本民族的利益,是选择本土利益优先,还是维持如今的贸易体系,用武力介入干涉影响我们利益的敌人,将更多的钱投入在维持整个世界贸易秩序上呢?”

    众人又再次沉默了下来。

    苏泽接着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也是有联系的,东南沿海自然能够从整个海洋贸易中得到好处,但是中西部地区不仅仅得不到好处,湖广这些产粮食的省份,还会受到外国低价粮食的价格冲击,这样的冲击日后肯定还会蔓延到其他的产业上。”

    “在那个时候,还需要投入资金和武力维持海上贸易的时候,投入到维持我们在世界霸权的时候,那些无法从海洋贸易中得到好处的地区,又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呢?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诉求呢?”

    “先海外还是先本土,当本土利益无法优先的时候,海外利益只由部分国民获得的时候,又要如何维持这样的格局,而不会退回到闭关锁国中去呢?”

    大家再次面面相觑,苏泽的问题实在是太尖锐了,但是这些问题似乎是诅咒,注定会发生一样。

    第683章 苏泽之问(大结局下)(全书完)

    苏泽看着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最后一个问题,贫富。”

    “诸位可能要问,贫富问题自古就有之,又怎么能说是先代所没有遇到的问题呢?”

    “但是我要说,我们这个时代的贫富问题,将是历朝历代都没有遇见过的复杂问题,需要穷究所有人去想办法平衡。”

    苏泽说道:“上古殷商之时,贫富在于人口,因为耕种的土地对于当时的人口来说是无限的,耕种的奴隶是优先的,殷商以所蓄养奴隶为贫富,这点在藏地依然如此。”

    “秦汉以后,以土地为贫富之基,富者阡陌连片,贫者无立锥之地,一直到前明,这依然是划定贫富的基础。”

    能够参加制宪会议的,自然是各方各阶层代表都有,这其中也有占据土地的地图,甚至还有在大员岛或者安南开设庄园的庄园主,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苏泽的意思。

    苏泽继续说道:“可如今的贫富,难道就以土地论吗?”

    “这个时代,产生财富的东西变了,不仅仅是土地能够产生财富,机器也能产生财富,商船和铁路也能产生财富,甚至证券中心的数字都能产生财富。”

    “产生财富的方式变了,但是财富本身是没有变的,或者说拥有财富的人都是不会变的。”

    “富者想要更富有,而贫者会因为本身的贫穷而更加贫穷,前明的地主是如何兼并土地的,大家应该都是很清楚的,但是现在产生财富的方式更多了,兼并财富的速度也只能更快。”

    “但是任何一个帝国,都不可能让这样兼并无限进行下去,历朝历代的土地兼并轮回,先贤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但是我们的时代将会面对比先贤更多的问题,将会面对比先贤更难处理的天量财富问题,也会面临比历朝历代更复杂的财富分化问题。”

    苏泽这一番的发言,如同一座洪钟在所有心头撞开,几乎所有代表们都陷入到了思考中。

    任何一个能够坐在制宪会议水晶宫的代表,都参与这个新国度的建设,从广义上算,他们都是这个新帝国的缔造者,也都是这个新帝国的得利者。

    无论他们的权力和财富能否传下去,他们都是对帝国最忠诚的一批人。

    苏泽只是提出了五个问题,却没有给任何一个问题答案。

    和前明的缔造者朱元璋不同,朱元璋几乎是一手创造了新时代的体系,并且认为自己的体系无懈可击,要求后世将这个体系当做是“万世不易之”,也就是“祖宗之法”来看待。

    苏泽这位新帝国的缔造者,以谦恭的态度发问,向所有国民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

    可是在场的很多人绝望的思考后发现,这些问题根本都是没有答案的。

    无论是前面两个问题,那是历史上都遇到过的问题,历代先贤们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后面三个问题,大部分人根本都提不出这样的问题,他们都没能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不凡之处,这个时代将和旧时代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些问题压在所有人的心上,而任何一个问题处理不好,这些炸弹就会在帝国内部炸开。

    这让那些能够参与开国庆典,制定整个国家典章的代表们都有些诚惶诚恐。

    你这个新帝国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啊?

    苏泽接着说道:“另外一件事,这一次制宪会议之后,我将会辞去大都督的职位,带领家人去大好河山看看。”

    苏泽这句话说出来,尽皆哗然。

    本来苏泽不称帝只自号大都督,大家都认为这是在帝国还没有大一统后的谦逊。

    可是如今苏泽连大都督的职位都不要了,一时之间众人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道是苏泽搞三辞三让还是真的要辞职。

    苏泽也不解释,辞职的事情他已经向内阁说明了,虽然徐渭等人依然坚决反对,但是也拗不过苏泽。

    苏泽最后在徐渭的挽留下,只象征性的保留了一个制宪会议总代表的职位,他已经将相关的政务全部交还内阁,大都督府下麾下的参谋部,也会在战后交给陆军部和海军部,成为部下属的一个机构。

    讲完了这些,苏泽也懒得再参加其他的会议,他干脆直接离开水晶宫,见到早已经等待好的家人后,直接乘坐马车离开了南京城。

    大都督在制宪会议开幕第一天就辞职,然后挂冠而去的事情立刻通过报纸发往全国,这个消息让整个中原都震惊了,甚至还有不少阴谋论的言论,说苏泽是被内阁逼迫辞职的,搞得制宪会议不得不专门出来辟谣。

    而苏泽在制宪会议开幕的时候提出的五个问题,也被称之为“立国之问”,被刊发在南北东西的各大报纸上,引发了国民的深刻讨论。

    不过人们的注意力迅速的放在了制宪会议身上,如今所有人都明白了,苏泽离开之后,这一次制宪会议就是立国者们的会议,他们商议的政策就是这个新国家的政策,他们确定的事情就是这个新国家的基石。

    每一天制宪会议讨论的内容,都被公布在报纸上,都会引发舆论的密切关注,而这些制宪会议的代表们,也终于感觉到了“立国者”这个头衔,给他们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

    很多人都已经明显觉得吃力,实在无法想象当年苏泽这位大都督,扛着重压下是如何缔造这个国家的?

    这时候在制宪会议内部,甚至出现了要求将苏泽请回来当皇帝的风潮,要不是内阁紧急向代表说明苏泽遗留的志向,这项动议险些就被通过了。

    这一次制宪会议足足开了一个月,等到了八月二十日,制宪会议总算是商讨出了基本的结果。

    官府基本保留如今的格局,不过在七部基础上,增设铁路、外交、医疗、退役军官士兵安置等新的部,并设置大臣进入内阁。

    陆军部和海军部的大臣只保留一人轮流进入内阁,这是大都督苏泽的留下来的命令,军方尽量少在日常的国家治理事务上发言。

    修建京师到南京的铁路,暂时设置南北二京的二元政治中心制度,等下一次制宪会议讨论是否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