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 第237节
柳初:“是不是该把东西摆出来了?” 贺氏:“对对对,赶紧把中间这块让出来。” 都不用丫鬟帮忙,贺氏亲自抱了一方红布过来,铺在暖榻中间,萧玉蝉捧着一个匣子,将里面抓周常用的物件一样样取出来,分开摆在红布各处。 佟穗抱着怀祖,小家伙长得壮实,林凝芳的细胳膊根本抱不了多久。 准备妥当,萧守义叔侄几个也围了过来。 萧延指着中间的木质小红缨枪鼓动儿子:“拿枪,长大了做大将军!” 萧野从后面趴在他肩头,笑道:“拿书才对,学他曾外祖父,将来做丞相。” 萧延马上改口:“对,拿书,做丞相!” 萧玉蝉:“真随了你的脑袋,可能连秀才都考不上。” 佟穗听得都犯难了,竟不知道该希望这孩子长大继承老爷子的帅才好,还是继承林家曾外祖父的相才。 过了一会儿,萧怀祖终于抓起一样东西不再放下了,是一块儿金元宝。 萧延:“完了,随你姑了!” 萧玉蝉:“……” . 在国公府吃完一顿素宴,佟穗几个回了侯府。 洗过手,佟穗坐到次间的榻上,朝萧缜感慨道:“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萧缜往她身后扔个枕头,自己先躺下去,再拍拍旁边。 佟穗挨了过去。 萧缜将她搂到怀里,蹭蹭她的发稍,道:“你好像挺喜欢怀祖的。” 佟穗:“肯定喜欢啊,那孩子长得好看,又是咱们的侄儿。” 萧缜:“你是冲着侄儿喜欢的?明明是冲着孩子他娘喜欢的。” 佟穗:“又胡扯。” 萧缜捏住她腋下的夹袄盘扣:“这才叫胡扯。” 佟穗:“……” 到底是在孝期,哪怕夏日里破了戒,夫妻俩也远没有以前那么频繁,都是萧缜实在憋得慌了才来。 因此,佟穗竟有些不适应了,微微蹙起眉头。 萧缜只好等她,低下来亲她的眉亲她的眼:“怎么好像刚嫁过来那会儿了?” 佟穗:“那时你比现在坏。” 萧缜:“怎么个坏法?” 佟穗不说。 萧缜:“喜欢弄哭你?” 佟穗:“……” 萧缜:“其实我一直都一样,是你变了。” 佟穗不懂:“我哪变了?” 萧缜只是笑。 以前他才钻进被窝,她就恨不得把两条腿绑成一团谁都别想分开,现在,她会主动缠上来了。 . 萧怀祖过完周岁不久,就到了腊月初八,老爷子的周年祭日。 两府众人、萧姑母一家同去祭奠老爷子,佟家、周家、颜家、张家、孙家也都跟来了,齐云、江天阔是单独来的,像罗霄、赵瑾就没有再来。 一片哭声,嫡亲的子孙中,只有萧缜默然地站着,对着墓碑出神。 萧家这边要多陪陪老爷子,其他几家同时告辞了。 就在萧家也准备离去时,来路上出现了一辆车驾,由御前军统领范钊骑马开道,太子韩保、两位丞相随驾车旁。 萧缜立即带着全家老小跪迎。 车驾停了,韩保、范钊联手将兴平帝扶下马车。 佟穗跪在萧缜旁边,在兴平帝的龙靴踩住地面时,她才飞快抬眸看了一眼。 夫妻俩都有一年没见过兴平帝了。 这一见,竟发现兴平帝的头发已经全白,身形清瘦满面沧桑,俨然已是风烛残年。 佟穗想起了老爷子临走之前的病容,落下泪来。 萧缜看着地面,一次又一次地去回忆那日他走进大帐瞧见的老爷子,放开压抑了一年的东西,终于在兴平帝拄着拐杖来到一家人面前时,叩首泣拜:“萧缜叩见皇上。” 兴平帝看着这一片萧家子孙,再看看那孤零零的一座墓,颤声道:“免礼,都免礼,朕今日是来祭奠萧老的,你们把朕当做一位故友便好。” 萧缜:“皇上隆恩,萧缜代祖父叩谢。” 兴平帝做个抬手免礼的手势,由太子扶着一步步走到墓碑前,剑阁道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人却是阴阳相隔,兴平帝仰起头,任由两行浊泪滚落。 许久,兴平帝对太子道:“萧老是朕的救命恩人,也是大裕朝的救命恩人,太子,朕要你终生铭记这份恩情,重用萧老的儿孙,善待萧老的家眷。” 韩保看看那墓碑,道:“父皇放心,儿臣记住了。” 兴平帝给老爷子烧了黄纸,转身,朝萧缜招招手。 萧缜红着眼眶上前。 兴平帝:“萧缜,朕的东营又招募了十五万步兵,你可愿替朕将他们练成精兵,来日再带着这十五万大军效忠朕,效忠太子,效忠大裕?” 萧缜跪地,脸上落泪,声音坚毅:“承蒙皇上不弃,萧缜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托!” 兴平帝:“好,即日起,你便是东营都指挥使,萧延、萧野、萧涉为东营卫指挥使,营中其余武官随你遴选举荐。” 凛凛寒风卷走黄纸燃起的青烟,四兄弟异口同声:“臣接旨!” 第238章 萧家在京城已经沉寂一年, 今日兴平帝亲自去祭奠老爷子,封萧缜为正一品的东营都指挥使,让萧延三兄弟继续领正三品卫指挥使的差事, 便是告诉洛城文武百官, 萧家圣宠犹在。 萧家这边, 最高兴的莫过于贺氏了。 贺氏刚来京城的时候, 老爷子与叔侄几个都是高官厚禄, 家里女眷也跟着光彩, 除了进宫或是在另外几家公侯夫人面前要保持恭谨, 基本都是别家女眷羡慕巴结她们。 然而老爷子一走, 叔侄几个立即都免了官, 虽说官员丁忧结束后要么官复原职要么重新安排官阶差不多的职位, 可这事一日没定,一日就可能存在变故, 就像旁人许诺给自家的银子一样,口头说再多, 没到手前都是虚的。 这回总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了, 美中不足的, 就是她的丈夫萧守义还得继续丁忧。 回到府上, 贺氏脱下被风吹了一身灰土的孝服, 丫鬟们端来热水,服侍她洗手擦脸,头发也用巾子擦去浮尘, 拿梳子重新梳理一遍。 贺氏靠着椅背,舒服得闭着眼睛, 回想在灵水村起早贪黑刷锅做饭的日子,只觉得一边是天上一边是地下。 收拾好了, 贺氏来到次间,见丈夫也换了一身衣裳,横躺在榻上,对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贺氏叫丫鬟们下去,她脱了鞋子坐到丈夫身边,一手搭在丈夫宽阔结实的胸口,揶揄问:“儿子侄子都要回去当官了,就你还得继续在家憋一年多,不是滋味吧?” 萧守义:“他们是孙子,我是儿子,为父守孝三年,天经地义。” 贺氏:“可是武官不用丁忧啊,看皇上今日的态度,根本就没疑咱们家,三月里你就不该让老二上什么非要丁忧的折子,敢情他多守半年里子面子都有了,你这一耽误,少拿一年多的俸禄呢,回头也不如儿子侄子在军营里更有威望,哦,还有孙典,你不丁忧的话,南营副指挥使哪里轮得到他。” 萧守义叹气:“你看你,爹才走一年,你又说这让两房生分的话了。今日皇上信任咱们,正是因为去年老二主动将兵权交了出去,先有因才有的果,那会儿不交,皇上迟早会猜疑咱们,到时候人头可能都不保,哪来的南营副指挥使?” 贺氏想了想,绕过弯来了,聊起兴平帝来:“皇上那样,我瞧着怎么……” 萧守义一把捂住媳妇的嘴。 贺氏险些被他捂死,好不容易扒开丈夫的手,她瞅瞅外面,瞪着丈夫道:“至于吗,躲屋里跟你说点悄悄话都不行?” 萧守义面沉如水:“这种掉脑袋的话,跟我也不能说,敢去外面嚷嚷,哪怕是身边的丫鬟,你都等着抄家灭族吧!” 贺氏:“我才没那么傻。” 萧守义笑了下。 傻不傻的,他跟媳妇都是有福之人,上有睿智无双的老爷子,下有文武双全的晚辈,不管外面形势如何变化,夫妻俩继续待家里给老爷子服丧就好。 . 腊月十一,天才蒙蒙亮,萧缜再次出现在了乾元殿外,与文武百官等候上朝。 萧家跟洛城的文官们一直都没什么走动,平时见面最多点点头,所以萧缜直接走到了武官这边。 鲁恭、齐恒、范钊、罗霄、赵瑾都在,还多了一个正式升为南营副都指挥的孙典。 一共四个正一品武官,以前是老爷子、冯籍、鲁恭三位国公爷按照年纪排的,如今老爷子走了冯籍远在北边,鲁恭就成了唯一一位国公。 鲁恭肯定要排在武官首位,萧缜没来前,范钊占了第二,把虽然年纪大官职也相当但总战功不如他的齐恒挤到了后面。 萧缜一来,鲁恭朝范钊使个眼色。 范钊瞪了回去,萧缜这两年是很风光,可他陪着皇上抵御乌国铁骑时萧缜还在家里种地,现在大家都是侯爷都是一品官,萧缜还比他小几岁,凭什么站他前面? 范钊不肯动,齐恒主动退后一步,将第三的位置让给萧缜。他的开国战功便不如萧缜,去年光带着几万兵马东奔西跑了,跟老爷子佟穗没法比,同样也比不上伐乌镇辽有功的萧缜。再加上东为尊,萧缜领东营,本就比他这个西营都指挥要高。 萧缜谦让了一下,见齐恒坚持,他也就站了过去,接受的太快,显得他刚刚的谦让就有点假。 齐恒:“……” 范钊很满意,萧缜若真因为年纪让齐恒站在前面,岂不显得他这个没让的不懂礼数? 武将武将,只看军功,不看辈分! “一年没见,我还真是想你啊,怎么样,晚上一起下馆子去?”范钊笑着拍了拍萧缜的肩膀。 萧缜:“侯爷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年前我还不想饮酒。” 毕竟才除服,范钊理解:“行,那就年后再喝。” 不久,兴平帝来了,拄着拐杖坐到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