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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闸轮,便听得顶上闸门吱吱向下滑动,闸轮顿时下淹了一寸,颤抖急叫道:“我身上还捆着五条粗绳,大伙儿赶紧攀上去。” 那些水手见得县台夫人一身薄衣湿透,那里还敢去解她身上的粗绳,只有两人取了她手上粗绳,下了闸轮,方止住了闸轮下陷之势。 齐粟娘被送到陈演身边,被他一把抱入怀中。陈演哑声道:“你怎的来了?我方才唤你,你怎的不应我,我——”齐粟娘在黑暗中见得陈演半躺在轮上,两条腿上皆是隐隐一片鲜红血迹,忍着心疼,颤声道:“陈大哥,你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了。” 陈演听得她声音发抖,只道她是寒冷,顾不得腿上痛疼,连忙解了绳子递给众人,抬手去扯衣上披着的巡检官袍,齐粟娘一把按住,柔声道:“陈大哥,你受了伤,可不能受寒,我一点也不冷,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陈演只觉齐粟娘全身湿透,按住他的小手如冰块一样冷,哪里会信这些,却知晓她必不肯,便解开衣襟,将她紧紧裹在怀中,喃喃道:“粟娘……” 齐粟娘伏在陈演怀中,静静听着陈演胸中跳动之声,将一身的疲惫寒冷都抛了开去,生死荣辱亦忘却于脑后,久久无言。 只是形势凶险,哪由得她这般安宁,众人都攀上了粗绳,却无法从狭窄的涵涌中升上去,下水的个个冻得不轻,轮上受伤的陈演和两个水手亦是难熬。 好在人人都是漕河边长大,个个水性不弱,水手们本就是吃这碗饭,待得陈演等人也下了水,闸口全闭,闸轮没入水中,另一座闸门急急开启,送入几条小船,将众人接起,急急向岸上划去。 待得众人得救上船,齐粟娘已是全身滚烫,发着高烧,晕了过去,陈演腿上的伤处仍在渗血,早已面色惨白,只是紧紧抱着齐粟娘,勉强维持神智。 眼见得小船近岸,王捕头等人纷纷冲下浅滩,涉水奔到船边。陈演再也支持不住,失了神智,只紧紧抱着齐粟娘不放。王捕头等人欲将陈演、齐粟娘分别抬到木板上,用力将陈演的手分开,他猛又醒转,勉力叫道:“粟娘---粟娘----”声音干哑微弱,惶急异常。 王捕头连忙道:“大人,夫人无事,相奶奶和许老太太正照顾她呢。”陈演脑中浑浑噩噩,只听到半句,继继续续道:“别让她一个人在后院里……把她放在我身边……” 王捕头看着陈演又晕了过去,急急催着衙役抬着陈演、齐粟娘、钱巡检向草堂而去。另一头,十几个受伤的水手,也被漕帮帮众抬着跟在其后。 草堂上早生着八大铜盆炭火,热气扑面,清河县两个大药堂的五位坐堂大夫早被唤了过来,备好各种药物。两个专看县台,一个专看县台夫人,一个专看钱巡检,余下一人带着学徒,给水手们治伤。 王捕头见着齐粟娘被送进了内室,为难道:“大人说不让夫人离开他……” 云典史瞪了他一眼,“大人病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么?夫人是女子,让她在这堂上躺着成何体统?”顿了顿,“拙荆和许老太太在里头侍候着,不会有事的。” 齐粟娘不过是受寒发烧,灌了几贴苦药下去,病情便也稳了下来。她睡了二天一夜,便醒了过来,见着眼前大红莲枝床帐,方知她正躺在家中的江宁拨步大床上。云夫人相氏坐在床头,她身后五步,朱红云锦帐幔隔开了内外,齐粟娘勉强道:“相……相姐姐,陈大人他怎么样了?” 相奶奶见她醒来,面上大喜,正要回答,一位花白头发,精神矍烁的五旬老妇揭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额发齐眉的娇俏小丫头,手中捧了个漆案,上头一盅冒着白气的药汤。 相奶奶连忙站起,请老妇坐下,齐粟娘认得曾来拜望过的八品诰命许老夫人,盐场许知事之母。相氏对齐粟娘道:“夫人,这几日一直是老太太在照料夫人。” 齐粟娘想要起身,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得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又看向相奶奶,想知道陈演究竟如何。许老太太微微一笑,一边取了药汤喂她,一边道:“陈大人两条腿虽受了伤,但还算好,在左厢书房里养着呢。方才还把老身召过去,只问夫人有没有醒来。”说罢,转头吩咐道:“莲香,去和王捕头说一声,夫人已经醒来了。” 齐粟娘听着陈演就在对面书房,心里微微一松,挣扎想去探看陈演,却全身发软,许老太太和相氏到底是客,不方便支使,只得慢慢喝着药汤。 她方喝了半碗,就听得外头一阵响动,王捕头在门外说道:“许老夫人,相奶奶,陈大人就要过来,还请回避。”说话间,便听得脚步声响,帷帐一开,四个衙役用一顶显轿抬着陈演走了进来。相氏急急举袖遮面避到了床后,许老太太镇定站了起来。 齐粟娘看着陈演双腿上夹着木板,包着厚厚的绷带,知晓他受伤不轻,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显轿原就是两根杠子架着一个太师椅,四个衙役不敢抬头,将显轿停在床边后,退了出去。陈演靠坐椅上,面色仍是苍白,见得齐粟娘在喝药先是一喜,再见得她流泪,顿时慌道:“粟娘,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好?来人——” 窗外王捕头应声道:“大人,小人在。” 齐粟娘见得陈演要使人叫大夫,一边哽咽一边道:“陈大哥,我好好的呢,你别叫人。” 陈演尤是不信,许老太太笑道:“大人,夫人是心疼大人受伤方才哭泣呢。”说罢,牵着相氏走到了外间。 陈演尴尬一笑,见得众人被隔挡在帐幔之外,勉强离了椅背,向前倾身,想伸手去握齐粟娘放在床边的手,双腿却借不上力,差了一点点,正急得额头冒汗,齐粟娘不知哪来的力气,勉力抬手,用手指勾住陈演的指尖,一点一点把手放入陈演的手掌之中。 两人持手相看,半晌无语,眼中俱带湿意,齐粟娘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陈演慌忙哄道:“粟娘,你别担心,我的伤不重,大夫说过了半月就能行走的。” 齐粟娘的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呜咽道:“你……你……那时你就不想想我?” 陈演紧紧抓着齐粟娘的手,“对不住,粟娘,我下回一定小心些,再不让你担心了。”哑声道:“只是,你以后可也别那样让我担心了,我看着半天上吊下一个人,被风刮得马上便要掉下来似的,身形竟然像你,叫你却又不应,我……” 齐粟娘一边哭一边啐道:“你不下去,我会下去么?” 陈演再不敢多说,连着发了几个誓,咬定以后只远远看着,决不亲去坝上,齐粟娘方才破涕为笑,慢慢收了眼泪。 陈演见得齐粟娘无事,心中欢喜,精神头好了许多,面上隐隐带出些血色。他握着齐粟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