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宫变(下)
第五十五章、宫变(下)
55.宫变(下) 快些! 随着一声震喝,数十个锦衣卫忽然涌了进来。 太子神色转瞬一变,见到带头的人,脸色霎时又青又白。 张夏!你现在应当在德正殿!他方才还在庆幸自己没有把锦衣卫带过来,而是把令牌给了刘岳,眼下便见张夏的小队出现在了这里,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花了眼。 殿下,救人要紧。张夏抱拳一礼,他说完,身后的锦衣卫纷纷行动起来,大部分去帮着灭火,几个功夫好的做着冲进玉销殿的准备。 殿下,不是说楼家的线人带着人手回来,却见一群人高马大的锦衣卫在这儿,脸上闪过一抹紧张之色,生怕太子糊涂,在这个节骨眼上偏要唱同他们反调。 这顾虑并不是空穴来风,太子这般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总分不清形势,对楼家的安排向来排斥,常自作主张做些蠢事。家主渐渐失去了耐性,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全然没将太子考虑在内了,从软禁到皇上驾崩都瞒着他。 或许就连堂堂太子殿下自己都不知道,他之于楼家,便只剩下一个粉饰野心的作用罢了。 太子当然不知道楼家的线人在想些什么,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事情败露的下场,不曾想他刚上了贼船,还没收得渔利,自己就要搭了进去。 张夏!你敢抗命?! 张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太子殿下,卑职奉命行事。 你在说什么浑话?他分明把令牌给了刘岳,只有他的令牌才能调动锦衣卫,这张夏奉的哪门子命。 张夏亮出手中的赤金令牌,一个御字赫然在目,显然不是太子手里那一块,而是皇上的。皇上对锦衣卫本就有最高的统领权力,而这一块令牌,可以统领京畿之地所有禁军,何况小小的锦衣卫。 你这!这怎么可能!太子瞠目结舌,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夏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难道真是云恒?父皇竟信他如斯?早就把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他! 太子揪着宫人的领子,极力压着自己的声音,连牙槽也咬的嘎吱作响:父皇不是被你们软禁了吗,这令牌从哪来的?! 宫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诘问,眼里划过狠色:殿下,这里的人不能留了。 末了,他补了一句:包括皇后娘娘。 皇后宁愿守着冰棺一具死尸也不要命,她疯了,一个疯掉的皇后,对楼家而言就失去了价值,没有价值的棋子,是不配活着的,甚至她还带来事情败露的麻烦,死不足惜。 殿下好自为之 太子松了手,被他话里隐含的深意惊得踉跄一步。 楼家能毫不留情地杀了母后,他们也随时能将他杀掉。 太子呆呆看着熊熊的火光,干涩的喉头艰难地上下滚了滚。 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来想去,把罪过怪到云恒身上。 一个贱种,却处处要同他争。 但是父皇还是选择了那个贱种。 他不甘。 外院又传来声响。 太监抖着嗓子禀报:殿殿下,又来人了,好像是一群锦衣卫。 太子一个激灵,大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他走的很快,脑子里无数种暴虐的念头,被生生压了下来,堆积在胸膛,随时都能炸裂。 云恒啊云恒,真是使得好手段,我小看了你。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迎接他的会是云晏。 总是寡言少语的云晏立在人群中央,卓然的气质毫不掩饰,仿佛换了个芯子,而他身后一片锦衣卫,将脚下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皇兄。云晏作了个揖,也不废话,手一挥,本该守在德正殿的刘岳从后边被拖了上来,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灰头土脸形容狼狈,显然是一路被拖过来的。刘岳冲着太子呜呜叫唤,天真地想让他救自己一命。 然而太子的目光从未从云晏身上离开一寸,他的目光冷极:云恒派你来的? 皇兄说的什么话,三皇兄已经出了京,正在去北垣的路上了。云晏温和地答着,神色如常,好像两人之间并不存在剑拔弩张的气氛。 太子脑袋嗡嗡然,脑海中的线千丝万缕,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他忽然抓住一个光点,盯着云晏空荡荡的手问:你哪来的令牌? 皇兄还不明白吗?还是楼家没有告诉你,臣弟自然是奉皇命。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父皇明明!太子生生打住了。 明明什么? 云晏陡然正色,接着逼问:明明被你们软禁了?还是被你们谋害了? 整个凤栖宫前院瞬间安静下来。 太子惨白了一张脸,明明云晏仍然站在原地,他渐渐加重的语气却像一道无形的力量,逼得他一退再退,最后抵在廊柱上,退无可退。 他怎么知道的这一切的 云恒那个贱种呢?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型。 为何父皇从来不对德妃母子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关爱,反而处处捧着云恒,惹得他心生嫉妒,处处同他作对。 他眼里只有云恒的错处与功绩,没有留意到,一个素来沉默温文的皇子,已经悄悄丰了羽翼。 他以为云恒才是藏得最深的,却想不到,自己同云恒数年的针锋相对倒是给别人缝了嫁衣。 原来他一直错认了敌人,还给别人平白做了垫脚石。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啊 怎么会是云晏呢? 一定是哪里不对。 云晏无暇欣赏太子神色变幻,沉声道:太子涉嫌谋反,立即拿下,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夜深。 宫墙外的天边滚起一道闷雷。 偌大的寂静的皇宫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把残破的玉销殿一点余火浇灭,没有风,浓白的烟直直往上涌向天空,融进无边的黑夜里。 白日里依然富丽的宫殿烧得只剩梁架,地上躺着几具黑红的尸体。 密室轰然破开,水漫出来,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股寒意随之爬上脚面。 云晏抖了抖脚下的水,朝紧紧靠在一处帝后走过去。 皇后娘娘。 浑身湿透的女人被冻得浑身不由自主地发颤,依旧紧紧抱着怀中早就没有呼吸的帝王。 母后按规矩,他确实得叫她一声母后,只是他很少开这个口。他以为皇后同楼家人一样,可以为了权势不择手段。 但是 楼皇后缓慢抬起头来,只瞥到一眼那松色衣角,又垂下头去。 你不是仁儿。仁儿不爱素色的衣裳。 云晏无声叹了一口气,只得叫人强行将二人分开。 楼皇后倒是没怎么挣扎,甚至一声不吭,垂着头,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几个锦衣卫搬动景昌帝全然解冻了的尸身:六皇子。 太子什么都不知道。身为皇后,她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失望,但是身为母亲,总想为孩子争一线生机。 本宫什么都没告诉他。 他并不想留太子的命,皇后从他的沉默中看得出来。 她笑自己天真,还是忍不住最后一搏:留他一命,本宫将虎符的藏处告诉你。 宣武侯应当需要吧 云晏深吸一口气:成交。 楼皇后靠近他,低声说出一个地点。 娘娘不怕我食言吗。 楼皇后笑了笑,显得轻松坦然:食言与否本宫管不了那许多了,我生他养他,如今做到这个份上已然尽力。 话音刚落,便转身扑向一根漆黑尖利的柱子,自尽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不是死在天牢,就是死在楼家人手里,还不如自己了结。 云晏本可以拦下来,谋反大罪首犯足以凌迟,那样死的痛苦多了,但他没有动,算是一点私心,毕竟有赖于她,拖延了一点时间。而且,唐文绪在雁西那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楼皇后是死是活,都不妨碍定楼家一个勾结谋反罪。 第二日,举国缟素,京城断了一切酒宴娱乐。 楼家连夜被抄了家,定的谋反罪,连诛三族,斩立决,剩余女眷人丁流三千里,目的地是最南边的烟瘴之地,三代不得离开。 人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些流言并不全是流言,而是楼家真的胆大包天到勾结了子居国的叛军卫国军。哪一家改朝换代不是靠谋反,但勾结外国是最不可饶恕的,合该生前死后都被世人唾弃,百姓义愤填膺,刑场外挤得水泄不通,都想亲眼看着楼家人人头落地,再狠狠唾骂上几口,才算舒心。 但是云晏知道,这远远不够。楼家的势力早就盘根错节,远远延伸到京城之外,甚至全国,就一把野草,茎叶斩断,根却还在。最重要的是还没斩干净,此次谋反中最大的主谋,楼家的家主逃了。 楼焕一逃,雁西战事便可能一触即发,谁也保不齐他会不会直接投奔子居国叛军。 云晏早有这个担忧,他草草继位,第一时间将圣旨和虎符一同送去了雁西。 纵然他百般祈祷,战事还是先于圣旨到达的时间被挑了起来。 大燕开国以来,雁西、东膏、京畿三地驻军,就牢牢把控在皇帝手里,除了圣旨和虎符齐备,否则身为统军能紧急调动的人马便只有一点。 但是子居国的叛军有五万左右,好在子居国正处内乱,能分出的兵力不是很多。 这一切外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李知意却蒙在鼓里,孙先生说,她现在的身子,受不得任何惊吓和风险,所以老夫人瞒了下来,吩咐府上所有人,不能泄露半点。 PS: 皇后虽然干过坏事(比如给李知意下毒),但其实换个立场看,她也是一个被家族压榨利用的可怜人,丈夫不疼,儿子又靠不住,尽管锦衣玉食却一辈子像浮萍飘摇。我也不是想给她洗白(实际上我还是蛮反感这个词的,感觉像抹杀了一切感性因素),只是想说,一个人没有全坏全好的,这一世让楼皇后自杀身亡,也是全了因果报应。说了这么多,突然有点想写皇后的重生文怎么肥四,喵喵喵?有人想看嘛,给楼皇后一个远离皇室的甜甜宠文,短一点的,有人多我就考虑开坑,不过啥时候开是个问题(咕咕咕)。正文大概还要两三章完结,我早已经想好了新坑,背景大燕朝鼎盛时期,也就是过去几十年,云晏这一辈老了的时候,除了部分地点会重合,完全就是不同的风格和情节噜(感觉像要建立一个联动帝国一样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