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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书反复按响黎杨家楼下的可视电话,可不管等多久,都没人接。 他从钱包里翻出黎杨前阵子给他的名片,拨打印在上面的联系电话,可话筒里传来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叶子书往后退几步,眯起眼睛,在夏末初秋的温暖阳光中抬头望向顶楼那扇紧闭的窗。卧室的百叶帘拉得一丝不透,完全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没在家? 他抬手拨去额前被微凉的秋风吹乱的刘海,拢了拢卫衣领口,忽然灵机一动,重新掏出手机,按下一长串数字。 短暂的等待之后,电话居然通了。 “叶子书?”瓮声瓮气的三个字,像罩在厚重的粗瓷罐子里。 叶子书稍一愣,下意识点点头,再次往楼上看去:“哦,嗯,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号码本来就是个备用的,除了你没人知道。”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绵长的哈欠,“什么事?” 声音慵懒,好似一团潮湿的棉花,将叶子书积攒了一肚子的窝囊火倒扣在里面,硬生生捂灭了大半。 “我在你家楼下,你给我开个门。” “楼下?”电话里传来衣衫或是被褥的悉索声,百叶窗被掀起一角,露出一张人脸。 叶子书没戴眼镜,只看见那一大片白色的边缘突然被截去了一小块。他冲那块骤然出现的乌黑招了招手。 乌黑的一角晃了晃,消失了。 “你上次怎么进来的?” “上次跟着别人一起进去的。”叶子书走回可视电话前,按下房间号,“今天没看见有人进出。” 可视电话和话筒另一端同时传来“嘟嘟”声。 “我还以为门坏了。开了么?” “嘟嘟”声戛然而止,可视电话上的照明灯灭了,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向两边打开。 “开了。”叶子书迈进门,挂掉电话,上电梯。 走廊里充斥着洗涤剂的柠檬香味。他走到尽头,拉开右侧那扇未锁的门。 淡淡的烟味,淡淡的酒味。卧室里放着安静的小提琴曲,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皮沙发上,一个空酒瓶立在茶几上,几本杂志随意摊在旁边。洗手间的门虚掩着,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沐浴液的清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缓缓飘散。 叶子书锁上门,脱鞋进屋,径直拉开阳台门,趴在栏杆上望远。 河对岸的一户人家正在开派对,宽敞的阳台上摆放着户外桌椅,烧烤炉旁围着几个人,缕缕白烟弯弯绕绕,隐约能闻见烤肉的香气。 黎杨顶着浴巾裹着件浴袍从浴室出来时,看了一眼叶子书的背影,转身回到卧室,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信封,两下折小了,走到他身边,将信封塞进他的上衣兜里。 “什么?”叶子书看看他,低下头要去拿,手腕却被黎杨迅速握住,重新搁回栏杆上。 黎杨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我家的备用钥匙和门卡。你要是想看风景,或者想看书,随时都能来。也省得我睡沉了没人给你开门。” “我不要。”叶子书又要去掏口袋。 黎杨一手按着头顶上的浴巾,一手攥住他的胳膊,笑得一脸痞气:“你可以来,你的小女朋友不行。我不欢迎她。” “什么小女朋友,早说了不是那么回事。”叶子书甩了几下胳膊,没甩开,抬眼瞪着他。 黎杨挑挑眉毛:“不仅教人家写作业,还请人家吃西餐看电影,连衣服都让人家挑,还说不是那么回事?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连洗完澡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要让人家选?” 叶子书皱起眉头,有些生气:“你胡说什么?” 黎杨敛去大半笑意,摇摇头,“叶子书,没那个意思就不要跟人家玩暧昧。二十多岁的人了,连这道理都不懂么?” “跟你没关系,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叶子书的愤怒像烧烤炉里的炭火一般,在新加进去的木炭作用之下猛地窜起红火苗。他抬起另一手,指着黎杨的鼻子质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替我付账?” 黎杨看他一会儿,松开手,将浴巾搭在胳膊上,慢悠悠往屋里走:“都一个礼拜过去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呢。我那是人道主义援助,救你于水火之中。” “胡扯!”叶子书气汹汹地跟进去,从上方俯视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的人,“你还当着谢婉的面叫我难看,你明摆着让我丢人现眼出洋相,明摆着是故意的!” 黎杨歪着头枕在沙发背上,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你——!”叶子书气得满脸涨红,“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黎杨环起两臂,懒洋洋抬头看着他:“一顿法式西餐得花掉你二十多顿饭钱,一套像模像样的西装少说也得花你五十天饭钱,我请问你,你是打算下两个月都喝西北风,还是打电话跟爸妈哭诉,说你把钱包丢了?你一个学会计的算不清账,我替你算。我早就提醒过你,那个女生你玩不起。你非要往火坑里跳,我出于好心拉你一把,有什么错?” “我跟谁吃饭跟谁约会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叶子书从裤兜里一把扯出钱包,掏出一大堆有零有整的纸币,使劲甩在黎杨身上,“我的确没有你有钱,但我也不是穷得吃不起饭!我不是街边乞丐,不需要你的施舍,我自己也能挣钱,自己能养活自己!” “就靠洗几个车轮子?”黎杨扁扁嘴,随手拈下落在肩头的一张钱扔在沙发上:“叶子书,请你现实一点儿。” 叶子书猛然一愣,一股热流涌上耳根,声音像被开水烫过的塑料袋一样缩成一团:“你、你怎么知道我洗、洗车?” 黎杨从茶几二层摸出一包烟,晃出一根,叼在嘴里:“我经常在洗车店旁边的加油站加油,有一回偶然看见个人影,觉得眼熟,走近一看,还真是你。” “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过……你要真想打工挣钱,我可以帮你找到更好的。挣得多,还能练英语,一举两得。”黎杨拢着烟,按下打火机,抬起眼皮看着他,轻轻一笑,“比给洗车店打黑工有用得多。” 叶子书被他笑得头脑发涨,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只觉那笑容中满都是嘲笑讥讽。 他赧着脸攥起拳头,狠狠地道:“洗车怎么了?打黑工又怎么了?你没资格插手我们的事,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们?”黎杨夹着烟,愣了愣,“都到这种程度了?” 叶子书把他的疑问权当耳边风,只自顾自愤愤说道:“我洗车挣钱,谢婉也半工半读,偶尔跟家里要钱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但是,怎么着都比你这个天天泡吧喝酒玩女人的公子大少强!” 香烟末端渐渐燃起赤红色的光,黎杨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他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