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
李漠
经历高三第一次正式月考后的周一,又是心惊胆战的一天。 第一节课的铃声打过,肥胖矮小的生物老太慢吞吞地走进教室,臂弯里抱着一踏雪白的答题卡。 五十多个同学眼睛瞪得赛铜铃,集体咽了口口水。 生物老太迈上讲台,环视一圈,非常满意这样的反应,清清嗓子提高音调,宛如慈禧太后发话:学校强调规范答题,给各个班印了标准答题纸,下课课代表发下去,一人五张,以后我们的周测卷都在答题卡上作答。 嗨。同学们瞬间松懈下来,脸上带笑说起了小话,坐都坐不直了。 生物老太不悦,敲敲板擦,从答题卡中扯出一张卷纸:现在对昨天的月考答案! 得。大喜大悲之后,众人纷纷掏出试卷,接受事实。 这倒跟李漠无关。 多少hater他们把我试做眼中钉, 当嫉妒从你心里爬到脸中心。 airpods塞在左耳,穿了一排银耳针的耳骨红肿。 眼睑漆黑的少年枕住右臂瘫在课桌上,左手伸进口袋摸出一颗泡泡糖扔进嘴里。 草莓奶昔味。 心满意足地合上眼,有一搭没一搭地随耳机里的节奏打着响指。 讲台上肥胖矮小的生物老太吃力地踮着脚在黑板上抄写答案,每写一笔都带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天气燥学生吵,一不留心就吸了一气粉笔灰,不得不暂时吊上一口气通通鼻子,板擦敲得梆梆响:都给我闭上嘴拿出卷子对答案!马上就讲了,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可教室里还是像聚了群绿头苍蝇。 口中奶香的莓果汁液随着咀嚼的动作顺进喉咙里,柔软甜腻的糖果抵在舌尖,李漠眯眼吹起一个粉红色的泡泡,立刻黑猫一样拱起身来想给同桌展示,却恰好对上小老太太愤怒的扫视过来的眼。 啪。碎了。 粉红色的泥泞糊在嘴上。 倒是它先怕了。 李漠吃吃笑着,舔下唇,遥遥对着小老太太又吹了一个。 小老太太气个半死,把卷纸拍在讲台上气喘吁吁地挤过桌椅冲过来。 绿头苍蝇们顺着老太的方向看过来,又见怪不怪地转过去继续哀嚎。 衣领平整的少年停笔,屈指轻扶架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也顺势回头看一眼,嘴角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来。 程傲燃,请问,请问这道题你是怎么做的啊?后座的女孩子怯怯问道,眼里是纯粹的崇拜与迷恋。 收回视线,眼神要温柔,换上标准的微笑:这道题这样思考会很简单。 李漠自觉,先站起来,还是嘻嘻笑着。 嘻嘻嘻傻笑什么!又喝酒了!艰难冲到最后一排的生物老太对着他后背敲了一记:泡泡糖给我吐出来! 李漠摇头:一瓶没喝,老太太,我得批评你,冲她摇摇食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月考卷子出得太简单了。 生物老太太脸憋的通红,咬牙去揪李漠的耳朵,又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喊道:李漠你耳朵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李漠按按肿胀的耳骨,苍白的指节上几处乌色的刺青露出来:五个穿孔,五根钢针,昨天打的,月考之后,纪念我李漠今年第五次数学满分。好看吗? 哎呦不得了了!生物老太吓得颤巍巍的,想伸手去摸又怕他痛,嘶嘶地吸着凉气,拼命抓住了李漠的臂,不许他再按:你这样要感染化脓的啊,怎么又打这些乱七八糟的洞啊,呀,好好的耳朵 李漠听着这些话笑得眉毛都挑上去,一口白牙寒气森森:我去找班主任涂酒精。 生物老太挥挥手,无奈道:去吧去吧。 李漠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了老太太,明天见。随后披了件校服三步并两步走出教室。 可怜的老太还是不放心,追出去喊道:别沾水!想纪念以后买个蛋糕就够了! 众人捂着嘴偷偷的笑。 李漠哼着歌走到办公室门口,整整衣领,装模作样地敲敲门:我可以进去吗?等待三秒没有回答,撇撇嘴推门进入。 办公室里还有几位没课的老师,李漠打了个招呼,走到角落的办公桌旁扯了张凳子坐下,嘀咕道:睬都不睬我哦。 孟老师抬头,笑盈盈道:睬你干嘛,又惹生物老师生气了? 李漠一脸无辜,诧道:少冤枉人了,生物老太和我刚才还互相关心呢。 孟老师早吃透了他,并不当真,打定主意沉下心来不搭腔,只顾誊抄同事的教案。 李漠讨个无趣,从桌上的笔筒内翻出根棒棒糖唆进嘴里,又在隔壁抽屉里捞本杂志翻翻,不正经坐好,两条长腿抖似筛糠,像心口像有猴子抓挠,突突乱跳。 他本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索性吐了糖,单刀直入:我说,这次月考有没得登分嘛? 果然。孟老师忍住笑,书写动作不停,含糊道:唔可能登了吧,我不清楚,主要是太忙了教案下午要交啊 啧!李漠抢过笔:这是小事,您吩咐一句我来写,见孟老师表情放松,趁机道:您要有时间啊给我查查月考排名咋样。 嗯我找找。孟老师装模作样地在纸张里翻找了许久,直到李漠急得脑门冒汗,才抽出一张纸递过去:喏,我们班的月考成绩单。 李漠急忙夺过去,视线集中后表情很快变得狰狞,忍不住骂了句:靠!夺门而出。 该死该死,该死的物理大题,该死的脑袋,为什么考完试才开窍,为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李漠狠狠砸了几下脑袋,又想,该不会,喝酒把脑袋喝坏了吧,干!难怪人说喝酒伤身,今个也算感同身受了。 他胡乱想着,脚步不停,还没下课,这一层又是教师办公室,更幽静了,宽敞的长廊里却有个人影在前头立着,李漠再往前走几步,立着的那人缓缓开口,温润如玉:不就是十分吗?想来想去做什么,请问你,国庆那天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