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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什么第一面啊...”女人微笑,不再勉强男孩,站在他身旁也向婴儿看去。 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做了干细胞匹配,幸运的是配型合适,不日手术,术后旬躬行病情得到显著改善,这个家终于从绝望的深渊中走出来,并且还添了一名新成员。 喧闹的教室,夕阳下躁动的篮球场,和成群结队来给旬躬行送花的队友们,旬躬行很快又可以回到他们中间。他注视着皮肤雪白的婴儿,终于抑制不住轻笑出声。 “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我有最爱我的父母,最关心我的朋友,现在还有了一个最棒的弟弟!” 青年男子面对落地镜,一粒一粒系好洁白礼服上的扣子。他平时新兴衣物穿多了,这种传统料子的衣服还是很不习惯,极端艳丽的面容浮现一缕焦躁。 更扫兴的是,从门外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手上的芯片就开始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拿到实验城的永居签证就厉害了是不是?翅膀硬了,连名带姓都改了?顾无言先生?” 顾无言呼出一口浊气,知道这个外人看来英俊又成功实则啰嗦至极的老哥又开始了。“哥,我都多大了,连改个名字的自由都没有吗?” 旬躬行怒气未消:“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越来越不懂了。但是你要干出什么违法违纪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鲜艳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顾无言狡黠地微笑起来:“哦?那看来我得保护好我的腿了。” 旬躬行每次都被自家弟弟挑拨地丧失绅士风度,他也纳闷,旬躬亲小时侯明明很可爱,又乖巧又安静,怎么越长大越像只狐狸一样油光水滑起来,现在改了名字,更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嘁,就知道跟我贫。还有你那个交往对象啊......” 这是更让旬躬行不顺心的一件事。弟弟说正在交往的时候,他大为震惊,要说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他弟,他是搜肠刮肚也想象不出,毕竟单单脸就可以甩她们几条街了。所以在咖啡馆,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就算那小子性格确实讨喜,球打得也不错......也不行! “哦对了。”顾无言穿好礼服,转圈看了看,头都不抬地对旬躬行说:“结婚证明在桌上放着,下午三点举行婚礼,要是有时间记得来参加一下。” “什么?!” 黑暗中吉枣身心舒展,床垫材料可以根据睡眠姿势自动调整曲面,软硬适中,他舒服地翻了个身。谁知一牵动腰部肌肉,内部就隐隐作痛。“嘶——”新婚第一晚就这么不知节制,吉枣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忧起来。半梦半醒之间,吉枣有点疑惑,平时那人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抱着他的胳膊,要是中途翻了身,他就会蹑手蹑脚地爬到他另一面去继续抱着。 但今天倒是很安静啊。吉枣睁开眼睛瞅了一圈,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在客厅的淡淡蓝光中,顾无言坐在悬浮沙发上,正对着面前一模一样的两只男式戒指发呆。 “在想什么?”突然的声音让顾无言一惊,抬头看见穿着睡袍的吉枣靠在墙体上注视着他,“要是让你哥知道我第一晚上就让你熬夜,肯定要揍我一顿狠的。” “他倒是敢。”顾无言笑了,单手扶住额头。 他的狭长双目略微眯起便有种靡丽之感,在暗淡的光线下平添几分神秘。吉枣坐到他身边,身体一后仰,沙发便伸长出靠背。 “真是不可思议。”顾无言也学他靠在沙发背上,“我竟然真的能拥有你。”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世界上每时每刻有那么多人表白,那么多情侣结婚,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吗?”而且他跟顾无言走在一起,别人看起来都是他赚了吧? 顾无言没有回答,盯着天花板走神:“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我呢?” “嗯?你说那个时候?”吉枣回想起隆冬之夜,灯笼透出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朦胧的阴影,顾无言在离开前最后一天把他叫出来,犹豫着表白心迹。 明明自己还没给出任何回应,大颗的水珠就从那双艳丽双眸中滑落,在寒风中冻结,水渍下的皮肤干燥僵硬。 “哈哈,你说完就哭了呢,当时我还真是吓一跳。”对啊,那个时候的顾无言还不像现在这样成熟圆滑,连打个招呼都手忙脚乱。 被揭了老底的顾无言倒是没害臊,悠悠然说道:“因为我根本没料到你会同意啊。你一开口,我就开始沮丧了。” 吉枣觉得好笑:“就只是表白被拒了也不至于吧。再说...我也喜欢你啊。我是说,你长得好看,工资还比我高好几倍...也没有高那么多吧......” 话说到一半,嘴被顾无言轻柔地堵住,舌尖沿着下嘴唇一掠而过:“亲爱的,最后一句是多余的哦。” “亲爱的......”顾无言将盒子里的戒指取出,戴在自己无名指上,抚摸着内侧的刻痕,“其实婚礼上,在我给你戴上戒指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我也形容不出来,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 “嗯?”吉枣偏头看他。 “那时候,我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如果给你戴上戒指的人......不是我呢?” 太过幸福总是会让人恍惚,因为在顾无言的观念中,得不到才是常态。如果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如果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走进他生活的资格,明明当初鼓起勇气对他表白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站在幸福的顶点他回头张望,竟然发现一步踏错就偏离方向。 “如果是那样......我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什么事情?”吉枣笑着打断他,“跑来我的婚礼上哭吗?” 喃喃自语的顾无言看起来竟有种孱弱,与平日强大散漫的样子截然不同。吉枣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面向自己,将头埋进自己颈窝,轻轻拍打他的背。吉枣小时候每次做了噩梦,吉妈妈都会这么做来安慰他。 “哪有如果,发生了的事就是事实,事实是绝对的。这不是你常挂在嘴边的话吗?” 体温让顾无言情绪稳定一点了。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后果绝没有吉枣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当吉枣直视他的眼睛说出“我愿意”的时候,他一直冷硬的内心好像突然被尖刺刺破了屏障,让一些更敏感,更危险的感情倾囊而出。 一直以来他安分守己,在既定的轨道上平稳行驶,只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轨道外的风景,在那片黑暗泥沼里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安逸美满的生活使他内心坚强,却也成为无法忽视的束缚。他需要一个契机,来看看真正的自己究竟能疯狂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