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吵
大吵
狂乱持续了不知多久,呻吟喘息起伏不定,视野里几乎模糊,直到彼此都筋疲力尽,才肢体拥缠着躺在床里。 徐锦融昏昏沉沉眯着眼,只觉好不容易平稳下来,两腿之间还在酸痛,他射进去的液体不舒服地慢慢溢出,也顾不上了,抓着身前的手,听得耳旁的呼吸也开始缓和,眼前便渐渐黑了下去。 睡着的这么快,好像迅速沉进了一个深渊,越掉越深,却不知道周围都有什么,出也出不来。 终于醒了,一身冷汗。但是记忆里,分明什么也没有梦到。 鼻端还有帐中残余的味道,让人有些钝钝的。她往后扭头,他的手臂随即动了一动,他也醒了。 只是都没有人说话。天色已经开始变黑,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沉沉的,唯有屋外檐下的灯笼黄光穿过窗格,泄在床边的空地上。 徐锦融伸手握住贺昭横在胸前的手掌,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睁着眼直看面前那块纱帐。肢体相贴拥在锦被下,很近,很放松。 她原本该暴跳如雷的吧。但是居然没有,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贺昭, 她启齿,揣摩他的情绪,也不知此时说来好是不好,但若是不好,那什么时候说来才好。 只是顿了片刻,她终于还是回身过来看着他,神色有一会不太自然,最近的事,防不胜防。我原先太侥幸了。现在觉得,再小心也不为过。 贺昭的面色在阴影里也不甚清楚,但并未出言。 他们赤身裸体地面对面躺着,身体和腿还互相交错,全身都能感受得到彼此的动静。下意识地往后让出一点空间,徐锦融迟疑了一刻,但出口的语气仍是肯定的, 成婚的事先放一放吧。等这些都结束了。 空气随着话音有所凝滞,她感到他身躯收紧:你要报仇? 贺昭!她耳后一热,你不能也出事,我怕。 心莲香消玉殒,崔彦祁家破人亡。她尝试过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但终究还是无法回避那撕心扯肺、却又无能为力的愧疚感,一旦触及就是难以言述的翻涌和折磨。 等都结束、等都结束,我也不知道还能怎样,还是暂且搁置、以免以免变故横生,会累及到你。 会很快的。我保证。 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了,尤其是他。 但是可怕的静默告诉她,贺昭似乎并未从此得到什么慰藉。 你这会儿伤心,我知道,他说话了,语气却生硬,我看着你们好过,但是逝者已逝。你终究还是要成婚的。幕后不论是谁,大可过来,还能省了我的时间。 倒是轮到自己了,却是用的这种方式,他嘴角自嘲地抬了抬。 崔彦祁一死,她总算想起来还有他的安危也要留心留心。要知道在御前看到那张纸条时,他心里那股无法言喻的愕然,周围也一片鸦雀无声,方知在事态危急不明之时,徐锦融竟丝毫没有想到过他,满脑子都是她旧情人的安危。 还有崔小公子,见她一时不答,贺昭横下心,送回崔府罢。 不,徐锦融立时反对:不可。崔府现在没有主家在,他回去不安全。 好,他点了下头,那末过几日崔大人就该到京了。那时可把他孙儿送回去了。 怎么?这也不可? 崔大人年老体迈,这贼人狡猾,我不放心。 那这样好了。托进宫里请太后抚养。皇宫内苑,天子近旁,总不会再有何闪失。 她沉默很久,最终只无声摇了摇头。 徐锦融!你看清楚了, 她肩膀忽然被抓得生疼,贺昭怒气已掩饰不住,厉声出口:那不是你的孩子!皇上已遣精锐禁卫,把崔府团团护住。你不日就要嫁我,还要养着崔彦祁的孩子,是何道理?! 我答应过他的,徐锦融颤声,他临死前求的我。这些都因我而起,现在还没结束,我怎么能食言? 那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难辞其咎,她声音空洞得像是喃喃自语,他只剩下这个孩子了。他们拼死了才护下来的,唯一的血脉。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我不会送他回去。崔大人来了也不行。皇上要也不行。不在我监护下,我放不下心。 贺昭闭上眼,试图控制自己,心肺里一下一下抽痛,呼吸也困难。 这是在图什么?他问自己。这么些年了。难道他太贪心,想要的太多了?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怎样他都迈不过一个崔彦祁,更何况他现在还成了一个死人,他怎么去争得过一个死人。 原来你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高大的身躯在黑暗中坐了起来,黑影背对着她,如塑像一样,忽然隔绝了人的情绪。 徐锦融怔愣地坐起:贺昭, 她去扶他,他已站起身,拾衣自顾收拾。她也想下去,但是心里主意已定,又不想继续这样的争执。 穿好衣裳靴子,贺昭向房门走出两步,又停住,再侧回头:如果你决意婚期延后,那也别再延后了,解除婚约吧。 徐锦融只觉脸颊一瞬间变得冰凉,来不及惊愕,从床里直奔下去。房门开启,他走的这样快。匆忙抓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不顾腿根尚且酸软,凌乱奔出,已见他背影大步出去,消失在院门口。 她站在阶前喘着气,许久没挪脚。 没事吧,没事,缓一缓,都需要冷静。抬手拢了拢衣服,这衣衫不整,她追不出去,呆站片刻,便转回身,往黑乎乎的、没有人气的屋里走。 明天再去追吧。毕竟是贺昭呀。他再怎么生气,也还是会回来的,他那么爱她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