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书
第7章 情书
要伸舌头! 他们按部就班。嘴巴笨拙地打开,阿喆的舌头探进她的口中,她下意识地抵抗,头往后倾,就要躲开,却听见女生又说: 不能停,不能停。记得,就像舌头打架!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有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了。异物入侵湿滑窒息的感觉,想要挣脱又逃不掉的感觉,让她觉得从来没觉得这么恶心过,她想,她可能要吐出来了。 但她没有。不仅没有,还很好地保持着开始的姿势,默默承受着。 几十秒的时间,拉成了一个世纪。 还是阿喆先放开的她。他没有章法,坚持不了多久,喘着气问: 可以了没有? 女孩子们屏着气,睁大了眼睛,听见阿喆的话,才愣愣点头。 可,可以了 阿喆阿喆,是什么感觉? 小月迫切地问。 阿喆抹了抹嘴,满不在乎地说: 没什么感觉,不就是吃口水。 啊? 小月失望极了。 为什么电视里演得那么美好呢? 不信你问小妖丽。 热切的眼神向她投来。 蔚思幸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是苍白的,可似乎没有人看出她的不妥。那股粘腻湿滑的触感挥之不去,像扭动着的藤曼,一点点向外铺开,覆盖整个身体。 众人见她摇了摇头,终于死了心。 都是骗人的! 小月气呼呼。 这场小插曲很快就过去。捉迷藏第二轮开始。换小月找人。 人群作鸟兽散,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蔚思幸却呆呆地站着。 小月一声声地报着数。蔚思幸忽然向大路跑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要跑到哪去,身体不受控制,眩晕,恶心,翻江倒海向她扑来。只有极力奔跑,才让自己好受些。 她蹲在路边,猛烈地咳嗽着。 无意识间,已经跑到了家门口。快到饭点,邻里间飘出饭菜的香气。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在洗手间吐了出来。 屋中光线寥寥,寂静无声。 她一遍又一遍用水漱口,却始终像是残存着别人的唾液,于是她又开始刷牙,很用力很用力,反应过来的时候,牙龈已经出了血。 会不会,永远都洗不掉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念头,浑身发抖着。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惩罚。 她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感受到自己。 因为她的感受不作数。 她没有什么愿望,也没什么理想。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只要阿喆不欺负她,有小月这个朋友,张菡不要那么善变。 至于阿喆为什么针对她,小月为什么能做一个小公主,张菡为什么要离开家,她根本没想过。 而现在,她却希望阿喆能够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希望小月没有那么幸福。 她希望张菡唱不了歌,这样或许就会爱她一点。 她还是她吗?这个站在镜子面前的人,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冷?什么时候,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她扔下牙刷,仿佛见了鬼一般躲进被窝里,身体抱成一团。 到底是怎么了?她在想什么? 蔚思幸攥着枕头。 无名的恐惧间,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不能被张菡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张菡的怒火,她承受不起。 上一次惹怒张菡,是因为一张印了棠市新闻的报纸。 她从垃圾桶里悄悄捡出来,看见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象征着权势的位置上。 只是好奇,却还是被张菡发现了。 张菡又哭又骂,说她是吃里扒外的东西,让她滚。零下的天气,她被关在门外,冷风倒灌。 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碎裂声每响一下,她就心悸一下。她很害怕,忍不住哭,又不敢哭,只好低下头,任由咸涩的嘴里化开。 那是她有生以来最绝望的一天。 任何,任何可能让张菡生气的理由,都不能有。 两股力量在她脑中盘旋,生生将她撕裂成半。心脏跳得很快,她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窒息的感觉,唤回一些清醒。 张菡房间床头柜的第二层,白色塑料瓶里装着的棕色胶囊,是张菡平时吃的药。 那种缓解紧张的药。 蔚思幸没有多想,吞了一粒。又喝了很多很多水。 咕嘟咕嘟下肚。她猛然惊觉,药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吃呢? 她还记得老师上课举过的那些吓人例子。 就这么坐在地板上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凉意透过,她站起身。 蔚思幸摸着胸口,不知何时,心跳已恢复正常。嘴里好像也没那么脏了。 药真的有用! 鬼使神差般地,她又从瓶子里倒了一粒,藏在手心里。 再后来,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张菡回来的声响惊动了她。 你怎么在睡觉? 张菡站在门外,脸色有些沉。 张菡今天回得意外的早。七点都还没到。 今天和小川哥哥写了一天的作业,有点累,就休息了一下。 蔚思幸拿出早就编好的借口。 张菡没有说话,径直走回房间,门落了锁。 她突然担心张菡会不会发现自己偷吃了药。按理说数量还有很多,一眼看不出来,可是,张菡会数吗? 肚子传来咕咕叫声。她还没吃晚饭。 第二天上学,小月似乎一直都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课间,可以说话了,她拉着蔚思幸,关切道: 你没事吧?昨天玩到一半,你人突然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阿喆还说你跳进池塘里了,我说怎么可能。 蔚思幸看着小月的脸,过了会儿,坦白道: 对不起。我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家了。 小月松了口气,随即佯怒: 你也不和我说一声就溜了!害我们好找,我都担心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死定了。 再怎么说着担心,或许,也只是说着担心吧。 对不起,小月。蔚思幸诚恳道歉,我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也觉得很奇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见她认真起来,小月不好意思了,连忙转过来安慰她: 好啦好啦。没事就好。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们不会怪你的。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班主任不像别的老师,永远都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因此小月总是趁此机会在桌下看。她刚从高年级那里借到一本最新的,书店早就断货,她手上这本,不知道多少女生排队等着。 小月恨不得每节课都能看。 蔚思幸也听得昏昏欲睡,就在书上画画。 虽然她从来不看,但拜小月所赐,后者每看完一个故事,都会完整地向她复述一遍,并问她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她总是回答得不让小月满意。 舞厅的故事听多了,她自然就遵循另一种思路。这也让她发现一个问题,舞厅的故事,和小月书里的故事,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她是不会和小月说的。且不论谁说的是真的,就光小月那走火入魔的样子,她怕自己被绝交。 和舞厅的姑娘们说小月的故事,倒是一种可行的办法,有助于她作出判断。谁知姑娘们听完了她的转述,兀自笑了半天,没给任何评价。 姐姐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都怪你。 蔚思幸推测这是变相否定。 没有理由地,她更倾向于那些听上去不太好的故事。语文课上怎么说来着?不完美才是人生的常态。 而小月是绝不可能这样想。她对书的痴迷,甚至寄生到了现实生活。 不久后的某一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月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男生比她们大两岁。蔚思幸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对方的,或许,走在路上,就看对了眼。总之小月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旁人或许没发觉,蔚思幸却一清二楚。 暗中关注了多日,小月坐不住了。她想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办法就是,递情书。 蔚思幸目睹了她从自己最贵的本子里挑出最精美的一页,小心翼翼裁下来,绞尽脑汁构思,用了一天时间,完成巨作。 信封上的那一刻,像是把一颗心也封进去了。 小月心潮澎湃。 少女怀春总有的事。这一切原和她蔚思幸没什么关系,除了聊天内容全部变成男生相关以外,她当个看客也算有趣。 天知道小月要她帮忙送信。 蔚思幸傻了,我? 求求你了,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我真的好喜欢他。 小月哀求着。 蔚思幸实在不知道那个男生有什么好喜欢的。小月远远地给她指过一回,除了高了些,白了些,不就是个普通人吗。 她那时候的审美,是电视里五官精致,笑得痞气的男主角。 为,为什么不自己送呢? 其实她想问,为什么是她?小月的朋友那么多,总有一个愿意帮她。但小月对其他人三缄其口,只告诉了她。 我会很紧张的!一走到他面前,我话都说不清楚,我怕把事情弄砸。我真的不想把事情弄砸,你帮帮我,好不好? 小月的眼神迫切而渴望,她的嗓子有些发干,弱弱地说: 可是我也紧张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是因为喜欢他才紧张。小月话锋一转,难道你也喜欢他? 蔚思幸果断摇头,以证清白。 小月笑了,就是嘛,所以不用紧张。 她是没有办法拒绝小月的。虽然递情书这种事实在丢人。